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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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不知几时消失不见。
义庄的地面碎裂得如同一片废墟，但碎石之下显露的却是夯实的泥土，整个阵法被毁灭了踪迹。
地面上只剩下青冥和血尸。
他扼住血尸的喉咙推在墙上，要不要捏断这纤细的脖颈只在他一念之间。
但他的手停住了，既没有用力也没有放开。
血尸的爪子抓破了他的衣袖，在手臂上留下深入皮肉的抓痕。青冥面色淡淡如常，依然没有动。
他眼里看到的，分明只是一个年幼的小公子。
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被沉进毒液里，皮肉被侵蚀，肺里被烧灼的痛苦。
他的目光落在血尸残破的衣襟上。
那件衣衫早已经褴褛得不成样子，染着毒液和层层血污。
但衣襟的一角依稀可见一枝小小的竹子，精工走绣，想来也曾青翠可人。
青冥略一晃神，身后一个悠悠的声音带着审视，似笑非笑道：“你不杀他，是想救他？通常来说玄门不建议救血尸，因为救了，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青冥微微侧目，看到荆无孽已经走到身后。他后面还跟着十几名穿着黑色短褐的玄师轩仆役，正飞快地四散开来四处探查。
他转回头去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血尸，喃喃一句：“我还没想好。”
救还是不救，他只是没想好。
荆无孽走上前，掌心化出一道灵符按在血尸的额头，血尸在他掌心下挣扎了片刻，四肢慢慢瘫软下去。
荆无孽收回手道：“没想好就慢慢再想，先来把你的手臂治一治。”
他没问其他人在哪里，想来玄鹤院监的影子看到的一切他都已经知晓。
荆无孽精通阵法。
越是繁复缜密到让人头痛的阵法他反而得心应手。
他颇有兴致地审视着已经被毁成废墟的养尸阵，全然一副不急于寻人的样子。
当然，总还是要寻的。
不把弟子平安带回去，东方阙的眉头又要拧成个疙瘩。
地面上突然开始隐隐冒出黑气。从废墟的缝隙里，从泥土里不断地有黑气渗透出来。
荆无孽正防着布阵人是不是还留着后手，就听东方青冥说了一句：“是桑桑。”
……你是属狗的吗连桑桑身上的阴气都分得出来？
据荆无孽所知桑桑身上的阴气跟妖鬼并无二致？
但荆无孽并不会怀疑。既然是桑桑，他也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对院子里的仆役们喊道：“都退开！”
话音未落，地面又一次开始坍塌，一个个深深的地下洞窟显露出来。
庞大的阴气呼啸着直冲天际，不等扩散开来便像被什么拉扯着，又生生收了回去。
待地面稍稍稳定仆役们便开始从洞窟捞人。
荆无孽略略偏头瞧着周身黑气环绕，宛如妖孽出洞一般被拉上来的桑桑，挑眉问：“封印怎么解了？”
桑桑重见天日，乍见荆无孽老师站在面前正感到满心欢喜和安心，听他这么一问就只能心虚地抬头傻笑。
对着这张傻笑的脸荆无孽懒得说什么。就罢了，回去再封就是了。
他再扫一眼另外两个也全须全尾地上来了，便不再理会他们，转去看看尸骨坑里拖上来的两只。
另一边情况看起来就没有这么安逸。
巫滕坐在碎石上，被玄师轩的仆役就地脱了上衣挽起裤腿处理着伤口。
澜音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肩上青肿发黑深可见骨的齿痕。两条小腿更是被抓的血肉模糊，尸毒正沿着腿向上蔓延。
少年面色微白，汗水微微湿了鬓角，却依然一言不发地紧抿着唇。
她明明讨厌巫家的人。
……
六个弟子，没少条胳膊缺条腿儿，荆无孽这趟差事就算圆满。
他红衣艳艳站在废墟中，细长凤目潋滟着清澈的光泽扫过休整中的六个少年，温和浅笑地开口道：
“你们既是凭自己的本事破了结界，也抓住了血尸，这次行令任务就算完成了。后续的追查玄师轩会接手，你们只管回去好好休息。”
玄师轩的仆役正将缚住手脚的血尸放到担架上，为了追查而被叫过来的老钱头瞧见了，惊讶道：“哎呀，这不是暮家的小少爷！”
荆无孽转头看向老钱头，“你认得？”
老钱头见了荆无孽有些拘谨，赶忙回道：“就见过两回。暮家是永安镇的大财主，这义庄也是他家出钱翻修的。可是年前闹瘟疫的时候暮家是最初染病的那一批，一家子明明都死绝了，房子也烧光了，没听说还有人活下来。”
“他叫什么？”
老钱头这回却是摇头，“这养在高门大院里的小少爷，我们平头百姓难见到一回，实在不知道名讳。”
荆无孽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关于暮家你还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要翻修义庄？谁督办的？”
他一边问一边招了手让仆役过来一一记下。
玄师轩要调查养尸阵未必是由他来办，后续的问话便也交给了别人。
桑桑小心地凑近担架旁看了看，血尸双目紧闭的样子没有了狰狞。层层斑驳的血迹间露出小少年苍白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却又满身都是血色。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残破衣襟的一角绣着的小竹子上。
看着被血染污，隐约透出一点翠绿的小竹子，桑桑不知怎么就拔不开视线。
她忍不住问：“那他会怎么样？”
荆无孽侧目淡淡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那你想怎么样？”
今年的弟子，怎么一个一个都爱替血尸操心？
桑桑蹲下来，小心地拈起衣襟上已经快要撕裂下来的小竹子。
即使染污了，绣工却精致。
他还那么小。
在被人变成血尸之前，想来应该是个受尽喜爱的小少爷。
“他还能救吗？”
“既是没有完全炼成血尸，自然是有机会救。但是救了，他也未必愿意活。”
桑桑抬起头问：“为什么？”
荆无孽没有那么泛滥的同情心，澜音先前对桑桑隐去的部分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带任何感情的波澜：
“因为养血尸的第一步，就是让他在变成毒人后杀尽自己的血亲。
这个记忆会一直跟着血尸来催生戾气。对一个孩子来说，恐怕难以承受了些。”
所以玄门一般不会去救血尸，哪怕后来撕裂的都只是尸人，但最初亲手撕碎的，却是自己的血亲。
即使无辜，他也终究两手沾满血腥。
桑桑怔了好一会儿，直到青冥在她旁边蹲下来，问她：“你想救他吗？”
桑桑下意识地用手指抚了抚那支青翠不再的小竹子，低声道：
“我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们两个好像有缘。”
青冥静静看着她，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一般。
他于是拉起桑桑的手，“好，我们救他。”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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