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下课之后，桑桑通常会留下来练很久的符。
今日东方乱华且回去慢慢吐血了，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受到的挫折。
没有人打扰，桑桑愉快地拿出今日新得的手札准备研究一下。
她没想到的是，东方青冥没有回去，也没有继续在自己的座位上打盹，而是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然后，又趴了下去。
这是哪个意思？
是要陪着她一起练习吗？
因为他们是一组的，所以以后都会一起学习，一起行动？
在这三年里，他们两人就是最密不可分的伙伴。
是这样的意思吗？
这样想着，桑桑心里竟生出一点陌生的情绪。
她从来都不习惯与人相处。
但也许是东方青冥昨天帮过她的关系，她不讨厌他待在旁边的感觉。
青冥的呼吸声细细绵绵的，听起来便很酣甜。
桑桑悄悄地偷看一眼，他今日穿一件浓绿如荫的衣衫，翠竹的暗纹层层叠叠。
层叠的墨绿映衬着那张有些苍白的脸，整个人越发显得静谧，仿佛随时都要消失似的。
只看着，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宁静下来。
桑桑轻着手拿过符纸开始临摹，一张接一张缓慢而认真，艰涩的笔触渐渐变得顺畅。
东方乱华这本学习手札，意外地简单易懂。
她看了看先前苦练无果的水龙符，决定再试一试。
可明明是同样的笔，同样的纸，一下笔却异常地艰涩沉重。
她运笔极缓，努力地让自己的手稳一些。
最终却也只是叹口气，依然做不到行云流水般的笔触。
无意间一抬头，却见青冥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正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静静看着她。
像隔着一层雾，却要努力将她看清。
看得安静却又认真。
那双幽深无尽的黑眸让桑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这莫名的气氛，却发现两人总共也只见过一面，根本不熟悉。
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她张了张嘴，冒出一句：“你不练符吗？”
呃，关心一下自己搭档的学习进度也是正常的吧？
两个人毕竟是要锁死在一起三年的小伙伴……
当然前提是她能撑到第三年的话。
东方青冥淡淡收回了视线，头还是没有离开自己的胳膊，半醒未醒的声音软糯糯懒塌塌地应了一句：“我不需要练啊。”
像是觉得用语言解释比较麻烦，青冥淡淡瞥一眼桑桑正在练的符，便竖起一根莹白纤细的手指。
指尖水珠凝聚，瞬间化成一条细如手指的小水龙，在空中蜿蜒翻转，几个游走之后向桑桑飞去。
桑桑瞪大了眼睛看着视线里突然飞近的小水龙。
在认命地等待情景重现的时刻，那条小水龙却在距离她的脸几寸之外倏然消散，连一滴水珠都没有留下。
她避免了再一次被兜头淋水的命运，却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没有画符，没有念咒。
是她太孤陋寡闻吗？
还是这就是天才？
人，怎么能有这样的参差呢？？
青冥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慢慢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喃喃自语般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啊……”
那声音桑桑听不真切，却隐约觉得听起来并不开心。
为什么，当天才不好吗？
她现在大概知道东方阙老师为什么让她跟青冥一组了。
人家怕什么拖后腿，有这样的天赋怕是再拖上两个后腿别人都追不上。
参差啊参差。
桑桑摇头叹气，认命地继续画符。
东方青冥从来都不需要符纸或者念咒这些媒介。
一般的符咒他看上一眼便了然于心，心念一动就可以施展。
就是更高深些的也只需要一点简单的辅助，不必字字句句笔笔划划的照搬。
他甚至可以于庞大复杂的阵法中一眼看出精髓所在，只靠最关键的几个阵眼去重现整个阵法。
就好像他的存在本身便连通着阴阳玄冥之界。明明是作为人出生了，却没有完全活在这个世界。
比起人，更像是非人。
青冥好半天才悄悄把脸从臂弯里挪出来，又抬着眼睛静静地瞧着桑桑。
桑桑感觉到了视线，努力装作视而不见。
她觉得此刻的青冥好像一只小蜗牛。
在无人注意时悄悄伸出触角，一旦被发现，便又要缩回去似的，让人不想去惊动。
青冥刚刚打了个盹。
虽然只有一会儿，但是睡的很舒服，没有做梦。
来到玄师轩这些天，这还是第一次。
——是因为她就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吗？
他从小便常常能窥探到冥冥中交错的因缘。有过去，也有未来。
通常那些因缘只是擦身而过，哪怕粘上个一两天，不去理会也就散了。
偶尔有纠缠不散的，家里的长辈会出去把因缘解开。算是替他在俗世结个善缘。
这还是第一次，竟然有因缘从梦里走出来，出现在他面前。
青冥有些好奇，难道这一次是他自己的因缘？
他这样的人，也会跟俗世有因缘的瓜葛吗？
他一直静静看着桑桑，像是在端详着她与梦里的不同。
看得桑桑一颗心险些定不下来。
总算等到青冥主动开口，他道：“桑桑，我从来没看过你笑。”
“……”
这个脑回路让她怎么接？
桑桑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本来就不喜欢笑。”
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种笑脸迎人讨人喜欢的性格。
青冥在心里嘟嘟喃喃：在梦里不是这样的……
他伸出手，拈住桑桑当做发带绑在辫子上，垂在胸前的飘带。
那上面，锦绣丝线一针针绣着一个“拾”。
那个字仿佛已经把他们两个人连接在一起。
所以，他应该不算多管闲事。
所以，他问：“是因为你快死了吗？”
桑桑的手一顿，笔尖在符纸上落下一滩墨迹。
天才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她缓缓抬起眼与青冥对视，目光里无波无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青冥静静地同她对视片刻，不知是在安慰她或是在自语，一边慢慢把脸埋回臂弯里，一边轻声道：“没关系，会好的。”
因为他看到了。
睁开眼，他看到的是一个正在被死亡慢慢缠绕的桑桑。
但只要闭上眼，他就能看到未来。
未来是有桑桑的。
她在繁花锦缀的梨花间，笑得很单纯，很开心。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