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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虎落平阳不一定被犬欺 ...

  •   其实幺蛾子兄真的挺不容易的。

      在彻底冷场的情况下他还能顶着高杉不耐烦的目光自说自话,非常积极地用自己的热脸贴对方的冷屁股,愣是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和与对方之间的恩怨情仇理了个通顺,全程还保持着那副高高在上鼻孔看人的姿态,实在是个人才。

      幺蛾子兄穿得这么花里胡哨是有原因的,才不是想故意气一气某人顺便气死最好,他现在是高杉家的长子——过继的——身为高杉家伟大的继承人,自然得跟家族来往多年的生意伙伴吃吃饭,聊聊天,顺带宣布一下高杉家的未来家主换人了,好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鹤子觉得高杉家的动作挺利索,身为独子的高杉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将这位据说是高杉某个堂兄的家伙收为了养子,不愧是经商的,效率就是高。

      若是没有能继承家业的子嗣,就会被剥夺辛苦挣来的武士头衔,沦为下级阶层。收养养子虽然会被削减俸禄,但至少还能守着武士的身份,等待再次翻身的机会。

      这种做法不管怎么看都合情合理,但就是让她有点不舒服。

      “真是没想到啊,你这家伙竟然真的跑到这种偏僻的乡下地方来参军了,当初听伯父大人说起时我都不敢相信呢——哦,对不起,我忘了,现在该称呼为父亲大人了。”

      幺蛾子兄嘲讽的模式不外乎就是那么几种。

      总结起来就是: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愚蠢的弟弟哟,你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被你踩进泥里完全不当一回事誓要干掉你的堂兄吗?今天可算让我逮着你了,不连本带利地将你以前从我这夺走的东西讨回来,我就……

      “哦,你打算怎么样?”

      高杉好整以暇地露出嘲弄的笑容,眼眸冰冷。

      鹤子敢打包票,高杉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了,可他还是立刻进入了反击模式。就算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只要敢踩到他头上,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地藏菩萨,一律砍腿伺候。

      估计是想起了什么并不美好的回忆,幺蛾子兄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梗着脖子道:

      “你……你少在这里给我摆出那副得意的样子!其实你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吧,原本属于你的东西现在全部都是我的了,一定很不甘心吧,一定咬牙切齿后悔得不得了吧?”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找到了自信,腰板也挺直了。

      “真是可怜啊,晋助,你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幺蛾子兄拖长了语调,假惺惺地道,眼神中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几乎快要从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满溢出来了。

      “……那种累赘的身份和无聊的东西,你想拿就拿去好了。”

      高杉嗤笑一声,抬起眼帘。

      “我对成为他人的傀儡不感兴趣。有这个闲情特地绕路来这里说些无用的废话,你还不如多琢磨一下如何讨好家里的那些老骨头。记住,千万不要给家族抹黑哦,那些红着眼睛死死抓着武士头衔不放的老家伙,对于任何可能触犯家族利益的人都绝不姑息——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一样。”

      嘴角扬起不屑的弧度,高杉转身就要离去:

      “你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囚牢。”

      “站住!”先前那副趾高气扬的神色不知何时已完全消失,幺蛾子兄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风度尽失,“高杉晋助你有种给我站住!!”

      但若是这么被人威胁就会停下脚步的话,那也就不是高杉了。

      被对方先前的话语戳中痛楚,幺蛾子兄终于撕破了伪装,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和家里决裂甚至跑来参军!哈,你还真当我是当初那个被你戏弄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击的小鬼吗?!”

      自己奋斗多年,使尽手段不惜抛弃自尊也要拼命得到的东西,结果却被对方毫不在意地踩进泥里,看都不看一眼就继续前行,怎么可能原谅。

      无法原谅。

      也绝不原谅。

      “你还真是堕落了啊,晋助!”他大笑起来,声音破碎,“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教书先生,把自己弄成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你当真以为自己有办法将那个人救出来吗?!不要开玩笑了,宽政大狱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包括皇室公卿幕府大臣,没有人能幸免!一个乡野的落魄私塾老师,进了监狱,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顿了顿,他突然间露出诡异的笑容:“哦,抱歉,我说错了呢,那个人说不定已经死了。就算你赶去了,最幸运也只能得到一个人头……”

      他没能把话说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鹤子甚至没看清高杉是怎么夺刀的。

      几乎是眨眼间,高杉就将幺蛾子兄按到了地上,攥紧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凸显,拔刀就是刺向对方脆弱柔软的咽喉!

      空气如纸割裂,尖锐警鸣。同样尖锐响起的还有幺蛾子兄杀猪般的惨叫。

      “等一下!!”

      瞳孔猛缩,高杉刀尖一偏,直直贴着对方的脖侧插入了土中,深达寸许。

      鲜红的血顿时从细长的伤口里渗了出来,滴滴答答地沿着锋利的刀缘滴落下来,砸在土地上溅出片片血花。

      一片死寂。

      ——高杉那家伙虽然芋头总是切得惨不忍睹,砍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鹤子决定再也不嘲笑高杉的刀工了。

      “咳……那个,”鹤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笼罩上空的难熬寂静,“你还有垃圾没扔呢。”

      她指向坐在地上被人遗忘了很久的垃圾袋。

      “……”

      默了半晌,高杉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手中一个用力,将深深嵌入土中的刀拔了出来,信手将其往旁边一扔,刀身砸落在地发出哐啷的声响。

      心有余悸的幺蛾子兄跟着声音一起哆嗦了一下。

      “竟……竟然如此凶残野蛮,”他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手里还按着脖侧的伤口,“当初父亲大人就该禁止你跟那群粗鄙的乡下人混在一起。”

      鹤子都要捂脸了。这种程度的作死她真的救不了。

      脚下微顿,高杉回头瞥了对方一眼。

      幺蛾子兄差点就哭出来了。

      “凶残?野蛮?”高杉似笑非笑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之前野兽般凶光毕露的杀气已退去大半,此时他碧色的瞳孔中讥讽之色更甚于杀戮之气,但幺蛾子兄还是不受控制地在他的注视下颤抖起来。

      高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武力这东西有多么便捷多么重要,当初把这点告诉我的,不就是你们吗?”

      *

      ——“桂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餐桌就是战场,这句话放到新兵营里绝对不假。每次一到开饭时间,饭团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饿狼般扑上来的大家哄抢一空,就连银时那家伙都会一改往常的懒散无谓,抢饭时毫不要脸的凶狠姿态曾在营内广为流传,一度盖过了这家伙在剑术对练中败绩为零的风头。

      会耐心排队等待的人,永远都只有桂。

      “不是桂子,是桂。”

      桂固执地纠正道,谢了一声接过鹤子手中的加大号饭团。

      正午的骄阳毫无保留地倾洒着光与热量,将白石铺就的练兵场晒得滚烫。大部分的人都躲在树荫下或是佛殿的屋檐下乘凉,一边啃着盐渍饭团一边和身旁的伙伴八卦闲聊,抱怨魔鬼教官的斯巴达式训练。

      还有一小部分人因为表现不过关,仍留在练兵场上接受教官的训斥,一遍遍地重复演练直到过关为止。

      高杉原本应该在发饭团,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着练兵场中的训练,甚至都没发现银时多拿了一个饭团,专注得让人想感叹这家伙若是切芋头的时候也这么认真的话该多省心。

      “那个啊,”鹤子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将一缕头发挽到耳后,“你们真的满十五岁了吗?”

      武士一般会在十五岁时会举行元服之礼,表明已正式跨入成年人的行列。同样的,攘夷军的入伍年龄限制也设定在了十五岁。

      “咳……”

      尚未修满装傻充愣的技能、节操尚有存余的桂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清了清嗓子,他挺直了脊梁,声音清澈磊落,没有丝毫迟疑:

      “报国之心不分年龄大小,与身份地位无关。在这种幕府奸臣当道,人民饱受欺凌压迫的时刻,我们只是想为攘夷大业尽一份微薄的力量罢了。”

      ……好歹看着她说话啊喂!盯着她身后的空气一脸真挚深情有个鬼用啊喂!

      鹤子顿时就死鱼眼了:“也就是说你们其实并未达到入伍的年龄标准是吧。”

      “你在说什么呢,鹤子,我们当然……”

      在她“你就继续掰吧”的注视下,桂心虚地放低了音量:“我们马上就十五了。”

      蝉鸣如浪,空气里充满了盛夏独有的味道。

      碎金般的阳光从葱绿的树叶中筛漏下来,从缝隙中可以窥见碧蓝的天,还有隐藏在阴影间的小小身影。

      ——啊,是蝉。

      “……这样啊,”默了半晌,鹤子收回视线,冲神色有些紧张的桂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跟营长大叔说的。不过……”

      “集合——!!”练兵场那边突然传来教官粗哑的喊声,打断了鹤子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她望着桂匆匆一口吞掉剩下的饭团,一边捶着胸口一边拔腿往回狂奔,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急着参军呢——这种话,突然间问起来果然还是太唐突了吧。

      虽然和自己毫不相关,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小在意。

      ……只是一点点罢了。

      *

      昨夜似是下了一场大雨,将夏日的燥热洗去了不少。一大清早起来时,雨后的空气微凉,穿过山林的风带着清新的气息,迎面吹来时,一下子就将因一夜酣睡而沉淀的血液唤醒了,令人舒畅不已。

      因为时候尚早,整个寺院都静悄悄的,只回荡着她一个人行过大殿前的空地时,白石砂砾在脚下咯吱作响的声音。

      鹤子正要绕过偏殿,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时,脚下一顿,直接被钉在了原地。

      一片寂静的庭院里,只能听见高杉练习素振时,竹刀被舞得虎虎生风的声音。

      举刀,踏出,劈斩,回身,再如此反复。

      他似乎已经一人练了很久了,头发和衣衫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但动作却不见丝毫凝滞,利落而爽脆。

      薄薄的金光劈开晨雾,将庭院切割成光与影的世界,清晰地勾勒出少年略显清瘦却肌肉匀称的笔挺身形。

      汗水不断地沿着脸颊的轮廓滴落,转瞬即逝,在晨光下闪烁出晶莹的色泽,对方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碧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灼灼燃烧起来。

      鹤子在暗处一动不动地看了好半晌,这才重新迈出步伐。

      目的地不是厨房,而是营长大叔的所在。

      将这个只会乱帮倒忙的家伙早点扔回去的事,她也该提一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突然发现,松阳三三被抓走的时候,高杉好像差不多正值中二的年纪_(:з」∠)_
    松阳三三这一被抓走,就再没回来
    高杉那家伙也就停留在了中二的那年夏天死活出不去了_(:з」∠)_
    每次来大姨妈都痛得持续掉血条,好想性转啊【画风转变得太快了啊喂Σ(`д′*ノ)ノ
    这次迟更了一天真是不好意思,和痛经君战斗了很久
    不知道四日左右一更的日子我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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