《孤芳一世》欧杉杉

5、红墙

　　发白千丈，恩恩皆离愁。

　　这是老天爷给秦家最后的希望。秦玥改名换姓，拿着张玉熙的官籍进了皇宫。这一段路她将会走在人间最最悲凉之地，更是踏上一段了无路可退的旅程。

　　新进宫的宫女都安排进了掖庭宫，刚入宫的半年里有年老的姑姑教她们宫中礼仪常识，半年后□□主子会来挑选满意的宫女，未被挑选的只能留在掖庭或者去太妃宫里当差。

　　玉熙看着这红墙，这真的是一座牢狱，选择了这条路，一辈子都不会有自由。
　　“玉熙姐姐，我是清儿。”一个样貌甜美却只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站在玉熙前笑着说。“玉熙姐姐，你一看就知道是府邸千金，姑姑每日所教姐姐都会，难怪姑姑们都喜欢你。”

　　玉熙笑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孩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孩子。玉熙自己知道，那些姑姑只是看上了她的家事要比其她人好些所以才百般讨好，她更知道，这些姑姑不多久后就会厌恶她刁难她，因为她没有钱去打赏一个个饿人。

　　“清儿，名如其人一样甜美。你是哪的人，怎么十四五岁就进宫了？”玉熙坐在房前的台阶上，进宫后的这段日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抬头看着天空，虽然与家人见不到面可至少会注视着同一片天空。

　　“我——家人们都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了我的官籍。人们都说这皇宫里能赚好多钱，等到出了宫就可以买好多东西过上好日子了！”清儿的眼神里有着憧憬期望。

　　玉熙听着笑了，这也是自己想要的日子，不需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就好了。清儿也许在许多年后会走出这重重宫墙而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会在这里呆着。

　　月那样的圆，夜那样的沉，宫里没有一点声音，静得让人竖起寒毛。玉熙伏在桌上，在宫里生存要步步为营，不能太过于展露锋芒。

　　天才微微亮，那些个姑姑便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进宫都一个月了，整日除了学习宫里的规矩便是洗衣服砍柴那些杂活。“你们这些家人子，进了宫便是奴才，一切都要看主子的喜好行事。每年呢大部分的宫女都会留在掖庭继续做杂役，只有少数人被□□主子挑去。你们都要好好表现好好做事，这样才能得到主子的赏赐尽早出宫过上你们梦寐以求的日子。”

　　此时此刻，在这掖庭宫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站在家人子中间的张玉熙有多么强大，清儿还在期望着出宫的日子。将来？在宫里没有将来只有现在，就像现在的景象，几十个人入宫在许多年后出宫的只是几人而已。

　　琉璃瓦，紫禁墙，红墙内外只不过孤独一影；夕阳红，往悲伤，前生今世只不过碎梦一场。张玉熙，她会利用张家的背景替秦家讨回公道，为身边的人报仇。

　　清儿视玉熙为姐姐，总是在玉熙跟前忙来忙后的。“姐姐在家人子中算是最好的，肯定会有一个不错的差事。”

　　月亮是圆的，人心是尖的，满眼欲穿的只有无尽的悲痛和恨。长夜漫漫，笛声悠远——“独自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玉熙念到。在宫中这样深的夜，这笛音真实可以化解人的忧愁和烦恼。

　　十六年，玉熙从来没有得到过自由，每一个微笑都是虚假的面具，心中的苦又有谁知晓。从前秦府是她的天，如今天地以合，她却从未活过。

　　三天后，又下起了雪，那雪是一个个独立体，撒在了人世间，雪飘风舞是它们的宿命。当雪化为雨，风会哭嚎，那是一段错爱，看在眼里是一道道伤。

　　虽然下着雪，是腊月寒冬，可是杂活一样不减，双手浸在冰冷的水中，裂开的口子愈合不住，像针扎一样的疼。掖庭宫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湖蓝色长裙，头上戴着金黄色发饰，玉熙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位份较高的嫔妃。一个姑姑弯着腰弓着身子小跑上前说道：“昭仪娘娘来，奴才有失远迎。”

　　“这就是新入宫的家人子？”昭仪问道，没有看这个姑姑一眼。昭仪随便瞥了一眼，看到玉熙时顿了一下，后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本宫有话要跟姑姑说。”
　　这个宫女走到玉熙面前一脚踢翻了水桶，玉熙心里一紧忙跪下说：“奴婢罪该万死，这就重新打水。还请姑姑息怒。”宫女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便走了。

　　在掖庭宫姑姑的住所，昭仪问跪在自己面前的老宫女：“新入宫的家人子里面论样貌论能力便是刚才那一位吧。”
　　老宫女答道：“是。”
　　“本宫刚才见她以不变应万变，恪守本分，很是欣慰家人子中有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宫女。姑姑对她有何打算。”
　　“一切都听娘娘吩咐。”老宫女头越发低，头快挨住地了。
　　“你在这宫里几十年，本宫可从未亏待过你。这个宫女家世如何？”
　　“她名叫张玉熙，父亲当了个芝麻大的小官，在这些家人子中家世算可以的。”
　　“本宫刚进宫的时候父亲也只是一个小官，因为本宫的陛下垂爱，父亲才屡屡升迁。如今秦家没落，太尉一职不可空缺，陛下封本宫父亲为太尉。本宫能做到，张玉熙便也有机会做到，本宫不想看到张玉熙出现在这□□，你把她安排到太妃宫里吧。”昭仪说着起身便走了。
　　老宫女见昭仪走后叹了一句：“唉，可怜啊。”

　　红墙之中，命数多少？碧瓦青砖，情意难了。今昔几何，逝梦若归。子矜子衿，念心悠之。此时玉熙还并不知道这个权倾□□的昭仪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去处，安排好了她的命运。

　　人的一生要经历太多的生死离别，那些突如其来的离别将人伤得措手不及。人生何处不能相逢，但是有些转身，真的就是一生，从此后会无期，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