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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离(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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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别惹就是。
可林茹茹忽然就气急败坏,大概是没法容忍居然有人敢无视她自认为天鹅一般的高贵,“你个贱人!贱人!你是小贱人!你娘是大贱人!你们全家都是……”
林茹茹的骂声因南宫姝忽然放大到能清楚看见眸里的凶戾的脸而生生咽下,她的脸阴沉得活像帛画上用来恐吓不听话孩子的小鬼,纤长的手狠扯着林茹茹的衣襟。
“你再说一遍。”
林茹茹吓得花容失色,大张着嘴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糊在脸上,滑稽得像个小丑。
“你敢动我!我……我……我叫我爹打死你!呜哇哇哇……你就是个贱……废,废物!你连去……哇……都不敢……”
“我要不是呢?”
林茹茹愣怔。
“我要是赢了呢?”
“那,那我就……”林茹茹边抽泣边冥思苦想。
“那你就给我打一顿。”
“不,哇……不好!”林茹茹惶恐万分,“给你……给你打一拳,但如果你输了,你就,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磕头说你和你娘都是贱人!”
南宫姝半眯着眼想了半晌,“……好。”
南宫姝走完了最后一步,踏上搭台。
她把背脊挺得笔直,活像寒冬腊月时后山孤零零的几株松柏,尽管才到对面因赤手空拳而身体紧绷的汉子的胸部,尽管想都没想到会是这种坑死人的比法,却固执地对峙着。
台下还未从呆愣愣中脱出的只有吕孟刃和方才被迫在众目睽睽下发誓的林茹茹,脸上还糊着花花的泪。
“呜啦啦”的风在他们之间穿梭,卷起都是粗麻所制的衣角,上下翻飞,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目光如狼似虎戾气尽现。
吕孟刃觉得这架势简直像要展开一场掌控世界的对决。
他感到热血贲张,莫名的万分激动起来,挥着双手直朝南宫姝叫嚷,“南宫上啊!南宫!干掉他!”
南宫姝抽了抽嘴角。
这场对他们外的所有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对决确实能掌控世界,两个人各自的世界,一个决定生死,一个关乎尊严。
南宫姝起了头,她把马刀架在胸前,冲向了汉子,快得像一只捕食的饿狼,接而一个滑步,举起马刀像男人肚腹上切去。
汉子出手也很快,只是因毫无招式而难免慌乱,他侧身闪开,手肘向着南宫姝的手臂狠狠一砸,却被堪堪避过,南宫姝几步跃开,挥着刀再次攻来。
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汉子吞咽口水的声音响个不停,他边躲着明晃晃而来的马刀,边渐渐转守为攻,钵大的拳往不停跃开又不停攻来的南宫姝身上砸去。
南宫姝身上的淤青与汉子被割出的刀伤像是一场无止境的轮回,一个增加,另一个势必紧随其步伐,只等着忽然挥出的刀光或是拳脚将平衡打破。
围坐于四周的马贼们颇为目瞪口呆,包括大喇喇地岔开腿而坐的小头目们和散在四周的男孩女孩,他们看着南宫姝灵巧却有力地滑步、直刺、侧挑、闪避,偶尔抬起手拭去脸上的尘土,像看一把他们所不知的利剑第一次脱离刀鞘,因尽全力而光芒绝艳。
这是一个年仅九岁有余的女孩,在一年多的同着一群孩子的打斗中磨砺到这样的地步。
战斗的天才。
南宫姝在一丈开外死抿着嘴算好了下面的动作,她得用佯攻引开他的注意力,然后,一招毙命。
南宫姝的刀刃逼向汉子左侧腰眼,再在拳头砸到之前一扭手腕往心肺处砍去。
能行!能杀了他!
刀刃逼近,混合着呲啦啦的风声,触上了衣襟。
胜利在即。
南宫姝正要加力,视野中有什么一晃而过,她忽的觉得肚腹上像撞上了巨锤,疼痛得要活活炸开来,之后整个人往后摔开,直摔倒搭台的边缘。
“南宫!”吕孟刃的叫喊炸开钻进脑子里。
她捂着肚腹反应过来:那汉子抢在马刀之前踹开她。
林茹茹的惊惶诧异终止于看着南宫姝满脸冷汗直想撑起身子的那一刻,小小的喜悦从心底爆开。
认输吧,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快让她认输吧!林茹茹并掌不停地祈祷。
台上的南宫姝用双膝蹭着地面想站起,却又跌下去,那一击对于一个九岁的女孩来说简直像要把五脏六腑都撕扯开来。
汉子慢慢地走近,直走到她身边,抬起脚,对准了她的脑袋。
大概是清楚自己必须死在这马贼窝里,而且不是今日就是明天,所以能拉越多人陪葬越好。
这一脚,足够杀了南宫姝。
“南宫!混帐你敢踢?!”吕孟刃从惊愕中清醒,蹭地翻上台阶。
比他更早冲上来的是那个本坐在右侧首位的髯须男人,猩红滚金狮虎纹的披帔扬起大片尘埃,牛首刀从皮革裹着的刀鞘中被拔出。
汉子脸色在刹时苍白,鱼死网破地狠命一踹。
南宫姝看着那只脚放大又放大,直到跟前。
一刹那不知从哪涌上了气力捱下了痛楚,本能地往前一扑,于是那只脚落在了脚踝上。
南宫姝听见右脚踝骨断裂的声音。
她第一次痛得想哭喊出来,眼前模模糊糊像被水浸染过的画。
吕孟刃和他的父亲已经只差三丈远。
放弃吧,自己已经不能再动了,接下来吕孟刃会护好她,而他的父亲又会手起刀落切下那汉子的头。
然后愿赌服输地宣告自己是个贱人,连带着母亲林瑾。
南宫姝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咬牙切齿。
可不想!无论如何也不想啊,深恶痛绝,就好似再也脱不去这个恶心的头衔了……
南宫姝!你必须胜利,你只能胜利!
“吕孟刃!别过来!”
吕孟刃被这嘶吼吓住,顿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南宫姝是忽的扭身,用刀刃同时切开措手不及的汉子的两个膝盖骨,又以左脚为支撑猛地一扑,身子用尽全力压住汉子。
“你再用脚踹啊!你踹啊!”
南宫姝死死咬住汉子想将她砸开而来的右拳,汉子大力地扯动叫血从牙齿渗出,溢出嘴角,左拳则用左腿奋力踩住,拿起马刀对准因吞咽口水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扎下,拔起,再扎下,再拔起。
像个杀红了眼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