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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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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蜕化成墨绿蛟龙飞升的那一刹那,仍留尘世的是曾经与她爱的轰轰烈烈的四个男人。
不再有回望的时间,也没有燃不尽的流年,几世轮回,究竟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
她与他们,是一场梦靥,抑或是注定尘缘?
一世烟火繁华,桃之想,在这里的所有记忆怕是早已经深深铭刻在心,无论是爱,无论是伤。
如果非要将这个故事话说从头,她觉得应该从她还是一条每天只愿意以真身蜷缩在角落的蛟龙说起,那里,叫作云山,一座终年只留冬季,无论人仙永远都攀不到顶峰的仙山……
——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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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桃之。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居住在这个常年积雪的云山峰顶,同我一起的,还有燕菀,纾宁。
燕菀是我的娘亲,纾宁是照顾我和燕菀的嬷嬷,一只不知道多少岁的龟仙。
但是燕菀决不允许我叫她娘亲,她凝着我的时候,目光淡淡又深远,她眸里的情绪,我辨不懂。
纾宁嬷嬷说,那股扯不断,缠不清的情绪,叫做哀伤。
燕菀常说,我的出生就注定是一个悲剧,因为修行好了便是仙,一招棋错,便成魔。
蛟龙,本身就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生物。
不像燕菀,她是神族后裔,一条生存了亿万亿万年的真龙。
当她总是在那轮残月下手里轻挽着我墨绿般的发丝时,我总是依偎她的怀里云淡风轻的反问她,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和一条蛟苟合,生下了我。
并且苟且在这云山,谁也不理。
然后,她就会沉默。
只是,有一次在我躲在她的怀里睡眠的时候,冰凉的雪花惊醒了我,所以,我清楚的意识到,她蝴蝶般的轻吻落在我的额头,她的声音平静又安详,仿佛陷入了某种温馨的回忆。
她说,你的出生虽是一个错误,但是,桃儿,娘亲从未后悔生下过你。
那是她唯一一次承认,她是我的娘亲。
不过,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流年虽好,却经不起岁月的雕磨,我和她守在云山千年万载,她的记忆已经饱和,这样的零星片段太过渺小,她不屑去记。
我的记忆近乎空白,这样虚无又飘渺的一句话,不值得我去记。
所以,我和燕菀过的空虚又寂寞。
每年的七月初七,燕菀就会和纾宁躲在云寒洞里呆上整整三天,我已经习惯了那三天来独自去望天际的寂寥。
只是我不懂,为什么燕菀从云寒洞里出来时,原本绝尘的容颜就会更加妩媚动人,一颦一笑,都是勾人心魄。
燕菀自己是绝对不会说的,当我去问纾宁嬷嬷时,她苍老的脸上就会出现和燕菀一样叫做哀伤的愁绪。
然后,她就会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疼惜又爱怜,“我的孩子,以后,你要怎么办?”
于是,我的不解中又加了一抹莫名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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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正化作蛟龙蜷卧在云冰巨石上养神休憩,燕菀只着一缕薄纱款款向我走来,她玲珑的曲线真的很美,一头散披的墨绿青丝长长摇摆在地。
我只自顾趴着闭目,并没有理她。
燕菀走到我身边蹲下柔荑轻抚我的头,龙角有些不耐烦的扑棱几下,我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燕菀微微叹气,吻了吻我,柔声道,“亲爱的,你知道了是吗?”
是的,我知道了。
但是我并没有言语,因为我在怪她。
纾宁嬷嬷那天把我抱在怀里久久没有言语,我眨了眨青眸去看她,她却遮住了我的眼,许久,她沙哑又慈爱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孩子,我舍不得你。”
那抹恐惧愈加的深。
她见我不动声色,又继续道,“昆仑山仙令,要你去凡界经历情劫,这关系着你成仙成魔的结局,这事,你娘亲她没办法反对,孩子,你要小心……”
我咬着唇问她,“你便不阻止么?就这个样子,不好么?”
就这样三个人生活在一起,不惧年华瞬间老去,不怕时光似殇。
我既非仙,亦非妖。
就这样,不好么?
我能感觉到纾宁嬷嬷捂着我眼睛的手颤抖,可是到最后,她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总之,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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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菀躺在我的身边轻轻拥住了我,摩挲抚摸着我的身体,她的手柔软又温暖,我的心里颤了颤,可是我不想说话。
燕菀说,“亲爱的,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的降世是一个错误,我却仍要生下你么?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选择把自己的身体给一条蛟么?”
我终于肯轻微转过头,微阖着眼去轻睇她。
她笑,眉眼弯弯,道,“下界后,你就会知道一切答案。”
我气结,张开大口去咬她的手臂,一股腥甜入喉,我连忙松口,定定的看着她,讨好又委屈。
她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血淋淋的伤口,又深深的看着我。
瞧,都说我不喜她,她总是出现那种我读不懂摸不清的情绪要我猜。
我伸出舌来害怕的舔了舔自己的“杰作”,她却倏地拥我入怀。
一滴热流滴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我难得的乖巧不动,任她抱。
但是,我知道,这一趟,我必须走一遭。
因为,她流泪,我竟会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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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下界的那天,恰巧是七月初七。
燕菀和纾宁都是要去云寒洞的,我一身青衣站在云崖边,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开始我的劫数。
我站在这里从日出到日落,看那云烟没过了山头。
不知为何,我想最后看一眼燕菀。
一眼便好。
但我知她不会来,这一天,纾宁化作神龟守在洞口,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其实,这任何人也就只有我。
云山是昆仑山遗落的仙境,没有人会寻找到它的存在。
微逸了口气,我正打算一跳,身后,柔柔动听,却夹杂着一抹急匆的声音却突然唤住了我,是燕菀。
她与平时不同,身上不着寸缕,胸前却尽是青紫的痕迹,她的腿在微微打颤,却是忙不迭的向我奔来。
那个时侯,我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我站在崖边凝视着她不动,我怕向她迈出一步,我是再也不肯跳下这云崖。
她也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站好,她的双眼血红,微微的喘息中略有些撩人的妩媚。
她垂眸,半晌,用尽了全力向我掷来一个物件,我的手一扬一转一握,一枚木梳样子的白玉吊坠便盈然出现在我的手里。
流光璀璨,里面却血迹斑斑,玉梳子的齿已经微微钝了,想来是主人多年的摩挲所致,只是上面一些字迹仍旧清晰。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一股飓风袭来,我的身体忽的腾空,急剧下沉。
在我的耳中充斥着呼啸的疾风,眼中被云烟缭绕的前一秒,是燕菀急了神色疯狂的向我跑来,整个崖间响彻的是她悲恸的声音,仿佛倾尽了所有的力气。
“女儿,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