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仰望那污浊的天空》羽色er

4、第四章

　　亚连在黎明时醒来。

　　那双鸽灰色的眸子瞬间张开，眼里完全没有本是应有的疲惫和懒惰，一片清明。在环视了这个陌生的房间一周后，才渐渐的从眼底蔓延上来。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把身上裹得十分紧的白色绒被拽了下来。

　　亚连睡觉时会缩在床脚，用绒被将自己紧紧的包裹在内，像是被拥抱一样。
　　但是…不管什么季节，都会有一种寒冷逐渐从脊髓蔓延开来，比黑暗还要寒冷。

　　昨晚更甚，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血液快要凝固，呼吸逐渐消失。感觉自己皮肤冰冷的甚至像死人。

　　是因为那个师傅不在的缘故吗？

　　亚连叹了一口气，爬了起来。
　　僵硬的酥麻让他全身肌肉绷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伸手拿起放在枕头下面的匕首，尾部的绷带已经有些磨损，露出里面不知名的光滑金属，很容易脱手。

　　从床底抽出白色的崭新绷带，手指惨白的几乎和绷带同色，在房间内照进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熟练的解开匕首上的旧绷带，一圈一圈的打理着。

　　亚连的思绪飘向了昨天。

　　赫布拉斯卡的测试方法很成功的让他再次体验了一把胆战心惊的感觉，现在想起那些触手的触感，亚连手一抖，绷带差点扯断。急忙稳住手，拿起新的绷带缠绕起来。

　　“‘时之破坏者’什么的……总感觉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啊……”
　　发誓要将恶魔破坏殆尽的人是我。我是个骗子，但我不会像马纳一样撒那么大的谎。
　　时间，是指恶魔们灵魂被束缚后的时光吗？
　　而我，是破坏掉这个的家伙？

　　“好了。”
　　将最后一点露出的金属遮挡住，把多出的一部分塞进绷带里。
　　亚连握住匕首尝试着挥舞了几下，插回了大腿外侧的袋子。调整到正好位于一抬手就能握住刀柄的位置，准备去食堂吃点东西。

　　“提姆甘比？”环顾四周，并没有那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边的格雷姆的身影，摇摇头，算了，说不定到哪里玩去了吧。

　　推开食堂的大门，在确认了最快捷的逃跑路线和视觉死角之后走到点餐台旁边。
　　“那个……”
　　亚连抬头，勉强看见了厨房里面那个似男似女的人。

　　“咦？好小的孩子呢~请问要点什么菜呢？”厨师这么说道。
　　好小。
　　敏感的挑出了自己很讨厌的形容词，亚连不满的咬了咬牙，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对方说的是事实，否认也没用……毕竟谁都会感到奇怪的不是么，这种身体。

　　“是新成员吗？这次又有可爱的小家伙加入了呢~”
　　深吸了一口气，亚连决定无视这些明显揭开自己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伤疤的用词，微微一笑，几乎是一鞠到底。“你好，初次见面，我叫亚连·沃克。”

　　看上去像是东南亚人的厨师扭来扭去，身边飘起了花朵和爱心。而这些奇怪的东西还在不要钱一样、数量多的冒出来。

　　“真有礼貌~我叫珍妮，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哦~”语气荡漾。

　　亚连微微侧了下头。这个人很友善，应该不是每个人都像门口的那个一刀平一样脾气不好到直接打起来的...吧。
　　忍不住想起那个喜欢把他拎来拎去还把他当仆人，不，奴隶一样使唤的师傅，亚连精致的五官不禁扭曲了一下。

　　“什么都可以的话，麻烦给我……”
　　亚连有些犹豫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
　　“糯米丸子一百支，五份蓝莓奶昔，意大利粉十份，清蒸桂花鱼十份，五份提拉米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麻烦每份多一些。”

　　珍妮震惊的看着亚连瘦弱的十岁孩子体格，这些食物几乎是本身的几倍了，什么食量大的生物都要甘拜下风。

　　“……你吃得完这么多吗？”半响，珍妮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甚至连那习惯性的发嗲的颤音都消失了。

　　“但是少了的话会饿啊…拜托了！”小声嘀咕了一句，亚连扩大了自己的微笑看着对方。
　　“那就放心好了，会让你满意的~”像是先前被压制了一般，这次的声音更加荡漾，尾音转了几个回旋，简直是山路十八弯...

　　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点餐台，亚连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总感觉，珍妮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呢。

　　“你说什么？！喂！有本事就再说一次！”

　　一声分贝很高的喊叫瞬间刺穿了亚连的耳膜，他的肌肉猛然绷紧，险些直接按照想好的逃离路线离开。带着一点惊慌看向声源，发现不是自己预想的“东西”，才深深的呼吸，尝试着放松下来。

　　“喂，别冲动，巴兹！”
　　似乎是劝阻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亚连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发生了口角，而一方因为急躁而先动起手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吵死了！”
　　啊啊，是那个很讨厌的人。

　　亚连无意识的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把目光放到神田身上。

　　“明明是吃饭的时候，却有人不断的在背后哭哭啼啼的吊念死去的家伙，害的饭都变的难吃了。”
　　神田用力将那种东方的饮食工具摔到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亚连看着神田，目光不知为何有些阴沉。
　　这个人，身上的黑色虽然不算是太过庞大，但也比周围的人多上不少。

　　黑色是生命或物品的怨气化成的，一般黑气越多，人生就越不顺，脾气也越暴躁。亚连叹了口气，但脾气暴躁应该就是他的本性吧。

　　“你这家伙……这是对殉职的同伴们该说的话吗？我们探索部队…作为驱魔师的部下，尽全力的支援你们…而你却说连饭都变得难吃了？！”

　　巴兹的声音已经沙哑，不顾别人的阻拦质问着，双眼都已经充血。
　　巴兹的拳头夹杂着风冲神田挥去，却被一掌挡下来，掐住了脖子半吊在空中。失去氧气的痛苦让他咳嗽了几下。

　　“你说支援我们？别开玩笑了。”神田哼了一声，语气是亚连听过的不屑和鄙夷。“你们也只能做做‘支援’了，毕竟都是没有被圣洁选上的落选者。”
　　“不想死的话就离开，你这样的探索部队队员要多少有多少。”

　　亚连看见巴兹身上的黑气开始侵蚀□□，看来神田真的是踩到了地雷啊，这种接别人伤疤的能力还是不一般的好。上次也是这次也是，难道就不能稍微对别人友善一点吗？
　　还真是，不可理喻的人啊。
　　这样的话，会被很多人排斥的哦。他在被那些人恐惧厌恶的眼神看着的时候，难道不会全身发冷吗？

　　亚连稍微动了一下左臂，发现伤口还是有一点疼痛感顺着神经传来。

　　弱肉强食是妖怪的规则，但人类绝不承认这也是属于他们的制度。

　　人类有着近乎病态的自我陶醉，认为人有所谓的人性，而其他没有的都是比人类第一等的野兽。不遵守的，会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排斥在外，再也进不去那个世界。
　　就算以前是多么要好的同伴，家人，也不会把你从被一个人留下的孤独化为的泥潭中拯救出来。

　　而亚连不是完整的妖怪，也不是完整的人。在两个世界里徘徊，在夹缝中生存，没有落脚点。但妖怪的规则真实但冰冷，与其苟延残喘的活在那些实力强大的家伙脚下，在寒风中颤颤发抖，他更愿意接受人类虚假的温暖。

　　不想，不想被一个人留下，即使本来就是孤零零的一个。

　　“对不起，请收回刚刚的话好吗？”
　　亚连踮着脚尖站立着，用左手将神田的手强硬的握住，迫使对方放下那个探索队员。

　　握住的时候，看见了莲。
　　成片成片的绽放，露珠在大厅的灯光下折射出更加晶莹的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绽放于世，过于沉重的花朵没有影响到支撑，坚强而执着的站立着。

　　亚连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手下意识的再一次收紧，微微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神田不满的皱眉，心里对对方的表现感到诧异，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被诅咒的家伙不要碰我。”

　　亚连忽然感觉鼻尖有点酸，强压下这种感觉和神田对视。
　　神田被这样一眼见不到底，仿佛隔了一层迷雾的鸽灰色双瞳望的莫名有些罪恶感，然后对方却忽然笑了。看的他一阵不舒服。

　　“像你这样愚蠢的人，在教团里一定活不过一个月。”
　　像是诅咒一样下了断言，嫌弃的打量着对方单薄瘦弱的身体。

　　“承蒙夸奖。”
　　要是一个月就死掉就好了，这样的话，也不算不遵守诺言吧？自己可是在生命停止之前都在前进啊。

　　“哼。”神田转身，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亚连在背后看了他一会，也抬着大的吓人的餐盘走到了早就选定了的视线死角里吃饭。
　　一口一口的把食物吞下肚，冰冷的肠胃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暖意。满足的眯起眼睛，甚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十分细微的咕噜声。

　　在他把大半的食物吃下去以后，看见黄色短发的利巴班长在四处张望，注意到亚连没有可以隐藏的目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呀，终于找到了。神田，亚连。你们十分钟内要吃完早饭，然后去司令室报道。”

　　是出任务吗？
　　要加油啊，这可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接收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