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牵缘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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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了张长凳坐在店门口嗑瓜子，嗑累了就靠在门框上打瞌睡，等醒来发现天快黑了，我便站起身来掸掸衣服扫扫地，准备关门。
锦儿说我这人实在太懒散，牵缘阁在我手上说不定哪天就开不下去了。我每回都只是毫不在意地笑笑。她哪知道牵缘阁看起来在我手上，实际上因有利于解决民生问题和维持社会安定，用朝廷的银子支持着运作。我要是守着娘的金字招牌吃着皇粮也能关门饿死，那我就不叫柳园冬，改叫柳大傻子。
是的，天下第一的红娘就是我娘，她的名字就叫柳红娘，可是她最后却病死了。人们都说她是被牵缘阁的生意惹得心力交瘁，劳累致病而死。我却不是很相信，即使我亲眼见到她被安置到棺材里，被泥土渐渐掩埋，我也总觉着她可能在哪天从哪蹦出来，教训我说当红娘最重要的是要有眼光，会看人。
我也问过她我爹是谁，她当时手头正有事，不耐烦地回我一句：“江南林家林雨龙就是你爹，你要是想认他就跑到江南去，他还蛮有钱的，你不会白认。”
我听了觉得那地方离上京太远，虽然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也不想再问，反正我没爹照样过得蛮好。
此时有人用手抵住了我正欲关上的门，一个女声从门外传来，“柳姑娘，等等。”
我打开门，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少妇，她很漂亮，却不似女儿家的娇美，而是一种干练洒脱的英秀。
“柳姑娘，我叫李青楠。”
牵缘阁不仅替人牵线，还帮已成婚的人修补婚姻。李青楠就属于后者。
她的夫君是礼部侍郎莫云，而她则是将门之后。
“当时我只看了他一眼，就再也忘不了他，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那个人，说什么也不能放手的那个人。”
“后来他到我家提亲，我高兴极了，双方父母也很满意，我们就定了婚约，但是……”
大婚当日，李青楠坐在喜床上静静等待，终于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心中一阵窃喜，当人影渐渐靠近她，她的双眼在一瞬间被明亮的烛光晃到，盖头已被挑落。她抬头，注视着莫云的眼。
“青楠，让你等了许久是我的不对，我知道你一定很累，我们早些休息吧。”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走到烛台旁，吹熄了蜡烛，又解了衣裳躺到床上，极自然地拥住她，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句“睡吧。”之后便再无话，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微微的喘息声。
她在黑夜中想起刚才与他对视的那一眼，谦和有礼却又满心疲惫。后来她想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懂他，如果没那么懂他自己的心就不会那么疼，像细针扎那样细密的阵痛。
后来的日子非常平淡无奇，莫云待她极好，莫家的人也都对她很亲和。然而她不快活，很不快活。她在未出阁时曾在书中翻到过一个词叫“相敬如宾”，是指夫妻互相尊敬、爱护、很客气，像对待客人一样。她对这个词是极其厌弃的。她认为如果夫妻俩相处时像对待客人一样，他们双方是怎么也不可能互相爱慕着的。而现今，她与莫云的相处模式就是相敬如宾，多讽刺。她在莫家看四季轮回，可无论春秋还是冬，她都觉得像处在夏一样，烦躁气闷却又粘稠，让她的心像被蛛丝包裹一样挣脱不开地难受。
她没有孩子，莫云根本就没碰过她她怎么可能有孩子。然而莫家的人却急了起来，渐渐地，有人开始往府里送女人，那都是些美丽、看起来很听话的女人。但莫云往往会当着那些人的面，看似深情地抓过她的手握住，微笑着说：“青楠，你想留下她们吗？”
李青楠觉得自己真懂他，她无视那些面带讨好的表情和楚楚可怜的眼神，对莫云回以微笑：“夫君，青楠不喜欢她们。”
莫云便接着她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将她轻轻地揽到怀里，用很小的却又足够让众人听到的声音回答说：“好，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让她们留在这里。”他的笑容那么温柔话语又那么柔情。他人看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礼部侍郎莫云宠极了他的夫人。
“诸位，莫云先谢过各位。但莫云答应夫人今生只宠她爱她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已许诺，便不能食言，况且我敬夫人大方守礼，怎么舍得让她再分心管人，因此就更不能接受各位的好意了。实在抱歉。”李青楠在莫云婉言谢绝那些人的时候淡淡地皱了眉，但没一会儿就舒展开来。他的话说的那么圆又那么周到，即使是谎言也叫她听得像真的一样。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以这样那样的借口送什么美人过来了。但李青楠在莫家的日子却明显地有了不同，仆人对她倒没什么分别，家中的几位长辈却开始对她冷漠相待，可也从没当面给过她脸色。因为他们以为，莫云宠她。
因为莫云宠她，所以他们只敢在背地里骂她“李青楠那个妖妇”，“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家伙凭什么叫我们云儿只娶她一个。”“不知道给侍郎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
她每每想到这总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可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默默地凝视莫云沉睡的面容，她会有一种很强烈的渴望。她想撕开他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她想惹怒他看他暴躁的样子，她想在他用仿佛含着情意的声音喊她“青楠”的时候，质问他“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是的，你心里不可替代的，让我一直做着挡箭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李青楠想这样问他。
她只是爱他，但是她不是傻子，她只是认定了他，才会那么认真地陪他演那一场场戏而什么都不问，即使受伤也强忍着独自一人舔伤口。
她曾经见过他独自站在院落里的背影，夕阳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风旋过他的身边，卷起他的衣角，也吹得一树黄叶沙沙作响，一地落叶轻挪舞步，那身影显得孤寂又落寞，却又似乎多了些别的什么。金红的落日将院子点染得很美。他好像在望天边的飞鸟，又好像在望那颜色浓烈的霞光。
那个场景让李青楠久久不能忘，她一直在思考在那个环境里那个小院里多出来的那份情感是什么。后来她明白了，那是思念。
她也不是一下子就明白的，她只是在去书房给莫云送点心的时候碰巧撞见了他在写字，碰巧撞见了他在见到她时忙将纸用书盖住的仓皇。那是李青楠第一次见莫云那般惊乱，她神色不变地将点心送至他的书桌上，甚至看都不看那本书所在的位置，她对莫云说：“夫君，今天的点心是厨子新做的，我已经尝过了，味道不错，你也尝尝吧，青楠还有事，先走了。”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点都不想知道身后的他是何表情。那天她临时起的兴，早在莫云进书房前就先进去了，只是想找几本有趣的怪谈看看消磨消磨时间，因为她听人说他书房里有这些书。恰巧看见纸篓里装着好几个被揉起来的纸团，她想起打扫的人还没来清理过，一时好奇，便从中取了一个出来展开，那上面除了三个字以外什么都没有。她又取了一个出来，展开，那上面还是只有三个字，她疯了一样地把所有的纸团都展开，无一例外。她瘫倒在地上，将那些纸再一个一个地揉成团，丢到纸篓里，却仍取了一个攥在手心，脚步不稳地逃出了那个地方。
李青楠送点心的时候的确什么都没看，但是她在送点心之前就去找了负责打扫书房的丫头绿萝，跟她说自己似乎不小心把一只耳环掉在书房里了，问她有没有注意到纸篓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啊，那里面除了纸灰没有别的。”
李青楠苦笑，她想这下她明白了。出了书房后她心神不定，但平静下来她却开始怀疑，莫云是个多仔细谨慎的人，怎么单单忘了把那些东西处理掉，难道他不怕旁人见了生疑？，原来他不是忘了处理而是没来得及处理，应该是有什么事打断他了吧。
“你把那个纸团带来了是吗？”我问她。
她点头：“是的。”并且伸手将手里的纸团递给我。
我在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宋连溪？”
她静静地看着我，神色难辨，“是啊，是宋连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牵缘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