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节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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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猗浮廊。
今天的雪，不同于往常。
素还真站在庭中，注目天涯的目光始终平静，如渊如海。点点轻雪落在他发上肩上，不觉间已积了薄薄一层。
飞雪愈发绵密，视野中空余一片银白。
他的心亦渐渐变得空白，仿佛什么都不能再想，不愿去想。
“素还真！”
“嗯？”
槐破梦目光锐利，虽看不出素还真的真实感受，却能从他举止中看出明显的倦意，没来由竟有几分担忧，“素还真，你无事？”
素还真淡淡一笑，“吾无事。”
只是有些倦罢了。
他为师尹之事，这些日子以来四处奔波。当日存了万一的念想，却不敢希冀太多，最低限度，仍希望达成他生前所愿。受无计先生介绍入共仰瞻风说项，或许也寄托了自己一分私心吧。
专程往魋山一行，虽受人责备误解，不过终究是为劫后魋山寻得水源，想必也能为师尹稍稍弥补些遗憾。无论生死。
素还真精熟世态人情，怎会看不出破梦心事纠结言不由衷？
战云梦泽一役，槐破梦虽救下师尹，师尹与双子间的这段恩怨……却是尚未结束。
他对师尹清醒之后情形稍作询问，思索之下，猜测师尹最有可能便是来此，果断邀破梦与自己同行。
他想法无错。料不到的是，殢无伤竟带师尹出外求医……
“半日已过，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嗯。若师尹果真伤势沉重，吾料殢无伤必会带他回来。”
槐破梦皱眉。素还真的信心，令他莫名了。
并非他耐性欠缺，但从午至夜的枯等，心内免不了几分焦躁，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一旁的红衣女开口，“殢无伤到底带人去了哪里？你当真不知？”
妖应封光依旧是一身红衣灼灼夺目，明艳容颜难得显出一分沮丧来，横来的一眼仿佛娇嗔，“补破梦的，吾骗你作甚？侬看他着急，才提醒他带人去看医生。吾又不认得医生，怎知他去了哪里？”
槐破梦只觉一阵烦心。在场众人无人比他更清楚。
死而复生本为逆天之举，时间白白流逝，一并流逝的是师尹生机。
上次成功，回思起来，侥幸的成分倒占了大半。
若这一次失之交臂，恐怕是他也无力回天了……
——你为何要逃？自己的生死，你真不在意？
他愤愤然捏紧琴颈，忽雷弦上一声哀吟，令人闻之伤感。
雪漪谷位置偏僻，距山洞距离甚远，路途虽不甚难行，却是寒冷异常。以他重伤之躯，竟能挣扎行到此地！这一路他与素还真同行，只觉得分外不是滋味。
殢无伤吗……
莫非师尹你……只想在死前再见他一面？
他指尖不由用力，琴弦锵然一响。
杀意凛然。
素还真眉间微蹙，正要开口，忽然一阵莫名心悸，抬头望去，正看到无边黑暗与漫天飞雪中，一身白衣的剑者怀抱一人从远处缓缓行来。
“师尹——！”
心念一动，人已奔至近前。
顾不得失礼与否，素还真伸手拨开那人覆在面上的几绺紫发，眼见得裹在毛绒大衣里熟悉的面容，感觉到清浅的呼吸拂过指尖，多日来苦悬之心终于放下，一时禁不住百感交集，几乎要站不稳了。
他按上昏迷之人手腕，顿时面色一变。“这……”
师尹伤势沉重至此，气弱血竭，仅余生机如狂风中摇曳火烛，随时有熄灭之虞。
殢无伤一怔，“素还真……？”
为何素还真会在此？
抱着师尹这一路行来，他想得太多，而今骤然见到素还真，千头万绪一片混乱，反而是有些懵了。下一刻，紫色双瞳中似燃起星星之火。“素还真，你能救他？”
“错了。是吾能救他。”
金发少年纵身上前，撇下手中忽雷，伸手欲将人从他怀中夺走。
殢无伤本能地想要拒绝，却感觉素还真轻轻压住了他的手腕，“殢无伤，勿冲动。”
他看着素还真的眼睛，只是一瞬，却忍不住惊讶于那双黑眸之深邃。那平静眼相之下潜藏的情感，强烈得令他侧目。
“师尹之伤势，此时唯有树灵之气能救。”素还真说得淡定，他却感觉到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他终于放手。
下一刻，他见少年将师尹抱紧，毫不犹豫吻了下去。
强烈到几乎肉眼可见的生气灵能在黑暗中漾出奇妙的微光，将两人周身层层包裹，如雪中盛开之琼花，美至令人难以忍受。
胸口气血骤然一阵翻腾，殢无伤只觉得嘴里尽是甜腥滋味。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安安静静地看着。
一臂之距，仿佛咫尺天涯。
——师尹，只要你活着，吾……别无所求。
———— 章三歧路终————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节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