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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

  •   苏家二小姐苏言从不抚琴,可十里八乡的都说苏小姐抚的一手好琴。老一辈常说这便是命,爹生娘给的,怨不得。
      说来奇怪,这苏家二小姐芳名远播,照理应是说媒人络绎不绝才对,可实际上,这苏家小姐二十好几了,从未见提亲人上门。个中缘由,小字辈的自是无从得知。邻家姑娘样貌,才华具不如苏言,可平日里说媒,提亲的倒堪堪挤破门槛。邻家阿母平素最爱抱怨应付来人繁琐的不得了,可是不用多加留心便看得出她心中的欢喜。在这偏僻小镇,一家有女八方求,觅得一门好亲事,自是顶天顶的大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府门前的桃树开花了又落叶了,连门环都蒙了层尘土,与苏家相邻的门户一家家搬离,一家家搬进,苏家依旧老样子,只是显的愈发破败了些。令人称奇的是,凡是有女的人家,无一例外的,都觅了门好亲事。因了这个缘由,苏府被这方圆百里的乡亲奉为“风水宝地”,连带着周围的地皮都翻了几番。
      村里的老人相继埋进了黄土,余下的老人不时坐在柳树下细数苏府昔日的辉煌,连着苏家上下百余口,独独落了二小姐苏言。问多了,也只是淡淡回了句,她,那是凤凰的命。
      是了,凤凰的命,其实从叶家公子叶祈离家入京时,众人心里便是晓得了。只是众人寻思着,这凤凰命再好也不过是位及百朝,担个诰命夫人的名头罢了。哪怕如此,也足以让苏家摆下十场流水宴,大飨宾客了。谁料到,来年苏家门前的桃树才刚刚抽芽,玉辇凤车便浩浩汤汤开进了桃坞乡,那细皮嫩肉的太监,尖尖的读完圣旨,做了个虚幌的“请”,说:咱家可望大人好好照顾了。”“好,好。”苏家大老爷接过圣旨,一派的镇定,谁也没瞧到那执圣旨的手抖得厉害。那太监前脚刚踏出门,苏老爷后脚就昏倒在桃树下。
      听说,苏家上上下下跪在祠堂跪了三天,三日后苏言上花轿时还一步一踉跄的。这嫁女,除了嫁排场,嫁嫁妆,更嫁的是自家闺女的哭声。人常说,哭得愈响愈吉利。这倒好,十里送亲路,任锣鼓喧天,唢呐齐鸣,苏小姐半句哭声都没漏,倒是她爹老泪纵横,看者无不倍感凄凉。
      “儿啊,爹对不起你。”这十里红妆里,苏老爷真心实意给他闺女的也就这句话和块缺了半角的玉佩。那太监眼尖,觉着这玉佩甚是面善,劈手就想从轿帘那儿夺了看,一向温婉的苏言生生凌厉了语气,喝了声“大胆”,不由得那太监讪讪,臊的脸上挂不住,却是极有眼力的作揖赔罪,半晌不语。
      而后恰似那惊鸟各飞散,苏老爷一步三回头的踏进了苏府大门,令小厮关门的那刹,倒似看断了尘世,再然后,苏老爷再未踏出苏府半步,直到两年后,皇后省亲。苏老爷踏出苏府,恍若隔生,还在诧异,不过不多久的功夫,这门前的桃树竟枯了半茬,狠狠心,自己拿斧子要砍了这不知多少年岁的老树。苏夫人拼命拦着,说,这是咱苏家的命啊,使不得。苏老爷笑笑,说,这就是命啊,“改不了”,刚到的皇后悠悠接过苏老爷的话头,父女俩相视而笑。那砸下的斧头到底没拦下。
      同乡的人都啧啧,满眼的歆羡,不过两年多的光景,一名贵妃便真是飞上了枝头,成了名副其实的凤凰,这苏家富贵怕是要如日中天了。有投巧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跟苏家攀上点关系,沾沾这门楣的光。倒不承想,苏老爷难得的嗤笑,自顾自的说:“我到想把这天大的富贵拱手让人,只是这富贵,我受不得,却也拒不得。”“是啊,拒不得。”皇后接过话,却没了下文,或有或无的,惟有一句叹息。良久,皇后顿了顿,缓缓说道:“我做了一件事,不晓得对不对。”苏老爷听了,半晌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句:“作孽啊,谁让这都是命啊!”皇后不置可否,淡淡说了句不对题的话“受不得,就离他远远的。”
      老一辈的人常说,这苏老爷呀,是个极骨气的人,连着苏门上下,都是。
      那一天,又是一道圣旨来,苏家上下穿戴好,恭恭敬敬的坐在那,等着。平素里不大打扮的苏家女眷,个个招呼的跟朵花似的,满头的珠翠。那个月夜,苏家上下百余口丧尽。
      听说血将半残的月亮都染红了,苏府到安安静静的,与往日无异。若非第二日苏家密友前来敛尸,恐怕不过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发现,这名门望族一夕殒了。个中缘由来人讳莫如深,只是不慎,在未焚尽的书简中,轻飘出了一行字:“望多加看拂。”有好事者问来人,这,究竟是?来人也不多言语,摆摆手算是回答。谁料那人竟是个极没眼色的,居然问起了苏老爷托付给来人什么,来人一听登时便变了脸色,一个手刀下去,好事者便昏倒在了路旁。来人道了声得罪,便不晓得去了哪里。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仓狗,这苏府的辉煌倒比这浮云还走的急,便似那炊烟,不过一瞬之间。倘若不是那偌大的苏府还立在那,怕是谁都不敢自信的说,这世上有这样一个苏门大户存在过。说来巧了,这众人前脚正说着,后脚证明苏家存在的人便回来了--苏家二小姐苏言。
      褪去了华服,老一辈的人说她仍像儿时哪般可爱的女孩,怯怯生生,看着却是叫人极舒服的模样。苏言颓坐在苏府门前,让人心疼的紧。曾爱慕过苏家大公子的阿别指着苏言恨恨的说,苏家上下百十口的血还没干呢,你呢,却安生的坐在这。苏言凄楚的笑着,不知在懊恼,或是仅仅真的只是重复阿别的话,“我怎么好好的呢,我的父母双亲黄土并骨,兄弟姐妹早已命丧黄泉,我居然好好的,安安生生的坐在这。”昔日交好的女伴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听了此话,竟率先泣不成声。
      那日阿别激动的拉也拉不住,语无伦次的说,他夫君从京经商回来,说,现世的朝纲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
      众人谓叹,深居村中,竟不知世事动荡,已变了朝局。
      阿别说,苏家灭门全靠了苏言这个好闺女,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当,竟犯了弑君的滔天大罪。她断断续续的说,苏家灭门,皇后被诛午门。听者心下惊异,那苏府门前的分明是苏言无疑,那,死在午门的又是?忖度了半天,愣是咽下了疑问,这人活一世,难得糊涂。不该知道的就应该任其随着棺材,埋入黄土。
      好奇的孩子推着老人问,“后来,后来呢?”老人摇摇蒲扇,说,“没了”。
      后来,确实没后来了。
      自从那日,人们再没见过苏言。苏言进了苏府,任府外人一家家搬来,一家家搬离。似乎过了那日,苏言便随着晨钟暮鼓当入了烟尘。
      再后来,村里的老人都已黄土白骨,新一轮的小辈们再也不识得这偌大的苏家,一切便烟归烟,尘归尘,没了踪迹。忘了是哪一日,苏府忽响起动人的琴声,是著名的《相思吟》,却无人识得。待众人进了苏府,所见的是一名绝丽的女子,已气绝多时,手下一枚骰子,漆褪的不成样子。
      她到底还是执念着的。
      玲珑骰子安红豆,红豆相思,入骨相思知不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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