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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莫藤断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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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她只能弹奏《莫藤》,这一首曲子毕竟是她自己所创,并未流传世间,音女为天下人所熟知,而这流传千百年来的《残生》如今也只有她莫青稞可以弹奏。历代以来,奏《残生》者便是音女,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所以,放下《残生》是最好的选择。
这几日,她也留意着圣令旗,但总是不见任何线索。战事紧迫,很晚才能看见楚恒扬回营。他一回来便是倒头就睡。第二日青稞醒的时候,他又已经早早离开了。
她看到他每日起早贪黑,是为残杀自己的朝民。她心痛万分,却不知该如何。与他交谈都甚少,又怎么打探出圣令旗的下落
那一夜,她点了十支蜡烛,照的他的营里通明。楚恒扬走近的时候有些惊讶,往日回来,她要么早就睡了,要么在桌前等他吃饭,不曾像今日一样点上这么多的蜡烛。
再走近,竟然看见她伴着烛光为他缝补衣服。他的心为之动容,二十一年,除了他的醉烟,她是第二个为他缝衣服的人。只是初次见面,自然没有多少话。偶然的言语间,青稞还是能够知道徐知是楚恒扬的小表妹,当今宰相的千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战地之处,这般危险的地方,她的家里人竟允许她来。
听说楚恒扬对这位小表妹很是宠爱,对待将士冷冰冰的,对徐知却是暖言暖语。这也难怪,人家的爹是当今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楚恒扬至多也就算个名将,实在不好比。
徐知不难处,难处的其实是青稞。可能也是每日闲着无聊,徐知经常来找她讲话。她弹琴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知道徐知来了也只当没有看见。
与她相处了几日,倒觉得这个叫徐知的女子虽然性格野蛮,但也蛮好相处。时间长了,青稞倒也觉出些端倪来。
今日便也是如同往常般,瞧她进来,青稞顺势望去,果真又跟了一条尾巴。徐知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有些不耐烦:“妙清,总叫你别跟在我的身后,你是聋子吗?”
那妙清正是那日请求楚恒扬杀了她的护卫,青稞有点想笑。
妙清将凝视着徐知的目光收回,进而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青稞看出了什么,但憋着也不讲。
徐知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三嫂嫂,你每日弹的是什么曲子呀?”
“莫藤。”她轻轻回道。
那专注着一针一线的人,楚恒扬看着她,她的睫毛很长,以往她甚至是普通的,但在这一刻,他觉得她不同于任何人。青稞的身上散发着微冷的气息,楚恒扬也曾怀疑过她的身份。
不是没有人和他讲要提防身边这个女子,他也只是嘴上应应。楚恒扬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向她靠近,会选择相信她,或许为十九岁遇见的醉烟。
多少日来,他每晚梦魇,永远都是那样的场景,鲜血淋漓。他的醉烟,用自己的血为他铺上了他往后要走的路。
他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百姓传闻,他是战神转世,谁曾想,他所做的这一切,只为夺这天下,然后,举国殉一人!
楚恒扬替青稞吹掉了几盏烛灯,坐在她的面前,笑道:“往日这些活叫他们做去吧,你还是早些就寝。”
青稞熟练地在线尾处打了个结,用剪刀剪掉,然后抬起头来说道:“闲着无聊,做这些也好打发时间。”
他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他还未卸下的盔甲刺得她生疼,楚恒扬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便松开了手,站起身来,摘下盔甲。
他里面着的是一身黑衣,青稞从来没有看见楚恒扬穿过除黑色以外的衣服。楚恒扬好像热衷于黑色。
又熄了两盏烛灯,还剩下三盏,灯火虽不是很暗,但也足可以看清对方。
楚恒扬又将她搂入怀中,青稞感觉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他说: “醉言,明日带你去看士兵早习可好?”
她微微点头。他又说:“醉言,我们见过吗?”
她轻轻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楚恒扬总喜欢问他们见过吗,其实青稞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带她回来。
她的潜意识告诉他,去隐山起一支瑜关行。青稞甚至也没有想到从来未曾跳过舞的她会那么熟悉瑜关行,就好像曾经跳过多次一样。
音女擅长的是音律,她离开了他的怀抱,拿起琴,那是他让徐知的爹从南朝捎过来的。这琴一路奔波,到她面前的时候琴弦已经断了三根。
她便用了许久修好了这把琴,虽没有她的长歌好,但毕竟是一把琴。如若一个人没有一把好琴,但只要她的琴技好,哪怕是一把没有琴弦的琴,也可以弹出世间绝唱。
她莫青稞,这一任的音女,便可这样抚琴,只是能听见她琴音的人,天下只一人,便是他的师兄萧远。
一曲《莫藤》莞尔流入他的耳际,楚恒扬竟感觉到一丝释然,轻微闭上了眼眸。
青稞见他疲惫,陡然收住琴音。
骤然地一停,楚恒扬的额头一颤,却没有睁眼:“继续吧,听着它心里舒服。”
“将军,已断的曲子,醉言从来不绪。天色很晚了,还是早些睡吧。”
他这才站起来走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