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狐》春浅浅

3、宠妃

　　我成了卫菁的宠妃。

　　这是他们说的，因为卫菁连续宿在我的藏珍宫，而那个丽妃已经连续的摔了好几天东西，有次还要到我这边来闹，被宫女拦下了。

　　根据大家的表现，我确认，我成了卫菁的宠妃，可是他眼中的那抹浓紫为什么还在，难道宠与爱不是一码事？

　　卫菁很喜欢跟我在一起，不仅是晚上，有时白天也来。

　　我们坐在一块，或饮酒作乐，或看宫人起舞。

　　他总是喜欢盯着我看，唇角弯成美好的弧度，就像杯中醇酒一般醉人。

　　我觉得，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跟他在一处，都想博得他的宠幸，不仅因为他是王，能给她们数不尽的赏赐，还因为他很好看，即便能被他久久的望着都是一种享受。

　　所以我也很享受。

　　享受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天我失去这份专注会怎样。

　　高兴的时候，我也会下去舞一曲。

　　我没有学过跳舞，但仅凭柔美的身段，飘逸的裙袂，倾国倾城的姿容就足以令殿中人叫好了。

　　其实我是只懒狐狸，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除了在洞中修行就是出去散步，距离不超过一丈，这么大范围的又蹦又跳又是弯腰又是踢腿的我实在是不愿意。但是因为看到他在笑，想着我如果跳得好看一些他会不会爱上我？那么我就可以……

　　于是我更加卖力，甚至动用了一些妖术。

　　比如飞出长长的衣袖，拍在金银交错的龙案上，雕花的金杯骤然一蹦，里面的酒水洒出，被我卷进袖子，再收回，向上一扬。

　　于是我便沐浴在细雨中，满殿都是醇酒飘香。

　　再比如，我迎风飞转，脚若离地，仿佛春日蝴蝶，于是满园的花顷刻绽放，姹紫嫣红。

　　所有人都惊奇叫好，卫菁也不例外。

　　总之我最后都要舞进他的怀里，他抱着我，点一点我的鼻尖：“妖精！”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我笑意一滞。

　　他却哈哈大笑，然后缓缓俯下脸。

　　他将酒水渡到我口中。

　　那酒又香又辣，又苦又甜。

　　他大约是把我的嘴当做了杯子，反复的辗转回味，摩挲轻啜。

　　我依然看到他眼中的浓紫在跳跃，摇曳着我的火红，交织成一种诡异的妖冶。

　　我忽然怀疑老丁在骗我，他根本不是什么天帝的儿子，他的眼睛就是这么古怪，而且这种古怪永远不会消失。

　　“卿卿……”他呢喃着我的名字，手摸着我的长发，忽然一顿：“你这里怎么有一根红头发？”

　　我浑身一僵，差点脱口而出……别动！

　　幻化成人后，我漆黑的头发中仅有一根红发，正长在发心。

　　如果说紫云丹是他的命门，那么这根红发就是我的命门，只要将它拔掉……

　　岂料他只是拈起，仔细的看了又看：“卿卿这根头发与衣服是一样的颜色呢。卿卿什么都是美的，孤怎么忍心毁掉呢？”

　　我松了口气，没有深思这其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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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菁很喜欢抱着我，大约是因为我身上很暖的缘故，他曾说，自己出生的时候浑身冰凉，不得不燃了数十个火盆才有点正常人的温度，唯有到夏天才能好一些，所以他离不得皮毛的衣物。

　　不过现在好了，因为“有了卿卿，孤就再不怕冷。卿卿，你真是上天赐予我的宝物呢。”

　　我看着他，他眼中的浓紫依旧在跃动，我突然就想问一句话。

　　他的神色忽而郑重，认真的看我的眼睛：“卿卿，虽然你是个哑女，但是你的眼睛会说话。卿卿……”

　　他握住我的手：“我愿意为你，倾尽天下！”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我唇角一弯。

　　奇怪，他的浓紫尚在，我有什么好笑的？

　　而且我们这样亲密的日子不多了。

　　就在我处心积虑的想要他爱上我时，朝中的一些大臣开始不满了。

　　他们说西岳王目前留恋后宫，不务朝政，是败国的征兆。

　　可是我知道，卫菁一直很用心。因为他是天帝的儿子，与生俱来就有统领天下的本事，世间万物自然而然的要听从于他。

　　当然，他已没有了前世的记忆，不明这一切的因由，但是他的确很努力。

　　每次他来藏珍宫，其实都是要带着许多文书的，我知道，他只是想跟我在一起，或者，他只是想利用我取暖。

　　于是我就偎在他身边，做他的毛毯，做他的红袖添香。

　　我一切的一切，只为让他爱上我，只为了他的那颗元丹。

　　可我依旧是懒惰了，即便陪着他也会打盹，醒来时人已在床上，他却不在了，只小宫女看着我偷笑，然后我发现镜中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成了花脸。

　　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可是这些大臣为什么要唧唧歪歪，我几乎要替卫菁说话了。

　　而他们叽歪的还不只这些，开始有人弹劾卫菁对我的专宠，说我是来历不明的妖怪。

　　他们还有证据。

　　比如，为什么荒山野岭尽出飞禽走兽的地方会冒出个女人？他们去调查过，那里荒无人烟。

　　比如，为什么她刚刚出现的时候明明是只狐狸，怎么眨眼就变成了女人？

　　还带来了那个侍卫的证词。

　　再比如，为什么我们的王以前能够做到雨露均沾就算有人有幸承恩也不过月把的事，如今怎么超过了半年？而且如今，已经是夏天了。

　　我忽然发现，原来已经夏天了。

　　在这里，我终于可以体味四季的轮回，可为了那颗紫云丹，竟是忽略了。

　　那日，卫菁高坐金銮殿，听大臣们夸夸其谈，明烈照人的脸不动声色，还不时的点下头。

　　我躲在屏风后，不觉攥了一手的汗珠。

　　这事因为卫菁的不置可否直到最后也没拿出个结果。

　　下了朝后，我偷觑他的脸色，意图看出点什么。

　　他用力的抱紧我：“卿卿，我竟然没有发现，居然是夏天了。都是因为你，你暖和得我都分不清四季了。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他能够抱着我，能够在我的耳边吹气，我的心渐渐安了。

　　然后宫中的宴会忽然多起来，经常是通宵达旦，王公贵族都有参与，席间推杯换盏，不断的有人向我敬酒，看向我的目光闪烁不清。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怀疑我是妖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企图灌醉我让我露出原形。

　　我望向卫菁，他正姿态从容的跟一旁的丽妃说话，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这边的动静。

　　我垂了眸子，来者不拒。

　　你们真是小看我了，我可是一只千年的狐。

　　计划失败，又有新的流言发起。

　　他们说我是别国派来的奸细，专门用来迷惑君主的，理由还是我的来历不明，狐颜媚主。

　　而且又说我会奇门诡术，搞不好还是个刺客。

　　他们在控诉我时，我看到丽妃在笑。

　　是了，她一直在拿人监视我，我的化酒为霖、令百花绽放都是她捅出去的。

　　卫菁还是不置可否，于是我等着他来藏珍宫抱住我，安慰我，可是……

　　这夜，卫菁没有来。

　　我忽的记起，宴会上，有人向卫菁进献了个美女。

　　那女人腰身很细，很软，还戴着面纱。

　　她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裙，跳了曲极为火辣兼飘逸的舞。

　　她旋转着，最后旋进了卫菁的怀里。

　　卫菁拉下她面纱的时候背对着我，所以我没有看清那女人的长相，只是自那以后，他便没有看过我一眼。

　　藏珍宫忽然空了，空得只有我一人。

　　往日来献媚的妃嫔宫女都不见了，听说她们都转移到了卫菁新宠的宫殿——长乐宫。

　　有一天，我也去了。

　　只不过，我幻化成一只小小的蜜蜂，飞进了衣香鬓影的宫殿。

　　我听到有人在笑，有人在惊呼，而卫菁的笑声最为响亮。

　　我蹲坐在屋檐上，看到对面的台阶铺着雪白的地毯，那个红衣美人几次三番的从高处滚落。

　　红衣在六月的艳阳下格外耀眼，随着她的滚落，衣袂飞扬起最飘逸的形态，像雾像云像流岚更像一团燃烧到极致的火焰，伴着飘散的长发，在洁白如雪的地毯上一落而下。

　　卫菁一次次的叫好，妃嫔们一次次的欢呼，那个美女强笑着，一次次的从台阶上滚落。

　　我不明白卫菁这是什么爱好，只是我在他眼中看到浓紫跃动。

　　他没有爱上这个美人，我放了心。

　　我回到藏珍宫，不自觉的回忆着那个美人的献媚，脑中似乎有什么灵光一现，可是转瞬消逝。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距离天劫的时间只有半年了，我还没有拿到紫云丹，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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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卫菁突然来了。

　　他喝得醉醺醺，一进门就抱住我，口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

　　他忽然变得好重，重得我无法支撑。

　　在我打算施法将他运到床上时，他突然把我抱住，醇香而颓废的酒气喷洒在我的耳边：“卿卿，卿卿，我的卿卿，谁也比不上，谁也比不上……”

　　他就这样呢喃着，睡着了。

　　我琢磨着他这几句话，又联想起下午的所见，忽然想，他是不是爱上我了呢？

　　我想扒开他的眼皮看那抹浓紫还在不在，可是卫菁抱我抱得很紧，我动不了。

　　小改，请查收^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