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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铸就人的是各自的选择 ...

  •   冬日阴沉的天空笼罩在战场上方,刺骨的寒风携着未散的硝烟拂过尸骸遍地的荒野,血污黯淡的刀绪呜咽着发出鬼哭一般的声音,衬得这战后的景色愈发荒凉孤寂。

      枯涩的野草像是纤薄的刀片一样在寒风中簌簌作响,银时微眯眼睛,扶刀立在山坡上眺望远方险峻耸立的群山,锐利的视线似是要穿透壁障直抵后方的江户城。

      若接下来战事顺利,击溃将本阵设在北麓的幕府军,再沿着东海道北上,只需半天就能抵达由德川家统治了两百年之久的江户。不过将军大人也不是傻的,作为通向江户的要冲,这片战场自古便有天下之险的称呼,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攘夷军已经在这里和幕府军僵持快有一周了。

      随着一声折枝的脆响,有人从背后的山林中走了出来。

      没有回身,银时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走了多少人?”

      桂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两个小队。”

      “那可真是不妙,”这么说着时,银时将手中厚得几乎要结壳的血污往刀柄上抹了抹,稍微舒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他指间的粗茧都被寒风吹得开裂,硬得如同硌人的石子,可惜以攘夷军此时的境地,不要说是润肤膏了,基本的弹药和消毒绷带都已所剩无几。

      在凛冬将至之际还继续开战,本就是违背理性自绝后路的事情。

      “高杉那家伙呢?”银时懒懒地抬起眼帘,“那些弃阵逃跑的家伙,运气没有差到被他逮到吧?”

      双手环胸,桂叹了口气:“若他还有那个精力,我反而会安心一些。银时,你也……”

      “等等,暂停,暂停一下,”已经猜到了桂要说些什么,银时投降般地举起手,“你和我都清楚,高杉那家伙是听不进劝的。白费力气的事情阿银才懒得干呢……除非给我一箱草莓牛奶。”

      桂毫无预兆地往他的膝盖后一踹,前一刻看起来还站得稳稳的银时霎时就摔了下去。见状,桂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望着银时骂骂咧咧一瘸一拐地重新站了起来。“我想说的是——你这家伙和高杉半斤八两,该休息的时候就少逞强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藏的疲惫:“现在的攘夷军,不能没了白夜叉和鬼兵队总督。”

      银时嫌麻烦似的嘁了一声,微微撇过头去倒是没有反驳桂的话。“……就只走了两个小队吗?”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似随意地开口。

      “是的,怎么了吗?”桂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银时微微推刀出鞘,看了一眼刀刃磨损的情况,随着一声轻扣将刀重新收回了鞘中,“只是觉得那些家伙走了也挺好的。”

      他懒散的声音和眼底的血光一起沉了下去:“毕竟没有人会想去送死。”

      根据幕府放出的消息,吉田松阳会在两日后于江户的刑场中处斩。就算知道是陷阱,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松下私塾的学生也不得不跳。

      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不是为了攘夷,只是单纯地为了夺回他们的老师而已。和松下私塾无关的人,自然没有义务跟着他们一起送死。幕府将战场设在了这道紧邻大海的险峻关峠,只要派出军舰从海路包抄,攘夷军绝对逃脱不了腹背受敌的命运。

      天色暗了下来,黑暗笼罩遍地。木架炭盆中溢出的火光在寒气刺骨的山林中摇曳,勾勒出攘夷军营帐的边影。

      在其他鬼兵队队员或紧张或鼓励的注视下,倒霉地抽错了签的久保田小心翼翼地猫着腰走到树下,正打算给陷入沉睡中的高杉盖上薄毯,手腕忽然一痛,抬头就看到了高杉深得吓人的碧色瞳孔。

      意识还少许残留梦中,高杉眯起眼睛,借着林间摇曳的火光似是认出了眼前之人究竟是谁,神色一怔,抓着对方手腕的力道也瞬间松了开来。

      久保田立刻抱着自己受伤的右腕心有余悸地倒退出几步。谁会想到总督的手劲居然这么大啊喂。看起来睡得很沉,结果瞬间就醒了啊卧槽。吓得他差点短命。

      “对……真的非常对不起,总督!”他结巴道,“只是大家看你累到睡着了,没忍心叫醒你,又怕你着凉,所以就想给你盖点东西,打扰到你了真是抱歉!”说着,就将薄毯胡乱地卷了几圈抱回怀中。

      高杉这才发现一窝鬼兵队的队员正眼巴巴地站在篝火旁,像是犯错的学童一样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己的表情。

      啧了一声,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拿过来。”

      久保田眨了眨眼睛,似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高杉只得重复:“把你手中的……”他眼前忽然一花,却是被另一处迎面飞来的薄毯砸了个正着。毯子从脑袋上滑落,高杉黑着脸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银时总是显得格外欠揍的身影。

      “挪过去点。”银时掏了掏耳朵,像是赶苍蝇一样将高杉往旁边赶了赶。高杉正打算反呛银时几句,就见他靠着树干坐了下来,还从自己怀中将薄毯抢了去,舒舒服服地盖到自己下巴处。“明天一早还要作战呢,和精力充沛的大少爷不一样,阿银可是需要补觉的。”

      桂这个蠢货也依样画葫芦,好像他身后的这棵树是什么风水宝地一样,裹着毯子蹭了过来。身边一下就多了两个笨蛋的体温,后来篝火哪怕在夜色中小了下去直至熄灭,他也没有感到周围寒冷。

      上次三个人像这样互相嫌弃着挤在一起睡,是在私塾尚未被烧毁的和室里。将蹬掉的被子重新替他们盖上的,则是笑得眼睛弯弯的松阳老师。

      黑暗的山麓听不见一丝声音,连呼啸的寒风都似乎冻结在冬夜之中。树叶都已卷曲枯萎,落在脚边如同破碎的蝶翼。

      寒雾包裹着寂静的林间,身边忽然传来银时梦呓般低沉的声音:

      “拯救老师的事情,到时候交给我就行了。”

      高杉知道桂此时也是醒着的。

      黑暗静悄悄的,他沉默半晌,正要嘲讽银时的不自量力几句,骤然响起的枪声如同尖锐的刀子,一下子将看似宁静的夜色撕了个稀烂。

      借着夜色掩护,幕府军朝攘夷军的阵地发起了突袭。

      *

      筑在山壁上的平台被层层叠叠的木桩支起,外廊环绕的神殿隐藏在深远的群山中,庄严雄伟的飞檐上落了几只和黑夜融为一体的乌鸦。

      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曳着阴影在眼前打开。跨过门槛,铺着数百叠榻榻米的大殿内,置于神龛两侧的细高烛台在夜色中静静燃烧。

      昏黄的光芒勾勒出一人熟悉的身影,如同石雕般沉肃地立在通往地牢暗道的入口之前。

      “到此为止了。”胧冷冷道,声音低沉到发哑,“再往前一步,等着你的将是八咫鸟的制裁。”

      鹤子停下脚步。“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把严肃的官腔放到一边吗?”见胧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慢慢收敛了本就不怎么真实的笑意。

      “吉田松阳明日一早就要被押去江户了。”鹤子淡声道,抬起眼帘紧盯胧神色中的每一丝变化,“就算是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回应她的,唯有大殿内如岁月沉寂的夜色。

      “就算那个人会死,你也无动于衷是吗,”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浮出冰冷的水面,鹤子笑了一声,“……原来那件事是真的啊,”

      眼底的神色微微波动了一下,胧攥紧手中的禅杖,蛰伏在阴影中的杀意显露出锋芒。

      鹤子感受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法言喻的、近乎莫名其妙的怒意:“反正不死不灭,所以就算杀了也没有关系——”

      为了将松阳夺回自己身边,哪怕要杀了现在的他也在所不惜。

      鹤子静静地站在大殿内,声音很轻,眼神却忽然悲哀了起来:“在这一点上,就连你也无意识地把那个人当成怪物看待了吗。”

      烛光倏晃,刺骨的寒风携着杀意遽然扑面而来!

      她在最后一刻往后疾跃,胧手中的禅杖几乎是贴着她的领口削过锋利的圆弧。视野倒转,短暂的失重之后,她落在胧停于半空中的禅杖上,瞬间借力往前一蹬,毫不犹豫地拔刀就挥向他的头颅。

      银光划过,一声割裂的脆响,胧的斗笠被她切为两半飘落在地。他往后一退忽然侧身,鹤子还未稳住身形,胧的左掌就已携着厉风朝她的肺部拍来。

      她极快地提手格挡,将胧的左手往旁边一撞,趁着两人距离拉近的刹那,骤然提膝向他的腹部撞去。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胧微微弯腰,放弃了此时碍事的长杖,突然伸手拔出了后腰的短刀,反手极快地刺向她的脖颈。

      瞳孔一缩,鹤子在电光石火之间往后连跃,却还是被快如闪电的短刀削掉了一层皮肉,血珠从脖侧的伤口溢出,滴滴答答地砸在脚边的榻榻米上开出鲜红的梅花。

      凛冽的杀意如影随行,她乍一平稳身形,胧的下一刀就到了。随着一声刺耳的声响,两刀在眼前相撞,金属的刀刃嗡鸣着摩擦出细碎的火花,一时在空中僵持不下。

      “那你又是为何背叛那位大人?”胧的声音紧绷,总是如一潭死水般毫无变化的眼瞳中终于出现她无法辨认的情绪波动。他无意识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至于她为了防止刀刃压向自己的胸口,手背上青筋凸现,手臂也颤抖起来。

      “不止是将你从死亡的境地中捡回,甚至连在这世间的立身之道也一同教予——你又是为什么背叛自己的老师?”

      鹤子沉默半晌,看着胧的眼睛却是笑了出来:“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啊。”

      胧的表情一凝。

      就在那一刹,鹤子骤然抽刀后退,与他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就跟被家长问起将来的梦想是什么,会回答‘想当了不起的武士’的小鬼一样,”平复了一下呼吸,鹤子持刀站定,刀尖微垂于地面之上,“了不起的武士到底是什么,其实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因为真正想要的,只是在说出标准答案之后会得到的称赞罢了。”

      她伸手抹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血迹,眼睛仍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停在原地的胧:“说到底,我以前会选择为那位大人尽忠到死奉上一切,也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要被重视需要的愿望。”

      鹤子抿了抿唇,轻笑出声:“我就是这么卑劣的人。”

      在胧挥刀而来的那一瞬间,她眼神一凛,没有扬起刀尖,反而将地面上松动的榻榻米骤然往前一挑。冰冷的刀光闪过,粉尘碎屑和着榻榻米的碎片一起纷纷扬落。旋身挥刀,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爆音,胧手执禅杖挡住了她从死角袭来的一击。

      左手袖口一抖,胧的指间眨眼就多出了数枚寒光闪烁的银针,随着簌簌的风声,鹤子往后一翻,先前站立的地方已整齐地插入了一排毒针。眼前人影一闪,她刚一落地便向一旁滚去,刚好避开胧直直刺下的禅杖尖端。

      以手撑地,她一腿扫向胧的立足点,趁着胧闪避之际,她骤然拔出钉在榻榻米中的禅杖,手腕一翻长杖横扫,攻击落空之后,头尾一转,却是将寒光凛冽的禅杖狠狠投掷而出,破空呼啸的尖端直直地擦着胧的袖角将他钉入了后面的圆柱上。

      她紧追而上,在奔跑的过程中一个弯腰将插在地面上的银针捞到了手中。胧反应极快地撕下被刺穿的衣摆,侧身一闪险险避开她在下一瞬间疾甩而来的毒针。

      拔刀迎击的动作慢了一秒,胧的刀刃擦着她的刀锋而过,鹤子只觉肩部自腹部一凉,剧烈的疼痛霎时如火燃烧窜上神经,血光乍盛。不顾伤势,她将手中的刀柄一抛再接住,刹那间改变了攻击的方向反手朝着胧的脖子就是一刀,可惜他反应很快地往后一侧头,冰冷的铁刃擦着他的眼角而过,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刹那就涌了出来。

      鹤子借势一脚踹在他的胃部,狠狠将他踢得飞了出去,自己则是身体一虚,踉跄着单膝跪了下来,咳嗽着吐出涌到嘴边的血沫。

      “……既然如此,”胧捂着自己的胃部,慢慢站了起来,背后是敞开的殿门以及深如大海的无边夜色,“你为什么会选择离开高杉那个男人的身边?”

      猩红的血液沿着眼角的伤口流了下来,胧半闭着眼睛,声音又沉又哑:“那是你难得真正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你真的很啰嗦啊,”鹤子以刀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我只是希望对方幸福罢了。就算那是和我无关的幸福,也没有关系——只是这么决定了而已。”

      想要一直待在对方身边——虽然一开始是这么期望的,也许到现在她也仍抱着同一愿望,但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够以后,她选择了放手。

      鹤子喘着气站直身体,举起刀尖,遥遥地指向大殿另一端的胧:“你知道吗,有一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也许因为都是被奈落从死亡的垃圾堆中捡回来的关系吧,她总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讨厌的东西。

      她的声音波动了一瞬:“从以前起,我就看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爽了。真的,非常非常的不爽。”

      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奈落呢。

      既然都已经选择了置身地狱,哪怕手染鲜血也要守护那人的志向,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反悔,哪怕杀死对方也要将其夺回。

      原来一直都那么痛苦吗。原来一直都那么渴望吗。

      明明爱着那个人身上的光明,却痛苦到亲手将其拽回自己身处的地狱。

      到底一直以来是有多孤独啊。

      到底是有多求而不得恨不能死啊。

      夜风呼啸而来,随着银芒一闪,大殿外廊的护栏应声崩毁,化成片片碎木坠于下方的虚空之中。刺骨的杀意从侧面袭来,在即将割开鹤子的颈动脉时硬生生停了下来。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接连坠落,她以左手抓着刀刃,右手握拢往后一拉,在胧瞳孔收缩的瞬间用尽全力一拳挥了过去。

      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清脆的骨裂之声顿起,鹤子几乎是把自己全部的身体重心扔了出去。她踉跄着往后试图站直身体,却忘记了后面的阑干早就被砍断了。

      心脏一窒,脚下忽然踩空,凭着生物求生的本能,鹤子在最后一刻随手一抓,不知怎的揪住的却是胧的衣角。

      黑暗的虚空张开怀抱,倾倒的夜空吞噬了视野,失重感急剧而来几乎要贯穿心肺。凛冽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过。背部忽然砸落在沿途凸起的山壁上,钻心的疼痛瞬间抽走了肺叶中的所有空气,疼得她失去意识了一瞬。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沿着山壁的陡坡上滚下来的,鹤子撑着快要碎掉的身体爬起来时,却发现面色惨白的胧也倒在地上,正好垫在了自己身下。

      “……我搞不懂啊,”大脑一片空白,忽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颤抖着揪起胧的衣领,“我真的搞不懂啊,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时,会来看她的,只有胧。

      她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哽了一下:“当初放跑我的人,是你吧?”

      ——第一时间发现她叛逃的人,也只会是胧。

      “多次警告我离松阳的弟子远一点,不要搅进这趟浑水的人,是你吧?”

      ——在这个冷冰冰的组织里,她以前唯一稍微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胧。

      “一直都是你啊,”鹤子攥紧胧的衣领,自己还未反应过来,眼泪却已接连掉了下来,“为什么一直都是你啊。”

      胧浑身都僵住了。

      仿佛被她的眼泪烫到了,他别开视线,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我只是为了回报当初的恩情。”将他多年前背叛组织的罪过一笔勾销,重新收回奈落之列的,正是那位大人。

      鹤子沉默了很久:“你当初是为了掩护松阳,才甘愿回到奈落的,是不是?”

      胧没出声。

      “……所以别放弃啊,”她咬紧唇,“如果需要有人揍你一拳才能清醒的话,我会打肿你的脸。如果自己无法做到的话,就由我来阻止你。”

      “所以别扔掉啊,”鹤子笑了笑,声音却有些颤抖。

      “不要把你的初心扔掉啊,胧。”

      不要跟曾经的她一样啊。

      两人周围的黑暗中忽然传来窸窣细响,胧表情一凛,鹤子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觉身体一麻,下一瞬间她忽然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一点也动弹不了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胧封了自己的穴位,想要挣扎,却只能僵硬地躺在原地,听到其他奈落的脚步声在周围停了下来,估计是形成了包围圈。

      “叛徒已经被抓住了。”

      胧的声音中毫无波动,除了嗓音中几乎能咳出血来的沙哑,完全看不出是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人。

      为首的奈落颔了颔首,嗓音森寒:

      “很好。再三背叛上天的罪人,八咫鸟已无宽容之理。将其关押起来,明日一旦送走天道众的行列,立刻按御法度处置。”

  •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喉咙痛得想要报社【不
    碰巧又来了亲戚,真的快要狗带了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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