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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月娘 ...

  •   烟芜两人登上高岗,视线顿时开阔了。

      远处平地广袤无垠,眼前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女子,女子背影纤纤,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依然遮掩不住姣好的身量。

      然而,女子却有一头白发。白发如雪,似瀑布一般垂落在腰背处。

      在广袤的原野中,这样一个藐小纤弱女子,这样一头白发,给这个女子平添一分凄凉一分神秘。

      歌声不断,愈发凄婉,哭腔渐现。

      烟芜二人循着歌声走近白发女子,女子仿似发现了他们,扭回了头。女子生得极为貌美,这般一回头,仿似生生折煞了红艳艳的夕阳,夕阳顿时沉了下去,天光逐渐昏暗。

      “阿石,你回来了!”

      女子突然停止了歌声,浑身抖如筛糠,她战战粟粟地爬起身,在昏暗的天色下一动不动地望着刘琨,眼神由初初的不可置信到怀疑到最后的热烈如潮。

      “阿石,你总算回来了!”女子重复一遍,声音仿似都带了几分颤意,泪珠儿仿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从眼眶滚落下来,她嘴角微张哭出了声儿,便抬手捂住唇角哭个不停。

      她终于动了,从袖中掏出一方素色帕子,轻轻试了试脸颊,又整了整头发,方轻提着裙角,向着刘琨方向狂奔而来。

      阿石,据烟芜所知,越石是刘琨的表字,这阿石估摸这应该就是刘琨的小名了。

      烟芜瞅瞅完全不在状态,初步估计懵了的刘琨,然后看看激动地不能自抑的白发女子。

      寻思道:难道是一出负心汉痴情女的故事?烟芜紧紧皱着眉头,脑补着接下来的戏码。负心汉吃了痴情女,甩了痴情女,痴情女日日守候,偶然痴情女见到负心汉,负心汉身边有了新欢,痴情女顿时火冒三丈,接下去,抱着必死的决心和负心汉同归于尽!

      一念至此,烟芜抖了三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目下,离刘琨远点更安全。

      “阿石!”白发女子奔到刘琨跟前,糊了眼泪鼻涕的手便想招呼刘琨的脸,刘琨惊吓,略略侧身一躲,女子扑了个空。

      “阿石,你是嫌我老了丑了么?”白发女子眼神空洞地望着空了的双手的,许久才收回手摸了摸自己满头的白发,凄楚地喃喃。

      烟芜委实觉得刘琨错了的,她看不过去了:“我说,郎君,你看着人模人样的,原来骨子里也是败絮。玩弄女子感情,然后抛弃女子这样的事真真令人唾弃!”

      “你……”刘琨反驳的话尚且压在舌尖便被白发女子打断。

      “阿石,这位姑娘是……”白发女子仿似才发现烟芜般,“是因为这位姑娘你才嫌恶我的吗?”

      烟芜极为鄙夷地望着刘琨,又往旁边挪了挪,仿似极力想和刘琨撇清关系:“我和他没关系的。”

      刘琨闻言回头狠狠盯视她一眼,佞笑道:“丫头,你真的跟我没关系么?既然如此,那今后我们各走各的。”

      那可不行,她身上身无长物,要是各走各的,她可得饿死,烟芜一阵腹诽。最后认命的烟芜抱着包袱低着头不说话了。

      然后,她和刘琨兀自僵持着。

      白发女子直接忽略他们的对话,她悲愤地指了指高岗下的黄泥大道:“这里是你回程必经之地,我日日在这里唱歌,便是望你知道我的思念。今日,你见了我竟这般无情。”

      兀自咕哝道:“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千个日日夜夜,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吗?你告诉我,你没有背叛我,对不对对不对!”白发女子越说越激动,再也顾不了刘琨意愿,拉起刘琨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刘琨浑身一僵,女子的话和说话的心酸竟然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了。烟芜也从女子话中听出了不对劲,三千个日夜,算来应该将近十年,十年前刘琨应该还是小屁孩一个,难道刘琨那么小就薄情薄幸?烟芜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刘琨缓过了神,却任由女子握住了他的手,“十年前在下方十岁,跟在父母身边长在平阳郡,从未曾到过此地,姑娘想是认错人了。”

      “不会的。你这身青衣,是当初你从军时,我一针一线缝的。”白发女子又指向枣红色瘦马,“它,阿红!当日你辞别我时,也是这般牵着阿红,对我说‘等我’。‘等我’二字从此成了我所有的念想,生活穷困潦倒时,想起这二字,我即便咬着牙吞着血也支撑下来了。今日,你竟说我认错了!”

      “呵呵……”女子突然放下刘琨的手,绝望地露齿一笑,“便当我认错了吧!”转身决然向着高岗走去。

      烟芜和刘琨两人都意识到她想干什么,烟芜使劲儿向刘琨使眼色,刘琨直接无视她,绕过她伸手挡在白衣女子身前,吸了口气,仿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是我不该!”

      他扶住白发女子瘦弱的肩,再次长吸一口气:“我回来了!方才,方才是我在同你开玩笑。”他努了努嘴朝向烟芜:“那女子只是我寻来的一个马奴,专程为我涮马的。你别误会了。”

      “真的吗?”

      “嗯!”

      “你学坏了。”

      “嗯,是的”

      烟芜一眨眼,白发女子便扑进刘琨怀中,泪水又溢出眼眶直打湿刘琨的青衣,刘琨轻拍着女子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回去吧!”他边拍边抬头扫一眼烟芜,看到她目瞪口呆,然后,在她眼前牵着白发女子下了山岗……

      烟芜完全傻了。

      眼前的刘琨还是那个对她颐指气使,牛逼哄哄的刘郎君吗?

      刘琨背对着烟芜,在烟芜看不到的方向,他轻轻捏着白发女子的衣角,暗暗使了点小力气,拖着白发女子匆匆忙忙奔下山岗。他想,他刚才定是魔怔了,才会一反常态抱了白发女子。

      原因为何?难道是为了看柳烟芜的反应?他觉得自己不可思议极了。想到这里,他加紧了步伐,逃也似的。

      “等等,阿石。”白发女子笑得好不温软幸福。

      刘琨停下步子,皱了皱眉头,他现在只想拖着这疯癫女子下山,免得她又来个跳崖自杀的戏码:“何事?”

      白发女子垂眸,羞涩一笑:“阿石,你忘了你的涮马丫头了。”

      说着,她娉娉婷婷扭了头:“丫头,牵好马,跟我们回去。”

      在那高高的山岗上,烟芜闻声一踉跄。

      ~
      “月娘,你可回来了!”老阿婆脸皮皱得像老树干般,警惕地打量刘琨一眼,从刘琨手中扶过白发女子月娘,语气关切地呵责道:“怎生才回来。可把阿婆吓坏了。”

      “阿婆!”月娘抓着老阿婆的手,笑靥如花,“阿石回来了,阿石回来啦!”

      转身,拉着刘琨的手,刘琨本想挥开月娘,却见烟芜跟在他们后头,埋着头神色恹恹的,他心情突然间由阴转晴,由着月娘拉着他到老阿婆跟前。

      “瞧,阿婆。阿石回来了!”月娘再三重复这一句。

      老阿婆再抬头细细打量刘琨,见刘琨青衫加身而不失贵族做派,一派坦然气韵,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先前的警惕尽失,她朝刘琨点了点头,安抚地拍着月娘的手:“是的,阿石回来了,我们先回屋去。阿石长途跋涉想必累了,我们去给阿石准备吃食好吗?”

      “呀,我怎么给忘了这事儿!”月娘捂着嘴惊叫一声,便匆匆奔向屋内,边跑边回头,“阿婆,我去做晚饭!”

      朝向刘琨:“阿石,你随阿婆回屋呆着。”

      巧笑着:“我做你最爱吃的鸡屁股!”

      烟芜牵着瘦马,气呼呼地踢着茅草屋门前的石子,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些许郁闷。她正怨念着,突然听到风中飘来这句话,她不由脚下不稳有一个踉跄。

      同样差点风中凌乱的还有刘琨,他晃了晃身子,在烟芜系好马接近时一把搭在烟芜肩上,堪堪稳住了身形。

      “对不住,郎君。”老阿婆苍老的声音带着点歉疚,“月娘她已经病了多年,请郎君看在老婆子的份上不要怪罪。”

      刘琨被烟芜死鱼眼一瞪,从她肩上移开手,对着老阿婆拱手一揖,也算做足了小辈礼貌:“阿婆多虑了。我自是能理解的。”

      说着,拉起烟芜的手:“天色已晚,我们将前往城中投宿。请阿婆见谅。”

      烟芜摊开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晃,嗯,伸手只能模糊见五指了,然后回望刘琨:“郎君,要不今夜留宿这里吧。月娘还在做鸡屁股,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太好意思吧!”她觉得心情抑郁,极想和刘琨作对。

      老阿婆被烟芜逗乐了,慈祥地笑了笑,开口挽留二人:“这位姑娘说得有理,天色不早了。这边离城中尚远,郎君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这里留宿吧。”

      “对,阿婆说得有理!郎君,要是嫌今日走的路不够多的话,就多走两步去城中。反正我是累了,我不走了。”烟芜说着,自来熟地挽着老阿婆的手便往人家院子里去。

      被晾在院外的刘琨按了按被某人刺激地突突乱跳的太阳穴,无奈地跟在二人身后进了院子。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不是话唠不是话唠,作者君是知心姐姐知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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