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觉明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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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雨呆呆地站在树下。
阳光从缝隙中洒落，画出一片阴影，一只蝉落到地上，扑腾了几下翅膀，便没了动静。
红雨右手拿了馒头，左手抱着一个枕头，脸上脏兮兮地，随手捡起叶子擦擦脸，将枕头放到屁股下面，开始吃馒头。
落叶被踩碎的细微声响由远及近。
一双绣得十分美丽的鞋子出现在红雨眼皮子下面。
“喂！”
红雨收起馒头，抬眼望那人，“我不是喂！”
“红雨！”那人的声音软糯起来，“你突然就不见了，姆妈让我来找你。”
红雨摇摇头，避开他热切的眼神，“你告诉她我失踪了。”
“不行！”那人的声音拖得极长，“你再不回去的话，就会死的很惨。”
红雨发出和她的年龄不相符地叹息声，“你就说我死在河里了。”
“不行。”那人伸出修长的手指，蹭掉红雨脸上的脏东西，“你跟我回去吧。”
“我讨厌挨打。”红雨脾气十分倔强，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我会劝劝我娘的。”那人眼神灵动，露出一个笑容来，“真的！”
一阵微风吹过，炎热也少了几分，诈死在地面上的蝉突然飞了起来，发出烦人的声音。
红雨凝神看着穿过浓密树丛投射在地面上的斑驳光影，若隐若现的光电伴随微风簌簌摇曳，沉默无言。
那人突然靠着红雨坐下，“你看你，衣服这么脏，应该回去换一件的。”
“只要我的心不脏就好。”
那人似是有些震惊，过了许久才道，“我娘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只是放不下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红雨的眼睛黑白分明，纯净无暇。
那人看着这样的眼神，语气闪烁了一番，才道：“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她一定认识我爹娘，只是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爹娘在哪里？”
“红雨，你爹娘早就死了，你是知道的。” 那人似是有些无奈，笑着摸了红雨的头。
红雨将脸瞥向一边，“你快点回去，回去得晚了，我又该受罚了。”
“那你同我一起。”那人笑着站起来，伸出一只手，递给红雨。
红雨双手抱膝，不去看那只手，“我要离家出走。”
“不行的”，那人突然抱住红雨，“我们一起回去。”
“我爹娘没有死，他们只是因为家里很穷，才将我送到这里的对不对？”红雨抬头看那人，语气带有一丝哀求的意味。
那人愣了，咬着下唇半天没有说话。
红雨有些着急，连忙掐着他的手。
那人被掐得痛了，才道：“红雨，我听姆妈说，你爹娘是因为家道中落才将你送到这里，但是我们家和你们家有些积怨，我娘一直放不下，才会这样对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大片积雨云染着绯红色的边，覆盖住远处的村庄和田原。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从头顶飞过，几只白鹤躲在树间的巢穴里相亲相爱，气温突然就降了下来，夏日傍晚的凉爽气息伴随着阵阵蝉鸣，宁静致远，深幽平和。
“回去吧”，那人突然拉住红雨的手，“ 我们先去姆妈那里，这样我娘就找不到机会打你了。”
“咕咕！”红雨突然叫道，“那我们就去姆妈那里，不回宅子了？”
“好！”咕咕有些不确定的应了一声，“我们就去姆妈那里，不回宅子了。”
江边立了一坐茅草屋，屋内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她手里拿着一块鞋垫，一针一线地绣着，十分认真。
“姆妈。”红雨怯怯地叫了一声。
“哎！”老人抬起头，拉过红雨，“还没吃晚饭吧，姆妈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茄子煲。”
“谢谢姆妈”，红雨在老人脸上亲了一口，“姆妈，我能不能住在这里，不回谷家了。”
老人摸摸红雨的头，叹息一声，“好好好，你要住多久就有多有，可是你马上就要走了。”
红雨猛然抬头，“什么意思？”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眸里含了几滴泪光，眼周有些发红。
“有人来接你，你要去新的地方了。”老人慈爱的拉着她的手，轻声道。
“谁？”
“你爹爹的好朋友。”
阵阵荷香伴着晚风散入空气中，热腾腾的荷叶稀饭冒着香气，一盘茄子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一位少年拎着一只烤鸭出现在茅屋门口。
那是红雨第一次见到林砚。
“你是？”老人顺手拿过有些脏了的毛巾擦擦手。
“我叫林砚，林品言是我爹。”
“他呢？”老人接过林砚手中的烤鸭，“过来吃饭吧。”
林砚后退一步，摇摇头，“我吃过了。”
“那喝一点稀饭。”红雨舀了一碗粥递给他。
林砚接过，轻轻地嗅了，“很香。”
“那你快喝呗。”咕咕嘴里咬着烤鸭，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是来带走红雨的么？”他放下碗筷，一脸认真地看着林砚，“你不能带走她。”
“我不会带走她。”
咕咕松了一口气。
“是我爹要带走她。”林砚扫了他一眼，轻声道。
“为什么？”红雨皱着眉头，疑惑不已，“你爹爹是我爹爹好朋友，那他以前怎么不来接我？”
“所以他来了。”林砚眼神微凝，似笑非笑，眼神直视红雨，似要将她看透。
红雨不自觉移开眼神，“我怎知你们不是骗子？”
“唉！”温热的感觉从透顶传来。
“姆妈？”咕咕疑惑着看着不停叹气的老人。
老人眼神温柔，她帮红雨拢了拢头发，轻言细语，“是姆妈通知他们的，姆妈本想将你留在身边，可是我年岁大了，不可能护你周全，还要别人帮忙。”
“姆妈，我就跟着你，哪里都不去。”红雨扑到老人怀中，软软地哀求道。
老人拍拍红雨的背，“你每次躲在我这里不出两天，越娘就把你接回去，变着法儿折磨你，这样不是办法。”
“我不怕。”红雨的声音带了哭腔，她死命地捂住嘴巴，小心地不让哭声溢出来。
“你爹爹呢？”老人话音刚落，却发现林砚不见了踪影。
“在那边。”咕咕指了指门口。
门口有有一颗老槐树。林砚此刻正站在槐树下，拨拉着一只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斑驳地光影映射在他脸上，风起，光影不断变幻，他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奇异，带着某种沉寂幽远的味道。
红雨一时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那站在树下的少年，无法言语。
“你爹爹呢？”老人走近了道。
“马上就过来了。”林砚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答道。
“红雨不能走。”咕咕方才也看呆了，只是他立马回过神来，挡在红雨面前，大声道。
“你想让红雨挨打么？”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子，叹了口气。
“不想。”咕咕回答得干脆利落。
老人拉住他的手，“既然不想就让她走吧。”
“我会保护她。”咕咕越过老人，踮起脚尖去牵红雨的手。红雨下意识避过，他一脸失望的收回手，放低了声音，“我会保护她。”
“那以前怎么没见你保护住她？”
“我……”咕咕想要辩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小声说，“她要去哪里？”
“杭州。”林砚答道。
“这么远！不行！”咕咕冲到林砚面前，“你不能这样！姆妈，你快阻止他。”
“咕咕，他是姆妈请来的人。你现在不能保护红雨，你就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以后去杭州找她。”老人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咕咕看着自己的脚尖发愣，半晌，才颤抖着抬头，“红雨……她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姆妈忍不住笑了，“原来你是怕红雨忘记你，你放心，她绝对不会忘记的，对吗？”
“对！咕咕，我最喜欢你了，绝对不会忘！”红雨坚定地看着咕咕。
“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咕咕抿着嘴唇，睫毛低垂，默默地牵过她的小手，走回屋里，重新开始吃饭。
“爹！”
“婆婆，好久不见！”洪亮的男声传了过来。
“这是红雨吧。”男子在红雨面前蹲下，“我叫林品言，红雨你好，以后我们是朋友了。”
“你好。”红雨看看姆妈，又看看林品言，有些不知所措。
“好久不见。”老人笑着道，“还没吃饭吧。”
“没有呢！”林品言很自然的坐下，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咬了一口。
“那个孩子不吃么？”老人指向林砚。
“不用管他，他脾气怪着！”林品言笑了，“我给赵越娘留了一封信，不知道她看了是什么表情。”
“不用管她，你带走红雨便是了。”老人又舀了一碗稀饭，递给林品言，“我这里是山区，地方又难找，想是费了你不少时间。”
“还好。”
“你们在这里歇息一晚上，明天早上走吧，我晚上好和红雨再说说话。”
“也好。”林品言颔首，“今晚让林砚和这孩子一起吧，我到外面客栈去。”
夏夜晚风微拂，此起彼伏的蝉鸣塞满了整个夜空。偶有一条青蛇从树丛间滑过，惊起了栖息在草丛中的萤火虫，美丽的光芒瞬间铺满了田间小道。
红雨靠在老人身边，坐在门口数星星。老人手里拿了一把蒲扇，缓缓地摇动，时不时地点点红雨的额头，说说笑笑。
“你怨不怨姆妈？”
“不怨。”红雨仰起头，认真地数着天上的星星，“姆妈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变成星星？”
“林叔叔是你爹的好朋友，你和他一起，会比在这里幸福的。”
“嗯。”红雨紧紧靠着老人，“可是我喜欢你们，我舍不得离开。”
“傻孩子，再喜欢一个人，都会有分别的一天。”老人叹息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你爹爹是一个十分勇敢的大侠。”
红雨第一次听别人谈起爹爹的事情，忍不住接口，“还有呢？我娘呢？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他们都是很勇敢的人，为了救人牺牲了，谷叔叔和他们也是好朋友，只是你越娘阿姨和你爹娘素来有矛盾，所以对你有些不好，你不要介意。”老人微笑着帮她顺了顺头发，拿了一块布盖住她的膝盖。
“嗯。”红雨努力地点头，“我不会的，越娘阿姨这么美，我不会恨她。”
“去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争取成为一个像你爹娘那样勇敢的人。”
“那就是说我也要做一个大侠。”红雨笑着扑到老人怀里，“我要做一个大侠！”
老人紧紧抱住红雨，她的手臂有些微微发抖，连声音都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姆妈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做大侠，你可以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子，然后觅得好郎君，成为一个好母亲。”
“好郎君？好母亲？”红雨歪着头，十分不解。
“你以后会理解的，平静地生活比什么都好，你要记住这点。”
“我记住了。”红雨有些迟疑地说，她的表情仍然带着疑惑，但是姆妈一向最为聪明，她说的话不会有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觉明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