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重冥录》炼之蜻蜓

37、第三七章

　　在桑桑的意识里，玄师轩的五个院舍一直是相安无事的存在。但是从行令归来之后，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先是趁着荆重玉风头正劲，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玄灵院弟子都开始活跃起来，经常能从女弟子的议论中听到对他们的夸赞。

　　都是玄门世家弟子，很多人未来的媳妇很可能就在玄师轩里，这就搞的玄冥院的士气有些低迷。

　　最离谱的是听闻有两个玄冥院弟子因为行令得分太低压力太大，莫名奇妙就自动退了学。

　　乱华气得扇子都摔在地上，“——就这种毫无志气的样子，今年还怎么赢得过玄灵院！？”

　　桑桑被这气势震得停了停笔，低声问一起练符的澜音：“什么情况？乱华怎么气成这样？”

　　不过是有人自动退学而已，乱华几时关心起这种事了？

　　澜音抬眼瞥了乱华一眼，心里想着这人不是一直都这德性吗？
　　但嘴上还是应道：“两院的比试快开始了吧。”

　　桑桑：“什么比试？”

　　澜音看过来，“你不知道？”

　　桑桑摇头。

　　澜音也习惯了她的一无所知，便道：“玄师轩的五个院舍除了玄通院是专门给朝堂培养人才，弟子不参与任何比试，会在第二年结束时自行离开去钦天监入职。剩下的四个院要在第一年一对一进行比试。
　　玄冥院和玄灵院里都是名门世家子弟，课程跟实力与另外两个院舍有所区别，历来是主要的竞争对手。
　　我们这边少了人，等于白送对方两个人头，那小子能不跳脚吗。”

　　桑桑茫然了一会儿，又问：“赢了有什么好处吗？”

　　争名额她懂，但院与院舍之间有什么好争的？

　　澜音见怪不怪道：“面子问题呗。”

　　她轻巧的语气让乱华重重往桌上一拍，“这是个人的面子吗？这是名门的荣辱！玄冥院向来都是赢多败少，今年我们东方家的三个兄弟都在却输给玄灵院的话，让外面的人怎么看！？”

　　他一边把桌子拍得磅磅响，一边指着在旁边伏成一团还微微发出鼾声的青冥控诉道：“你们看看他！看看他！！外面盛传的玄冥院王牌，哪里是有点干劲的样子！？”

　　青冥被磅磅的拍桌声惊得稍稍抬了抬头，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

　　桑桑忙伸手拍拍他示意没啥事儿，见他又趴下去才不满地看了乱华一眼——
　　有激情是好的，但是吵到青冥就不好了。

　　乱华绝望地捂住脸，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巡视着：“对了狱华呢？怎么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

　　青冥靠不上，至少狱华还是个勤奋自律的好少年！

　　云之岫愕然地看他，满脸都写着“怎么你刚刚才发现吗？”的不可思议。

　　“——狱华公子已经转到玄通院去有些日子了，我以为你知道呢？”

　　“什么？他去玄通院干什么？”
　　乱华一脸不解，“那里不是要走仕途的弟子去的地方吗？他去干什么？”

　　“……”

　　这让云之岫怎么说呢……既然去了，那自然是准备走仕途啊？

　　乱华疑惑片刻，突然一个晴天霹雳：“那玄冥院不是已经少了三个人了！？”

　　嗯？嗯。
　　数算的真好。

　　桑桑和澜音重又低下头去练符，巫滕和巫晓就寸步不离地坐在一旁翻着书。

　　在巫晓回来之前，桑桑一度觉得巫滕好像也没有那么粘人。但巫晓回来以后两个人便又几乎寸步不离地跟在澜音身边。

　　澜音和巫滕之间的关系也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爱答不理。

　　在桑桑都几乎要习惯了多出两个跟班的时候，有人终于忍受不住，气势汹汹地往他们桌上一拍——

　　“巫晓你到底是哪一队的人！？天天跟在丁字队后面，完全不跟我们一起练习！”
　　“比试马上就要到了，我们队已经缺了两个人，这样下去我们的成绩要怎么办！？”
　　“你要是非要跟丁字队混在一起，干脆更换队员算了！”

　　在玄师轩，似乎从来没有更换组员或队员的情况。

　　成了队，结了组，那就是绑死了要同生共死——除非有人真的出意外身亡。
　　或者主动退学。

　　巫晓所在的正是有人退学的队伍。

　　比试将近人心浮躁，他整日跟在澜音身边的举动显然引爆了剩下三个人的焦虑。

　　他的搭档控诉道：“我跟你组队不是为了被你甩在一边！如果是这样，不如散伙算了！”

　　——出现了，玄师轩最忌讳的内讧！

　　满室弟子的目光纷纷集中过来——听闻上一届内讧要拆组的两个人都直接被劝退了，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勇士。

　　“怎么了，吵的这么大声，不是在课堂里该有的礼节吧？”

　　荆无孽走进来的一瞬间整间课堂变得鸦雀无声，大家惊讶的目光在荆无孽身上集中了一瞬，便又缓缓转回那名要拆组的弟子……

　　“我，我没错！是他先把我甩在一边儿的！这样的搭档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那名弟子显然有些慌，不等荆无孽开口便先解释着。

　　另外两名弟子也立刻帮腔道：“我们组平白无故就少了两个人，巫晓还这么不合群，对我们也很不公平！”

　　他们小心地看着荆无孽的脸色，与其因为人数不足而被淘汰，不如争取一下试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荆无孽的反应，他倒像没事人一样走到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下，瞧了瞧桌上有一本弟子名册和一块醒木，便抓起两样东西优雅地往三名弟子脚下摔去。

　　“将来若有一日你们身陷险境，身边的同伴实力不济你们便扔下他自己逃走？若还有寻常百姓在，便嫌他们拖后腿不去施救？这样的人，我玄师轩养出来干什么？”

　　这些话荆无孽每隔三年都要说一遍，已然如同念台词一般毫不走心。

　　“不，我们不是……”

　　“那是什么？说，我听着。”

　　一名弟子鼓起勇气辩论道：“可是只有我们队的人少，不是很不公平吗！”

　　荆无孽嗤笑一声，“看来你们还是不懂。在玄门，运气就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们将来都是在生死之间行走，遇到事情凭的是能力，若是这点小事都过不去，不如就别勉强自己留在玄师轩了。”

　　他看向巫晓同组的搭档，“他不来就你，你也没想过去就他？对自己当初的选择全然不负责，直接拆伙？”

　　那弟子只一愣的功夫荆无孽已经又看向巫晓，“既然你这么不在意小队里的合作，那迟早也是要一起被淘汰的，不如现在就自己退学吧。”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四人之间划过一道美妙的弧度，“四个人，一起，退学。”

　　四名当事人一时无法置信，满堂弟子却都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一名弟子回过神来嚷道：“老师你不能这样！我会向玄师轩提出抗议！”

　　荆无孽摆摆手示意他随意，起身道：“我看你们这会儿也没有心思上课了，这堂自修吧。”
　　说完便施施然地走人了。

　　澜音竟忍不住笑出声来，给了巫晓从来到玄师轩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笑容，冲他挥手送别。

　　巫晓还在发懵。

　　他也没做什么啊？？

　　乱华刚捡起来不久的扇子，
　　啪嗒，
　　又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