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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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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洛阳,正值牡丹盛开之季。
牡丹富贵,满城飘香。
可是现在整个玉龙山庄里却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就在昨夜,新任武林盟主兼庄主的萧宿收到了一封请柬,大红封袋包着,很是喜庆的模样,只是右下角还多了一朵盛放的牡丹。
收到请柬是好的,可是收到右下角的牡丹就不太好了。
如此洛阳名花,如今一看到便不由自主的想到某个令众人谈之色变的名字。
花琢尘。
这个江湖上一等一的魔头,曾经一夜之间灭了有名剑术世家洛阳孙家满门。一百八十条人命,高手云集,竟在一夜后全部灰飞烟灭。从此花琢尘便成了人们口中恐怖的恶霸,而他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为自己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励志在他的带领下把江湖搅个天翻地覆。
本以为在“江湖邪尊”花封天死后能得以安宁一段时间的江湖,没想到这么快便被这个牡丹山庄的花大公子子承父业,再次掀起了腥风血雨。
鬼知道他这次又再算计什么鬼事。
萧宿反反复复翻看着请柬,阳光在那身泛青的衣襟上扑撒开一股朴实而华丽的苍劲之感,以往英气俊美的面容此时却早已经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霜。一口气叹出来,有些无奈,是止不住的头疼。
江湖之上,能谈到花琢尘还不头疼的人,的确没几个。
自从一年前他持剑在花琢尘面前亲手了结了花封天的性命,再对上那人的眼神时,他才深刻明白这将是一辈子的恨和痛。
确实残忍,但他也是身不由己。
就像现在,虽然不想去,但依旧是身不由已。
因为若是他不去,又不知要断送掉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花琢尘的心冷硬如铁就如同他的貌美如玉一般,这也的确是深得他父母的真传。
萧宿要去还没什么,玉龙山庄的众人却比他还激动。
柳白衣执意跟他同道,二十一二的年纪,少女般娇艳美丽的面容带着如同冰皮瓦解般的柔情,而此刻却是带着满满的担忧。
她纠结道:“你要去?”
萧宿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往门口一瞥。门口的马已经备好了。
柳白衣的面色却不似他这样轻松,她冷道:“那个花琢尘诡计多端,这次又不知安的什么心。怕是会对你不利。”
这想法自然跟他如出一辙,可这又如何?
萧宿叹了口气,只得安慰道:“他若想杀我早该下手,又怎会等到现在?”
虽然是这样说,却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更是说服不了。
花琢尘心机深如黑潭,若是这样容易就给人猜到,恐怕那也不是花琢尘了。
柳白衣是冰雪的聪明,看出他的难处,便拉着他的手,又说得一口的道理,头头是道:
“你瞧,如今离你我二人婚期已经不远,花琢尘报仇又是早晚的事,我虽武功不如你,多一双眼睛也是好的。”
女子的眼睛明澈如水,荡漾着流光,也荡漾进了萧宿的心里。
他心知柳白衣是放心不下他,心中暖意,禁不住用手轻抚她的发:“你且在这里等着,我独自去也无妨。”
到底是女儿身,萧宿当然不会同意。两人又是一番柔情似水的争执。虽然是安慰着拦了下来,出门时也将近正午。
这时又有谁晓得,萧宿的这一独自前往,将是柳白衣一辈子的悔恨。
烈阳当头,人声鼎沸。
凭着印象一路颠簸也就到了,新的门户确实让人陌生的很。
萧宿放好了马,便被人带着了进去。
当年的花庄被花大公子翻修了一遍又一遍,各路工匠也杀了一个又一个。后来一看还是不满意就干脆把名字都改成了牡丹庄。
有句话:牡丹庄有牡丹楼,牡丹楼下有牡丹。
期间的香味更是扑鼻。
萧宿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基本都坐满了,不惊讶,却总觉得不协调。这样多的人,场面却是诡异的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那些人多是些剑客侠客,隐退的或未隐退的,看到萧宿后都明显的眼睛一亮,猝尔又暗了下去。
也难怪,被花琢尘邀请来的人,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况且是与他仇意至深的武林盟主萧宿。
萧宿入了座后,也就没再说话,却也没有事干。
等了不知多久,人还没有出来。
他这才看向桌上摆着一个个茶盏。鲜艳的牡丹花茶和浓郁的牡丹香气,却都是送过来的样子,没人喝过没人碰过。他盯了半天,下意识地端了起来,结果还未等送到口边便被身旁人按住了胳膊。
身旁是一个差不多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面庞微黑却很英俊,发丝略长,只留得一双如鹰般锐利明澈的眼睛。
“萧大侠。”那人正色道,“花琢尘的茶水喝不得。”
他左手刚劲,右手的袖子却显得软绵绵,不难想象里头的空荡景象。而这面相若是猜不错,应该就是当年有名的“左手快刀”高云。
这般人物也请了过来,实在是让人好奇花琢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宿当然也知道这花大公子的茶水不能喝,不仅是茶水,他向你递过来的所有东西都要好好审视一番才可。
花琢尘的毒,除了他世上恐怕无人能解。因为还没等解人便死绝了。
那毒性就好像是下毒的人,又快又狠,杀人个措手不及。
萧宿看了看身旁人,动了动嘴唇还未等接话,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巨响。仿佛是为了验证高云的话语。
有人卧倒在了桌面上,右手边是打翻了的茶水,一阵猛烈地抽搐伴随着凳子咯噔咯噔的响声,仿佛是一个极为痛苦的挣扎过程,最后往地上一趟,安静了下来。
一脸的狰狞。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有人小心地拿手往他鼻子下一试,一瞬间整张脸都变得惨白。
他颤颤道:“死,死了!”
然后又道出了这世人皆知的事实:“花琢尘的茶水里有毒!”
话音刚落,那人便瞬间瞪大了眼睛,木愣了几秒,似乎想说也什么,却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再一看,颈上已经赫然多了一根银针,银针周围的皮肤一片漆黑。
谁出的手谁都明了。
萧宿正在愕然,却有声音懒散地从屋顶上传了出来。
“诬陷的毫无证据,的确该死。”
这声音字字如珠,温润如风,说出的话却带着深切的嘲弄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阴狠。
抬头,只见一人坐于房梁之上。雪白的衣,乌墨的发。在那垂落下来的衣摆上,赫然绣着几朵鲜红的牡丹,正分外娇艳地绵延至上,在层层叠叠中,愈开愈烈,分外刺眼。
再看那人,却是暗自轻笑着,嘴角勾了一抹冷艳的讥诮,衬着如画的眉目,一双风流婉转的桃花目,泛着满满的神气狡黠与阴冷之意。
宁静仿若潺潺春水下凝聚了波涛暗涌暗藏杀机。
唯有这一笑是卖弄尽了风流。
花琢尘如此的厚实脸皮,确实是让人惊奇。
花琢尘如此的绝美容貌,确实是让人惊奇。
花琢尘如此的钟爱牡丹,确实是让人惊奇。
可是此时却没有人惊奇与这几点。
花琢尘何时在的,在了多久,竟没有一个人感觉和意识到。
一个人太过强大,难免会让别人感到可怕。
萧宿竭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紧抿着唇,控制着已经握上了腰上剑柄的左手。
在他面前连杀两人,的确很难镇静。
但终究他却是呼出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平静的毫无波澜。
花琢尘却连一丁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依旧是笑嘻嘻的,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白衣纷飞间,就像一只优雅懒散的猫。
刷的一声,折扇一开,却不是一朵牡丹。
雪色的衣,衬着如玉的人。
就像是牡丹,美极却带着煞气,叫人想看又不敢看。
花琢尘路过萧宿的时候,淡淡的瞥过去了一眼。
他摇了摇扇子,调笑道:“萧盟主肯来,真是给足了在下面子。那在下也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话语里也是句句嘲讽。
萧宿不语,又能语什么?唯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