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下乃愁，仲夏满愁》宁约

5、第五章

　　（九）
　　自从她答应交往后，她对我的态度也好上很多，也会偷偷地主动来找我。像是在对待一个病人一样，也对，我现在就是一个‘病人’，所以我还专门上网了解了下白血病的症状表现，什么贫血，头痛，恶心，我都得装一下，倒是发热和原因不明的无痛肿大有些难度。不过，虽然漏洞百出，可是她真的深信不疑，这让我更加的愧疚。
　　我拿着几片白色的小钙片放入嘴里，用一杯白开水给咽了进去，以混肴她的视听。
　　“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她是以到同学家学习的名头来到我家的，而老鬼叔那边我让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嗯，放心，我是舍不得丢下你而走的。”估计知道真相后的她肯定会跟我一刀两断的！
　　她眼睛又有些湿润了，她曾经不满地对我说，为什么老天爷总是不眷顾好人呢，原来我在她眼中是个实实在在的的好人，可是我欺骗了她，我根本不能与她父亲相提并论，她父亲才是真正的好人，听牛犊子的爸爸说她父亲是为了救一个船友，而失足掉进海底的。
　　“浛浛，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她说过，我可以叫她‘浛浛’。
　　唉，她是那么的纯洁朴素，使人不敢有一丝想玷污她的念头，可我居然还敢提这么过分的要求，我真的可以用我这个卑鄙的心去拥有她那颗白净的心吗？我不知道，这与我的初衷截然不同，原先以为一切都会很容易，可再次接触到她之后，我才发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不像城市里的女孩那样开放，更不像城市的女孩那样会打扮，但她的原始性的美以及心灵的美足以揪住我的心。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算了，我来帮你复习功课吧，要是你成绩因此而掉了，我可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我肆无忌惮地开了个玩笑，但貌似，开过头了。
　　这下她真的哭了，还紧紧地抱住我，她的泪渗透进我的衣服，触碰到了我的皮肤，是那么的炽热，又是那么的心疼。
　　这明明这是我布下的一个骗局，你为何那么当真呢？
　　终于盼来了国庆，她还是以到同学家为由，一大早便偷偷地跑来找我，由于隔着一个湖就能看到她家，所以现在的我倒觉得还真是隔得太近了。而老鬼叔自然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她说只有抱着乐观的态度，病才能治好，所以，她会尽量地满足我的要求，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愧疚，但我实在不能说出真相，因为这一切太美好了，就像做梦一样。
　　她说要带我到山郊她家以前的小苗床去，还问我能不能走那么远的路，而且还要走下山路，其实也就四五公里而已，也对，我现在是‘病人’嘛。
　　“对了你家里有没有小点的锄头和用来浇水的小桶？”
　　“浛浛，你要到山郊种东西？”我见她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嗯，你这里应该有吧。”
　　“有是有，不过你的学习没问题吧。”
　　她摇了摇头。
　　“我来拿吧。”她看见我把小锄头和小桶拿来之后，便从我手中抢了去。
　　“应该我来拿才是，我拿得动的。”哎，这个‘病人’装得还真窝囊。
　　她又再次摇了摇头，我几番进言，都被她拒绝了。
　　没办法，没想到她性格那么倔强，要是我装病一事东窗事发，后果我想都不敢想。
　　记得只有四五公里的路，可比想象中的难多了，途中我走得有些累了，由于最近没什么去走动，所以终于走到山郊上的一块已经有些荒废的小苗床上的时候，我便已经气喘吁吁的，可把她给吓坏了。
　　“你真的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了下来。
　　“没事，别担心，只是很久没走动，身子骨有些不适应而已。”虽然跟她说明了情况，可她还是一脸的担心，时刻都在注意着我。
　　该死，早知道就不用这个烂招了，如果当时不拉住她让她走得话，就不用像现在装得那么的辛苦，可她也不会答应跟我交往，真让人纠结！
　　这块土地的下面就是一条小溪，上来的时候是走的另一方向的路，所以我没有看到，因为没来过这里的缘故，所以我还不知道这座山里头还有一条小溪。
　　“浛浛，这条小溪里有没有鱼虾啊？”
　　“有啊，我刚就舀到一条小鱼。”
　　我看着她要将一桶的水提上来，虽然是个不这么大的桶，但绝不应该让她来提。
　　“守英，我提得动的。”
　　“没事，我也提得动啊！”话刚说完，我就提着那桶快要满的水艰难地踏着崎岖的天然楼梯爬上这块小苗床，其实也挺重的。
　　等成功登顶之后，我炫耀般跟她说别把我当做病危的老人，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悻悻的我才发觉又说错话了。我想帮忙锄地，可她不肯，原因是我不会锄。看着她熟练地翻着土，心中不由想痛骂自个一顿，有这样做人家男朋友的？
　　等到她锄完整片地，早已满头大汗了，她的刘海是扎在头顶起来，留着两条长长的鬓发，这是我建议她留的发型，确实很好看，再加上流了些汗，有些许丝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两侧，十分的迷人。
　　接下来，她就教我怎么把黑塑料袋子里的百合鳞片插在刚翻好的土地里。
　　“为什么要种百合呢。”
　　“百合的花语是百年好合，所以，我也希望我们也能像百合的花语那样。”我知道，她是希望我能活到老再走。
　　“你真的喜欢我吗？不是因为我得了白血病的缘故。”
　　我急迫地想知道答案，因为这个女朋友，是我求来的。
　　“当然了。”她是带着笑意回答的，看不出一点勉强。
　　我很惊讶，她居然真的喜欢我，可我欺骗了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得知你得了白血病的时候。”
　　还是因为我得病的缘故，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从我知道你得了绝症却每天还能活得那么开心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你了。”
　　“浛浛，我……”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原来这就是她喜欢我的原因，是建立在欺骗上的，我真的很想告诉她，我还能每天活得那么开心的原因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得什么绝症，可我实在没勇气。哼！可恨的自己，骗了这么可爱的人。
　　无奈地我也只能将这个秘密和我的担忧种在这块土地里，希望明年夏天开花的时候，她还会在我的身边，在我这个骗子身边！
　　（十）
　　回到家后不久，我就接到了老爸的电话。
　　“守英啊，你妈妈原谅你了，你快点回来吧……”
　　“我不回去了！”
　　我再一次挂掉了老爸的电话，那个女人，只是我的后妈。
　　第二天下午，她才能够出来，这次，我想踩单车载着她出去转转。她开始不同意，怕我会受不了的，毕竟我现在是很虚弱的，当然是装出来的，但我执意要载她出去玩，说是我的愿望。
　　“想去海边吗？”
　　“不去了吧。”
　　“我没事的，我来了这么久，才去过几次而已。”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那好吧，可是别太久了。”她小声地说着。
　　我载着她穿梭在，乡野的小路上，这是去海边的必经之路，我故意放慢脚步，目的是想跟她一起欣赏这乡野的美丽。只可惜，秋天来了，太阳失去了过往的热情，两边的树都开始掉树叶了，一掉就是好几片。花儿也说她累了，小草也正准备要长眠了，这个夏天还过得真快啊！哼，我为什么那么伤感呢，我又没有得白血病，兴许是在秋天的缘故吧！
　　到了海边后，没想到海风有些大，她怕我会顶不住，便叫我别呆太久。我望着无人的沙滩，没有人走过，自然就没有留下脚印，眼前的路可该怎么走啊。猖狂的海风卷起了大海姑娘的纱衣，薄薄的一层，在接近黄昏的阳光下，发出点点的金色闪光，美丽极了！就像悲伤的她一样。完了，完了，原来这角色扮久了，自己也会逐渐深入进去，越来越像，越来越要兜不住了，得赶紧像个法子才行。
　　“浛浛，如果我有事情欺骗了你，你会不会就此不理我了？”
　　在这个冬天到来的时候，我带着她来到后山这里，还是那样光秃秃的，天气还真冷啊，我跟她突起的石台上，看着满夜的星星，看着满夜的月亮，天啊，我还真是爱撒谎啊，月亮只有一个，星星也没几颗。
　　“那要看什么事了，怎么？你有什么事骗了我吗？”她依偎在我的肩膀，我们彼此越来越相爱了，她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顾忌，爱情就是这样的吧，容易使人冲昏了头脑，我当初的那个谎话，不就是在冲动的趋势下产生的。
　　“没有，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能活下去，你会跟我结婚吗？”
　　“会！”这次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也至于我都有些怀疑是在哄我的。
　　“这么坚决？或许跟我结婚后，你就会发现我是一个喜欢吃喝嫖赌的坏男人呢。”我戏谑的说着。
　　“你不会的，你是一个好人，一个我可以相守一生的人。”
　　她的这句话直接刺痛了我的心，相守一生，我是上辈子救了多少人才能换来她的一句相守一生，不，我仅仅只是用了一句谎言换来的。真傻，这个女人真傻！
　　“浛浛，今生能让我遇到你，我便无欲无求了。”我紧紧地抱住眼前的这个人，好柔软，就像棉花一样，又好温暖，就像是冬天的太阳一样。鼻尖嗅着她丝发焕发出来的芳香，就好像置身与花海中。
　　她的双手也环绕在我的腰间，就这样，我们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那种温暖使我忘记了冬天的寒冷，仿佛，永远都能不分开，在这个没有灯光的地方，在这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地方。可我为什么会感觉到她在偷偷地哭泣呢，那应该只是寒风吹过的声音吧。
　　“你会跟我白头偕老的吧？”
　　快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本来她要送我回去她才放心的，但被我拒绝了，看来不能装得太虚弱了，只可惜冬天都到来了，早晚都得穿帮的！
　　“当然！执女之手，与女偕老！”我紧紧地握紧她那逐渐失去温度的双手，放在嘴边狠狠地吻了下。
　　回家后，我思索着现在的处境越来越难走了，她用情那么深，倘若知道了真相，是会庆幸我不会死，还是会就此跟我断绝关系，反正我也是死不了的。
　　所以，就应该做个乖孩子，做个不撒谎的孩子嘛，一个谎言真的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饰。太累了！
　　（十一）
　　平时她去上学的时候，我只能呆在家里，避免外出，因为我现在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外面又天寒地冻的。我的那些小哥们也来找过我几次，都被我打发走了，从此他们也没再来了。老鬼叔见我有时会很虚弱的样子，觉得奇怪，忙问我是不是上次感冒落下什么后遗症，怕他瞎操心，也怕他会坏了我的大计，于是我就干脆跟他坦白一切，知道后的他没好气地说了我几下，说天底下哪有人会这么诅咒自己的。是啊，我这件事确实做的太过分，太荒唐了，我想，我还是有必要跟她坦明一切！
　　可当我想跟她坦白的时候，她却已经好几天没来找我了，我估计可能又被她妈妈发现了，果不其然。
　　这天下午，放学之后的她背着书包偷偷跑到我家。
　　“守英，那天晚上回去太晚了，我妈担心就打电话去问我那个同学，结果就知道了我并没有去同学家。”她慌慌张张地跟我说，想必她应该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吧。
　　“那你有没有事？”
　　“没有，只是被骂了一下，不过我妈再也不让随便出去了，所以，可能……该怎么办啊。”她急的都快哭了，她总是爱哭，被我这个骗子给害的。
　　怎么办，说不说呢？她那么在乎我，我却一直在欺骗她。我跟她的爱情始终没建立在平衡之上，她付出的多，我付出的少，她承受的代价是那么的大，而我只需装一下就可以了。我想我还不够爱她，不能像她那样的痴心，不能像她那样的果敢。
　　不！我不能再欺骗她了，她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孩，不应该遭受欺瞒，更不应该受到伤害，我再也无法自私，我真的爱她，真的希望她能活得开心一点，快乐一点，而不是整天都忧心忡忡的！
　　“浛浛，我，骗了你，我不想在瞒下去了。”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还有温度的手，只可惜等到真相大白之后，她便会永远地离我而去。我不敢直视她的双眸，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清澈透明，而我的眼睛则是比墨水还黑的肮脏。
　　“我，我，我并没有得白血病！我骗了你……”
　　她果然还是走了，背着她的书包走了，她又哭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总是爱哭？对啊，被我这个骗子伤害后，她又怎能不哭呢。
　　我隔着没有莲花的莲花湖，望着她流着眼泪跑回了家，寒风在此刻都席卷了我跟她的心，真的很冷！一点点冰冷的的雨滴掉落进湖里，那是谁的眼泪？是那个骗子的！不过骗子又有什么资格流泪呢。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来找过我了，隔着莲花湖也很少能见到她，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我也不敢踏到对面去找她，也没法面对她。天气还是那样的冷，就像酷热的夏天给人的那般难受，我还是常常站在门前，任由寒风的侵略，我总是回想着当初我跟她的过往，只是，那已经成为了过往。
　　我走过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去过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切都没变，只是少了她，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十二月的月初，那时候我刚好到闹市去，正好遇到了买完东西要回家的她。好清瘦啊，脸发型也换回以前的，也没有了当初的生气。她看了我一眼就想走，像是遇到瘟神一样。
　　“浛浛，我是骗了你，可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一把拉住这个我失去了的人。
　　“那又怎么样？我妈说得对，现在的我还不适合谈恋爱。”我看不清楚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因为她是背对着我的，但我能听出那是比寒风还要冷的语气，是冒着烟的。
　　“我可以等！”
　　“可我不喜欢你，一丁点都不喜欢了。”
　　她又走了，始终没回回头看我一眼，这次她没有哭，而是镇静地走了。可能她的妈妈跟她说了什么，才会让她不喜欢我了。
　　缘尽于此了吧？！
　　“老爸，我想要回去！”
　　“臭小子，现在想通啦，你回来得跟你妈妈好好赔礼道歉，知不知道？”
　　“嗯。”
　　我打算离开这块伤心的地方，我也庆幸我不再多情了，因为她，恐怕得花好久才能抹去她留在我心中的一切。
　　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我早早地吃完了晚饭，天已经有些黑了，对面的她，我还是见不着，她现在在干吗呢？算了，相见不如不见，反正我明天也要走了，就让我走得干干脆脆一点吧。
　　突然，我想起一个地方，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可天已经快黑下来了，去不去啊？
　　我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山郊，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因为车子走不了山路，所以我只好把摩托车停在山脚下，用手机照明，还能看清楚路。当我来到那块种百合的苗床的时候，果然没错，没人来理会过这里，长出来的百合新枝已经倒得满地都是。呵，这样也好，我就可以毫无眷恋地离开这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我就冒着凛冽的寒风来到了车站，并没有经过湖的对面，我只不过是看了一眼，看了最后一眼。
　　“守英啊，你这次回去可要好好呆着啊，虽然那是你后妈，可毕竟是你的长辈，你要尊敬人家才是。”
　　“知道了，老鬼叔，你回去吧，这外头冷，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就这样，我坐上了回北京的汽车，待会还得去转火车。真的要走了，我，真得舍不得，没有她的日子，我会习惯吗？答案当然是不会，她会不会想我呢？答案也是不会！
　　两年后
　　又是一个夏天，我要结婚了，跟一个富家的千金小姐，是后妈做的煤。可我在结婚的那一天，我逃婚了，我终究忘不了她，可又能怎么样呢，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恐怕她早已忘记了我，恐怕她早已有了她真正喜欢的人。
　　但，我还是回到了山城，在离开了有两年之后，我再一次踏上这块土地。
　　现在的我不再胆怯，可走到她家门前，才发现门是关着的，好像已经好久没住过的样子。问了隔壁的邻居才知道，原来她在读完高中后就搬走了，好像搬到广州去了，我还问了她高考考得怎么样，那个邻居摇了摇头，说是考砸了，连县里的那所大学都上不去。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总算是回到了这个五层楼的家。
　　我问过老鬼叔，他说在我走后就只有以前我的那些小哥们来找过我。 “至于湖对面的那个女孩子，听说是成绩越读越差，高考考不上，就出去到广州她的亲戚那里打工了。”
　　“哦，我知道了。”
　　没想到，短短的两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是我害了她，如果当初不去招惹她，她一定能考上，她梦寐以求的大学，而不像现在，连县里的那所大学都考不上。
　　怀着一路的惆怅，我还是来到了山郊的那块土地，可没想到，竟然已经开满了百合，不可能的，明明都枯死了，不可能的，这座山都是一片的荒芜，除了这块土地，这，难不成是真的是她？
　　我望着眼前怒放的百合，我真的后悔了，倘若当时我不走，我或许还能跟她在一起的，只恨时间不会为我而倒流，逝去的终究还是回不来！
　　原来种下的是愁，开出来的还是愁！
　　第二天，我离开了山城，我告诉了老鬼叔我要去广州，让他到时跟我的老爸说一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