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妾难为》浣酒

33、开启1

　　李二震惊，“那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孔绪徽想起了父亲当年说过的一句话，为人臣子的，要学会知趣。
　　你要揣摩皇上的心意，让皇上用你用的顺手，用的顺心，那你自然就是好臣子，自然会被予以重用。同样的，若你三番两次不按皇上的心意行事，让他觉得不痛快，自然他就会转头用别人。
　　同样的，这一次皇上需要一个靶子，孔绪徽就顺手把从龙卫推了出去闹出了动静。那么算起来，这一个任务也算达到了。
　　至于皇上派的暗线，是来查盐课还是废太子，找账本还是找废太子共犯，就不是孔绪徽所考虑的。
　　既然有些事皇上不想要他知道，那么在水太深又没有足够利益的时候，孔绪徽也乐得隔岸观火，装一回糊涂。省得到时平白惹了一身骚，不好洗掉。
　　“等李大到了再出去查探一番，”孔绪徽决定明哲保身，交代李二，“动静闹大点，但不要有实质性的进展。”
　　李二懂了，这就是做给皇上看看，出工不出力啊，“在下明白。”
　　孔绪徽想起给他消息的人，如今既然证明按河镇的消息是真，便排除了她是太子暗线引孔绪徽上钩的可能。那么，传消息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废太子一党。
　　废太子一党与他示好，不论过程如何，结果总归就是威逼利诱想让他一起造反。可孔绪徽不准备接招，一来祖父便是个活生生的教训，明明位极人臣，偏觉不够，又去掺合皇子争位，结果累及全族。二来孔绪徽不敢保证，以皇帝的叵测，明明怀疑他多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他来扬州，是不是觉得孔绪徽别有用心，所以蓄意让他接近乱党以期试探。
　　思绪纷繁，孔绪徽压抑住，交代李二：“切记，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有些东西遇见了远远躲开，别平白惹得一身祸端脱不了身。”
　　李二想起了那股子神出鬼没老给他们传消息的人，也是心里警惕，“二爷放心，在下明白。”
　　“注意城里的变化，”孔绪徽轻轻扣了扣桌子，“只怕皇上还有什么内情没说，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扬州乱像一显，我们就离开。”
　　李二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可到时，拿什么交差。”
　　交差？没办好差事，把把柄送到皇上的手中，就是最好的交差。
　　不过这话孔绪徽断然不会说给李二听，因着这些时日的长途奔波，孔绪徽略微有些疲惫，便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李二看孔绪徽不答话，已知逾越，又听闻他要水，忙不已的去了，孔绪徽梳洗完毕，稍有困倦，此时李大带着向管事赶到，孔绪徽交代交代了李大一切事宜后，干脆躺在床上开始小憩。
　　不可避免的，孔绪徽想起这些年的升迁之路，仕途真是太过于平顺了。
　　皇上明明因上一辈的事对他心有芥蒂，还这样提拔他，孔绪徽不用想也明白，一是他确实挠到了皇上的痒处，让皇上用的顺手；二是皇上昔日身体康健的时候，自觉能压得住他；三来最主要的原因，孔氏一族当年被迫替皇上挡了刀，皇上重用孔绪徽既是补偿，也是怕寒了满朝文武的心，树立这样一个典范，好让人看到为皇上办事的好处，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命。
　　可如今皇上一病，多疑多思起来，想起旧事，皇上自然就坐卧不安，他怕孔绪徽心存怨恨，或是趁机作乱，或是待他去了蛊惑太子败坏朝政。
　　皇帝想动孔绪徽，孔绪徽也不是躲不过去，可退一步好阔天空，何必与他硬碰硬？孔绪徽到了消息，皇帝就是这两年的事了，与一个将死之人争长短，惹急了他指不定要孔绪徽陪葬，那是孔绪徽万万不想看到的。还不如留着心力，将来用在新君身上。
　　这样一说回来，扬州盐课案就更不能管了，若无意外，太子迟早要登基，何苦为了现在这个想杀了他的皇上，得罪了以后的那个皇上。那太不值得。
　　不过，纯臣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孔绪徽心中拿定主意，安然入睡。
　　他此时还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滇京，早已闹开了花。
　　皆因传闻外出云游的白云观主紫阳道长，居然在皇宫里现了身，为皇上开坛炼药。
　　纵观历朝历代，哪一个信奉道士喜食丹药的皇帝会有好下场，朝臣们炸开了锅，御史更是闻风而奏，可皇上铁了心，谁也劝不了。
　　这件事迅速的蔓延开来，不过短短一个上午，就有人给宋满递了这个消息。
　　“姨娘，”想起和紫阳同在滇京，蒹葭就有点颈后发寒，“那妖道又出来祸害人。”
　　白露蹙了蹙眉，“听闻皇上一度想封他为国师，只是被他拒绝了，都说他不慕名利，是真正的高人呢。”
　　蒹葭恨不能啐他一口，“邪魔歪道，还好意思称高人，这些人眼睛瞎了吧！”
　　宋满有点心烦，她想起母亲，想起舅舅，又想起腹中胎儿。
　　窗外突然想起一声惊雷，炸的宋满一抖。
　　艳阳天迅速被阴霾覆盖，乌云层层堆积，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怎么突然下雨了，”蒹葭惊呼。
　　无人答话，宋满看着豆大的雨滴打在桂花树叶上，打的那些桂花枝叶一抖一抖，有禁不住的，径自坠落了枝头。

　　夜晚的扬州城灯火通明，传进耳朵的声响，似乎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孔绪徽换上进城时的装扮，坐在堂屋里开始吃一碗扬州炒饭，他细嚼慢咽的样子，颇有两分闲适。
　　待他吃完，向管事适时的递上一盏茶，孔绪徽漱完口，拿起帕子擦净嘴脸，才不慌不忙的开始发问，“可有打听出什么了。”
　　李大一抱拳，“回二爷，打听到的确存在账册，至于在哪里，恕属下无能，暂时没打听出来。”
　　孔绪徽想了一想，“既是查盐课，就从巡盐御史开始吧，说来他是个谨慎的人，这种东西必定放在眼皮子地下才放心，去他书房里探一探，看有无密室。”
　　“是。”
　　“据说人称何知府为何半街，出自他名下商铺占了半条街，他和我乃是同科，家中断然没有这样的家底，你去查查他娶妻时岳家的聘礼，再派人去探探他的全部产业。”
　　“是。”
　　孔绪徽交代完毕，看着李大出了门又回头问李二，“住处准备好了。”
　　李二脸有点红，“是，按您说的找好了，是何知府最得宠的三夫人一个表妹的宅子。”具体的不好细说。
　　孔绪徽略一沉思，“叫钱塘时刻小心，看着衙门的动静。”
　　“是。”李二答了话就去了院门口看门，屋里只剩下孔绪徽和一个向管事。
　　孔绪徽正敛了心神，突然院子里传来李二的低喝，“谁！”
　　有院门开启的声音，向管事状似不经意的一动，护在孔绪徽身前，孔绪徽静待一响，李二回来了。
　　“二爷！”李二脸上颇有恼怒，“有人隔着院门扔了个包裹进来。”
　　孔绪徽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然后呢。”
　　李二纠结不已：“在下追到他，一时手快给他扔了回去。”
　　向管事闻言笑了，“他收回去了吗。”
　　李二颌首，“他一愣倒是收回去了，但是……”
　　“但是什么？“
　　李二看了眼孔绪徽，有点忐忑，“在下摸了一摸，里面好像是账册。”
　　孔绪徽眼里寒光闪闪，“你做的很好。”废太子想干什么，是跟定他了吗。
　　李二松了口气，向管事想了一想，问孔绪徽：“如今该怎么办。”
　　孔绪徽断然不会让这些人缠上他，和逆党沾边，胜了不好说败了那就如跗骨之蛆再也挥之不去。“立马换住处，仔细别叫人跟上。计划提前，通知梁集仪遭遇逆党，让他明日带着东山大营驻兵进城，待他们一到，就亮明身份，住进巡盐御史府。”
　　李二有点蒙：“可如此一来，不就自投罗网了吗。”
　　自投罗网，孔绪徽眸光一冷，“本官奉皇上之命，下扬州查探盐课贪污案，为公差而来，光明正大，何来自投罗网一说。”
　　向管事微微颌首，眼里含了一抹赞赏：“如此也好。”既满足了皇上的要求，又可以借机向太子申辩一二，更重要的是，住进巡盐御史府，隔绝了废太子无止境的骚扰，又有东山大营的驻兵，不怕有进无出。
　　三人拿起包裹，七弯八拐进了另一个胡同，向管事确定无人跟踪后，李二敲响了一座宅门。
　　来开门的是个小丫头，看见李二很是高兴，“李爷，你来啦，快请进。”
　　李二有点脸红，不过皮黑没看见，一边跟着进去一边问，“你们姑娘在家吗。”
　　小丫头笑弯了眼，“在的在的，李爷不是说明日再来嘛，怎么今儿就到了，是不是想我们姑娘了。”
　　李二忍住没看孔绪徽的脸色，轻斥，“说的哪里话！”
　　那小丫头也不恼，笑嘻嘻的把他们带到东厢的会客厅，刚坐定，一阵香风扑进了屋，一段婀娜的身影进了门。
　　“您来啦，”那姑娘看着李二的一双眼如笼着一层水光，说不出的动人，娇嗔道：“也不派人传个信，让奴好打扮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