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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

  •   那日苏言倚着枯木,对着夕阳笑着说,“爹,给我找个琴师吧。”那是叶祁对苏言最早的记忆,一个水一样的姑娘,一份看尽世事的苍凉。
      好,苏老爷笑笑,到底这样。
      叶于淳带着叶祁住进苏府后,苏家又恢复了生机,琴声婉转,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人人道苏小姐终于又抚琴了,却不承想,抚琴的是叶祁。弱冠少年,文质彬彬,随便的立在那,便是一幅自成的水墨。苏言刚见他时,笑说,你的手真好看,正适抚琴。不过一句笑言,难得他竟一本正经的日日弹奏,苏言便视为消遣,不做言语。
      其实叶于淳刚进苏府的第二天,苏言便摊了底。十二岁的小女孩,满眼满心的凌厉。日子久了,苏言可以随意哼出叶祁弹的曲调,也可以闭着眼睛发出十二枚金针,根根淬了毒,有种妖冶的美。平日里,苏言极片少把玩她的琴,金针便也安安生生躺在琴身里,看着那琴身上的朵朵雕花。有多美,便有多痛。
      苏言从不记得是否见过叶祁,只是觉得他进府那日自己记得倒是分外鲜明。那日的第一眼,脑海中便浮出了一句话“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那时,她分明是笑了的,笑着摇摇头,却在一抬眼间撞进叶祁晦暗不明的眼色中,心跳生生掉了半拍。
      后来苏言常想那或许是自己一生中最心如止水的年岁,其实挺好,如果就那样真的不错。可是,叶祁偏偏闯了进来,将这一坛古水搅的天翻地覆后再片叶不沾身的抽走,真是难为他。
      十二三岁,门前的桃花开的最灿的时候,女孩子的笑声最动听的时候,苏言就学会了两个字--闭嘴。她一向记性差,这是她少有的恪行的事之一。因了这个缘由,两年间,苏言同叶祁说的话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苏言告诉自己,是了,是因为自己寡言,才对那一句句对白记得分明,言毕还狠狠地点了点头。这个傻姑娘,天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骗谁。
      忘了多久后,谈到这,叶祁极认真的告诉苏言,你不是在骗自己,你是在骗我。“哦…”苏言托长了语调,终于看出些许小女孩的天真。当时苏言与叶祁一同坐在桃树上,正是阳春三月,花开的正好。
      其实两人中间只是隔了层玻璃纸,透过磨花的玻璃自然看不清彼此。只是年少,谁又懂呢。
      老天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撕开了那层纸,然后一切尽当其理。
      我们从来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举动会怎样影响别人,正如老天他不知道苏言因为这件事有多么的感激她,在她的一生中,那是她唯一一件感激上苍的事。
      苏言许久不练琴,日日摆弄琴中的暗器,技艺日益娴熟。可是那天不知怎的,银针竟倒射出来。苏言手尚未抽走,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十指连心,痛的苏言无法言语。可幸的是,今日的针尚未淬毒,只是芊芊十指,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这时叶祁发疯一样赶来,衣袖翻飞,花瓶器物带碎了一地。他手忙脚乱的翻箱倒柜的找药箱,侍女奴才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那是刚入冬,天气微寒,苏言看着叶祁一脑门的汗,忽然笑了,莫名的生了安定的心思,谁说这样不好呢许是苏言笑的太明显,连叶祁也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她。“欸,其实我一点也不疼。”苏言张牙舞爪的笑说。叶祁边上药边说,“瞎说。”便定了两人的一生,过去种种,此后种种,都应了一句瞎说。
      苏言一直都知道,可是怎么办,她想赌一把。
      年少时曾遇一云游道人,上门讨了两枚青果,作为回报,他给苏言卜了一卦。他说“富贵凡尘命,用情忌用深。”再多的便是一句叹息。“那当如何”,她脆生生的问。小小年纪,一派天真,骄傲恣意的模样,来时便寻不得了。“随缘”老道轻飘飘地抛下这一句,便高唱着大江东去,疯疯癫癫的走了。
      “好呀,那便随缘”,苏言想,却不觉的有了些赌气的味道。
      很久很久以后,身居深宫,苏言对着铜镜中恍恍惚惚,无比艳丽的脸,想着那是一张自己多么讨厌的脸时,其实是挂着浅浅的笑意的。人啊,总是迷在最简单的事中,看透了,便无怨了。
      那是她才明白,道人隐了句“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空大梦一场”,还好,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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