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霄之彼端》安嶋

8、第八章

　　黑暗，黑暗，无边无际黑暗……
　　安锦在这漫漫黑暗之中走了不知多少时日，这里看不见方向，没有一丝光亮，只能凭着直觉不停地往前走……
　　不知为何，这样的黑暗和寒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的，她想起来了。就像是忘川的河底一样的森寒。
　　安锦，是忘川的守护者，在尘世生活的千百年间，她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的过往，她是忘川河底的寒冰之上凝结而成寒冰的灵，她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忘川的河水……
　　“哗……哗……”
　　铁链在地上拖曳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而来，安锦沿着那声音在黑暗之中狂奔，这是勾魂链的声音，牛头马面就在附近！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的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然后逐渐扩大……
　　装饰精美的房间里，一个面如死灰的妙龄女子毫无生气的躺在雕花桃木大床上，眼睛轻轻逼着，长长的睫毛落在眼帘上，扫出一大片阴影。
　　两个不人不鬼的家伙飘浮在女子的床前，丝毫不忌讳的打量着已经断了气的女子。烛台上的蜡烛狠狠的扭了一下，两个家伙的脸上布满了黑气。
　　“牛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这女子死了两日了，却不见灵魂离体。今年饥荒，饿殍遍野，死魂不计其数，奈何桥都快要踏破了去。要不我们先走，过些时日再来看看？”一个头上长着一堆牛角的鬼差一晃一晃的甩着手中的铁链不停地抱怨道，随着他的动作，铁链另一头的一个巨大钩子在空中胡乱飞舞。
　　牛头的旁边，马面一张难看的马脸似乎拉的更长了，他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身后一长条被铁链拴着的死魂，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很长很长很长的纸，看了看哼哼道：“做什么幺蛾子哦，这上面明明写了的，这沐锦是滴一万三千四百九十二个死魂，还是要按照程序走，免得到时候回了地府被黑白无常那两个死了爹的玩意儿挑刺儿！”
　　“再说了，你以为我真的会为了区区一个死魂拉着你在这里守一天一夜？傻了吧你！”马面忽然一概之前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确定自己周围只有这些无意识的死魂之后，才贼贼的嘿嘿笑道：“我告诉你吧，这可是阎王给我的密令，叫我们在这里守着，等那个人来！”
　　“等谁？”牛头转过头等着铜铃样的牛眼问道。
　　“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马面仰着头无不神气的说道，随即又有些担心：“我只担心要等的人来晚了，到时候尸身发臭，腐烂，到时候便是来了，只怕这具臭皮囊也没用了。”
　　看着床上毫无生机的女子，牛头愤恨的哼了哼：作甚的了不起，这头该死的驴！
　　白蒙蒙的寒气自他拳头大的牛鼻子里面喷出来，房间的温度又低了些。
　　两个鬼差都不曾注意到，床上的女子早已微微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的听着他们两的交谈，只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眸，看着一如沉睡中的样子。
　　阎王？
　　安锦听着两个鬼差的话，慢慢坐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头上歪歪扭扭的玉簪子落了下来，墨色的黑发铺了一袭，在白色的床单上尤为耀眼。
　　“是阎君叫你们来的？”
　　一声清浅的问话幽幽响起，饶是；两人皆是鬼差，也被吓得够呛。
　　“靠！诈尸啊！”马面瞪着牛眼跳脚，连连拿出身上的宝贝，准备降魔伏妖。
　　相对于牛头的一惊一乍，马面倒是淡然许多。他仔细看了看床上的女子，随即又皱了皱眉头：“您是……血河大人？”
　　这种寒冷的游离于事外的漠不关心的眼神，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好似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马面的话像是一颗炸弹般“轰”的一声砸在牛头那颗空空如也日的脑子里，他搓了搓牛眼，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血！血河！你是血河！怎么可能是血河！怎么可能，血河大人早在六百年前就死了，这不可能！”
　　牛头喋喋不休的围着安锦转来转去，叽叽咋咋的声音吵得人心烦，马面听得不耐烦，头也不回“啪！”一声扇过去，用力极大，恻得那个硕大的牛头的空中硬是完成了一万八十度的大转弯。
　　收回手，马面一张习惯性拉长的马脸艰难的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对着安锦道：“是这样的，血河大人。六百年前您离开忘川之境入世历情之后，忘川便一直没有人看守，而近百年来，不知为何，奈何桥下的忘川分支出现一边，落入其中的鬼混不再如以往一般只是洗净七情六欲，而是彻底的连灵魂也被吞噬在河流之中。便是有些个鬼司下去查看究竟，却也是一去不返。”
　　“是奈何桥下的那条分支？”安锦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面接着道：“近些年来，忘川河的异动越来越明显，不少途过奈何桥的鬼魂被忘川河摄取，奈何桥本身也开始被轻视，阎君找了您几百年，奈何您封印了自身的气息，纵使上天入地也寻不得踪迹。无奈之下，阎君耗去自己三百年的寿命算出您大限之日已到，必定逢死劫。于是他老人家便派了我来找您。”
　　于人世的神话之中，奈何桥下便是忘川，而事实上，奈何桥下的那条河不过是从忘川之境流出来的一条小的不能再小的分支，其力量不足忘川千分之一。可饶是这样，却也能让天下神魔忌惮，可想而知，真正的忘川之境是何等骇人。
　　只是这传说中的忘川之境，却是没几个人进去过，除非受到忘川的邀请，否则只要踏进一步，忘川之中的妖灵煞气便能将人诛杀于瞬间。
　　想到这里，马面脸上的笑容有多了些，这是这样谄媚的笑容在一张终日拉长的脸上显得格外怪异，尤其，这还是张马脸。
　　牛头刚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的脑袋掰回来，见到马面这一章要笑不能笑的丑脸，又惨不忍睹将头给掰了回去：什么都没看见……不要看，看了老牛我会失眠的……
　　而此时，安锦却无心注意那张马脸上惨不忍睹的笑，或者是那只用自家脑袋做着一百八十度旋转的牛。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忘川之境出问题了，在远古洪荒，与神魔妖界一起诞生的忘川之境居然出问题了。
　　这个消息一旦走漏，不知又会引起多大的腥风血雨。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马面。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马面立即道：“您放心，此时目前只有阎君，小人和这头牛知道，绝对不会泻露给第四人知晓。阎君大人说过，忘川与冥府相互依存而生，忘川之境若是出了问题，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冥府。”
　　这次的事情便是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