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蚕》一山半解

2、上船

　　他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医院，呼吸到外面清凉又夹杂着焦灼的空气，他仿佛闻到了自由的气味。
　　门卫室的保安报警后跑去帮忙，留下空空的小屋和一台待机的电脑。他摸上键盘，熟悉的感觉冲上他的大脑，让他兴奋的几乎要叫出来。
　　手指有些僵硬的在上面敲击，但他很快熟练起来，并且迅速入侵港口公路的信息网络。结果却让他失望无比，最近局势的变动让进出口都变得无比困难。
　　警车和消防车已经快到了，他只好关闭程序，换上保安的一套衣服，拿着他找到的现金和一带面包先逃离此地。
　　他打了一辆车，从容的坐了上去，吩咐道：“去港口。”口气十分平淡。
　　司机不停的从后视镜观察他，晚上一个小孩子，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要求去港口，实在是太可疑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司机问他。
　　“你知道最近的变故吧。”7不答反问。
　　“是，听说有个议员进了监狱。”
　　“这些贪污的坏蛋在正义的打压下狗急跳墙了，不过这些与你无关，你只需开好你的车。”7冷冷的说道。
　　“贪污？不是和恐怖分子勾结吗？大晚上的，要送你去警局吗？”司机在心里猜测这小孩的来历，但是将麻烦送到警局是肯定没错的。
　　“不用了，谢谢，你还是送我到港口吧。”7直接略去“贪污”不谈，其实他除了五天前听到的支词片语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放心吧，对了，你家挺有钱？”司机装作无意的试探。
　　“大叔你能找到我能穿的衣服吗？我身上只有睡衣。”7没有回答他的话。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大衣。为难道：“都已经十二点了。”
　　“有剪刀吗？”
　　“剪刀？我只有刀子，你要做什么？”
　　“也行。”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美工刀。
　　7将裤子和袖子裁去一截，又在衣服下摆裁两块布条，用来束腰和充当腰带。现在看起来就没那么怪异了。
　　7又挑了一把锤头。
　　港口到了，7下了车，司机正要说些什么，就突然觉得脑袋一痛，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7看着司机无意识的上车，开着车消失在远处。
　　港口的夜晚是清冷的，风有些大，吹鼓了7那件不合身的衣服。
　　7凝望着漆黑的大海，海涛的汹涌和远处船只的鸣笛让他有些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一点。他就站在水与路的边缘，海水是那么的乌黑，散发着咸湿的诱惑气息，他只要再向前迈上一步，就会陷进宽广的大海，然后一切都会结束。7向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这种心态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危险的。近一年时间辗转各地的监禁和每时每刻打起精神扮演精神病患者的经历让他几乎真的成了一个精神病。他熬了一年，期待的就是这一刻，自由触手可及。
　　他转头向后，远处繁华的城市莹起斑斑点点的光，闪烁的十分好看，可此时却像是一片一片的催命符，亮得他无比焦心。他抓住机会逃出了那个白色的“监狱”，却并没想好怎么逃出这个城市，但他无法可选，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就代表着……他不敢去想。
　　海上货运的船只都有严格的把关，他想要混进去简直是天方夜谭。而这两天海关严守，又没有客运的船被允许通行，怎么走？怎么走？他在脑中罗列了二十几种方法，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他打了差号，他很清楚对方的搜索能力，如果二十四小时内不离开这里，7相信这次逃离就又变成是一次失败。
　　头隐隐的发疼，7知道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副作用。
　　天渐渐泛青，凌晨四点，7盘算着怎么混入这条通向南美的货船。流线型的货船好像一头浮在海面上的温顺的巨鲸。
　　就在他打算强行攻入时，不远处又缓缓驶来一辆堪称老古董的客船。这艘船连货船的三分之一也没有，看起来起码有四十年的历史，却一瞬间点燃了7心中的希望。船缓缓停靠，有一些人从船上下来，又有一些零星的人上船，这些人将全身都捂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很是小心谨慎。
　　人口贩卖？黑船？这样一艘明显不走法律程序的船当然不可能在交通信息网上有记录。
　　船上可能全是亡命徒，他们可能在危险时将登船的乘客扔下海喂鲨鱼，他们可能转手就将他送回精神病院……船将要开了，7知道他必须要很快做出决断。
　　“等一等。”正要拉起悬梯的船员被叫住了。
　　7掏出他手里有的那点微薄的现金，气喘吁吁的说：“可，可以让我搭船吗？”
　　船员是个黑色皮肤的青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便夺过他手中的钱，什么也没问的将他朝舱里一推，“赶快，我们要开船了。”这顺利的简直出乎7的意料，以至于他感受的巨大的对未知的恐惧，他有些后悔，可是船已经收起了锚。
　　清晨，船无声无息的停靠，又无声无息的离开，好似一片轻柔的羽毛，在山州的港口沾了一沾，又随风飘走了。
　　“威尔，他是谁？”7刚进船舱，就听见一个脸上有一道五厘米长刀疤的白种人说道，而“威尔”显然是指他背后的黑肤青年。
　　7坦然的面朝刀疤男，背对着威尔站着，毫不设防，同时肆无忌惮的打量整个船舱。除了黑肤青年和刀疤男，船舱中还有三个人，无一不是肌肉虬结的大汉，各自擦着刀子，摆弄着枪支，看也不看他们这里一眼。刚才新上船的那些人想来已经被安排到后舱了。
　　刀疤男眼含戏谑的任7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并在心里猜测这小孩的背景。能打听到他们船的行迹，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概他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太子爷？
　　“你好先生，我对于临时搭乘你们的船而给你们带来的麻烦表示真诚的歉意。”7的语速很缓慢，言辞得体的堪比外交辞令。
　　“对了，我可以问一下航行的目的地吗？”7又接着问道。
　　连目的地都不知道，就敢上船，到底是什么来头？刀疤男十分疑惑，望向威尔。威尔扬了扬手中的美金，表示有钱赚。刀疤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摊了摊手，表示无所谓。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算是太子爷又怎么样，他就一个人，出了事大不了中途做掉。
　　7旁观他们的互动，知道他们对自己很警惕，并且暂时不会对自己不利，放下心来。想到可能就此远离一切获得自由，突然就觉得浑身的疲惫，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声音嘈杂而混乱，7感觉整个人都随着床在轻微的晃。他习惯睁开眼先盯着天花板看上一个小时，但是这时，面前所见让他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天花板离他的脸只有不到十公分，板上是一张异常狰狞的血盆大口。
　　他几乎感到血口中有粘稠的消化液要滴到他的脸上。他愣了很长时间，再接着往下看，看到了被艺术化的几行字母：
　　“《丧尸为谁而嚎》，3D巨制，惊险逼真，值得期待。
　　首映：8月15日
　　……”
　　昏迷前的记忆突然回归他的大脑，他反应过来他已经逃离了精神病院。
　　他小心的避免与“丧尸”零距离接触，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离开他临时的床。
　　“咚！”他一个不小心直接掉在地上。四周都是钢板，有人临时在钢板上铺了层被子，给他搭了张床。
　　他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浑身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看了看伸到眼前的手臂，原来就没有多少肉，现在更是皮包骨头，瘦的吓人，也不知道他昏了几天。
　　他甩了甩头，清醒了一下，然后就听清楚了刚才一直被他忽略的噪音，隔壁女人尖叫哭泣的歇斯底里并且夹杂着明显是好几个男人的喘息怒骂。
　　不断有东西碰翻在地上，或者女人被虐打发出的惨叫，7可以想象隔壁的场景会有多么混乱，他有些发懵和不知所措，心里知道这恐怕是一场不是以甲乙双方都表示同意最后达成一致的□□，也就是他碰上了□□犯。
　　他依偎在墙角，抱紧了膝盖，听着女人嘶哑的嗓音和男人粗暴的怒吼，心里十分同情可怜她，并暗暗庆幸他自己是个男人，不用担心会不会被□□的问题。
　　女人渐渐没有了声息，不知道是昏了还是已经死了。男人们大笑着离开了隔壁的房间，热热闹闹的走在走廊上。7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松了一口气。想去隔壁看看那个可怜的女人，又不大敢。
　　他在这间小小的船舱里坐了一会儿，也没人来搭理他，他身上穿的还是保安那件被他剪裁过的制服。7感觉又渴又饿，他必须想办法出去找点吃的。
　　他有些费力的打开了舱门，左右看看整个走廊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可怕。他向隔壁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转向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