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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种符 ...

  •   子夜,原本应是月黑风高时,但草坊的子夜,因着多了几把闪闪亮亮的草叶子而应美得一塌糊涂。

      但今夜却不同,不是因为多了个瞧着眼生的凡人,而是来了个让草灵们再也熟悉不过的凶恶仙人,吓得它们无比老实,动也不敢动一下。

      踏过草地,顾念端着符盏到了那姑娘面前:“姑娘,子时到了。”

      正盘膝而坐的女子轻轻地唔了一声,睁开双眼,一跃纵起身,眸底闪过一丝决然,伸手将顾念手中的杯盏接过,一言不发,先一饮而尽,末了,将杯口朝地,以示酒尽:“多谢表姐的送行酒,符水拿来吧。”

      顾念一愣,伸手指了指她手中的杯盏:“符水,你已经喝了。”

      “这是符水?”那姑娘亦是一愣,抬起杯盏嗅了嗅,“怪不得没一点酒香,原来不是送行酒。”

      从未见过如此利落地饮下符水的人,顾念有些哭笑不得,问道:“还没做一点准备就稀里糊涂地喝了它,是不是有些遗憾?”

      “在下来这里就是为了饮下这符水的,只要喝了,能有什么遗憾?”那女子哈哈地爽朗一笑,将空空荡荡的符盏掷到她的怀中,但笑声却透着几分凄凉,“好了,符水喝下了,表姐,你回去收拾一下,带些干粮和衣物,明天咱们就启程去束云山吧。这个地方好,今天我就睡这里了。哦,对了,我喜欢吃大饼,表姐别忘了多做几张。”

      说着,身子向后一倒,她便仰面八叉地躺在了草地上,长呼一口气,闭上双眼,只须臾,便传出了惬意的呼噜声。

      顾念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都说女人心海底深,可眼前这个女子的心,宽度绝对大于深度。

      饮过符水的,即便不是哭得震天动地,也会凄凄哀哀彻夜难眠,可她,竟然就这么放心地睡了,还不忘嘱咐她这个表姐带上大饼做干粮。

      这气魄,气吞山河啊。

      “还愣着做什么?”不知何时,落玉已然站在了身后,伸手不轻不重地扯了扯她的发梢,“杵在这儿能给你表妹做好大饼吗?”

      “一提到大饼,你很是开心啊。”唇角含笑,顾念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小厨房是你搭的,我珍惜得很,从未用过,既然落玉兄和大饼这么亲热,姑姑就成全你,表妹的大饼,就托付给你啦。”

      “好啊,不过,我担心你表妹吃了我做的大饼,会以为你是要谋财害命。”落玉不再理她,抬脚向竹屋走去,“这位姑娘睡得真香,勾起了瞌睡虫,先去睡了。”

      原本还想拉住他,但一想,虽然她不会做大饼,但她怎么说也是学过幻术的人,明日给表妹用草叶变出几张不就得了。

      次日清晨,她是被人间烟火给熏醒的。

      嗅了嗅,还未睁眼,一股子油烟味携着香气扑鼻而来,那种真实的味道将她原本惺忪朦胧的双眼给惊得瞬间圆瞪。

      “表姐,你醒啦。”一个身形魁梧的人趴在窗子外,两只大手一手三张大饼,咬了一口,很是满意地连连点头,瓮声瓮气地道,“没想到表姐夫厨艺这么好,表姐你可真是有福气。”

      猛然被自家窗子前多了个眼生的黑脸汉子吓了一跳,一时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弟,还好顾念定力极好,愣怔之间,已然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女子。

      可是,她说的表姐夫……

      “醒啦。”

      竹门被推开,落玉端着一个盛满喷香大饼的竹筐走了进来,放在石桌上,对她和善一笑:“起来吃早膳吧。”

      她被那个温润如风的笑给吓得一阵眩晕,这是乱做梦了吗?

      清晨的落玉不是应该扯扯她的发梢,瞪着眼喊她起床吗?

      还算他有良心,知道给他长达一个月的不辞而别做个弥补。

      见那姑娘吃得津津有味,已经沉睡了好几年的馋虫瞬间复活,顾念一坐而起,披上外衫,吹了吹手,抓起一个大饼尝了一口,热气腾腾咸淡相宜,许是因为许多日头没有碰过人间烟火了,这一尝竟一发不可收拾,一口气吃完一张,才抹了抹嘴边的油,趁着歇息的间隙问落玉:“这是用什么变出来的?口感比草叶子好多了。”

      落玉横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答:“茅坑里的臭石头。”

      窗外的姑娘听了,险些被噎住,咳了一声,憋了口气,终是没吐出来,但却再也吃不下去了,跑到竹屋后面的小厨房里找水喝。

      “你瞧你干的好事。”顾念回横了他一眼,气定神闲,继续吃得开心,“这种玩笑是会给人留下阴影的,以后怕是她再也不敢吃大饼了。”

      落玉笑道:“她亲眼看着我下厨都吃不下去,你倒是想得开。”

      “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在东白山时虽被你装傻充愣地给蒙蔽了一时,但现在姑姑年纪大了,耳聪目明不少,你的那些小伎俩可骗不着我。”她胸有成竹地道,“你落玉是什么人,碰块石头你都会觉得脏了手,何况还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不过,说实话,你现在的厨艺,可比当年好了个两三点呢。”

      饼足水饱后,三人开始上路。顾念原本打算将嘟嘟留在草坊看家,但它仗着落玉在,死活不愿做这足以彰显它忠心耿耿的活儿,愣是要死要活地缠在了落玉身上,顾念无奈,只要缴械投降。

      这个凡间女子姓高名强,是束云山雪剑门掌门的入室弟子,自小入山,人如其名,除了她心仪的大师兄,武艺在同门中无人能敌。

      虽是同门寥寥几人中的女弟子,她却因为容貌太过阳刚常被人误认为男子,因性子爽朗,年少时,也未曾放在心上,倒因如此和同门的师兄弟关系颇好,尤其是和她同样上进的大师兄。

      年方十五时,她春心萌动,对朝夕相处的大师兄有了别样情怀,见到他身边莺莺燕燕环绕不断,这才渐起了自卑之心。

      那年七夕节时,大师兄撇下她去陪同门里最漂亮的小师妹,她心中难过,难免喝醉了酒,却不想酒后吐真言,无意间说出了心事,从此成了束云山的笑柄,连大师兄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躲开她。

      不堪嘲讽,更受不了大师兄对她的若即若离,恰逢远在南疆的师叔需要人过去帮忙,她便主动请缨,独自南下。

      这一去,便是两年。

      这两年中,日夜折磨她的,不是背井离乡的孤寂,而是她离开时,前去送别她的人,只有性子温良的五师弟。

      坐在马车上,车帘偶尔随风而起,瞧见高强驾车时健硕的背影,顾念心下一叹,又是一个被大师兄摧毁的小师妹。

      虽然这个小师妹堪比别人的大师兄。

      见嘟嘟在他怀里闹得正欢,她没话找话:“你说,为什么小师妹都喜欢大师兄呢?”

      “都?”落玉抚着嘟嘟的手滞了一瞬,微微抬眼,颇有深意地瞧着她,“你也是?”

      “我也是。”她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和你这个小师弟一样,也喜欢大师兄,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当年他订亲,咱俩还借酒消愁,若不是我拦着你,那天你就去和崇宁公主抢准新郎了。”

      似乎也想起了往事,他心中一动,唇角抹过一丝笑意,能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看来她的确已经放下了。

      “就像摘桃子一样,大多数人都不喜欢还未长成的,青涩难咽的,所以,师妹们大都看不上年纪比她们小,武艺比她们差的师弟。既然只能喜欢师兄,自然要挑一个最大的。”落玉想了想,极认真地道,“若当年的大师兄是我,你那时候喜欢的人,应该就不是许云年了。”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顾念不以为然,白了他一眼,“当年看上许云年,完全是因为我刚上山时差些饿死,是他在山脚下请我吃了顿饭,那会儿连山门都没入,谁知道他就是大师兄。”

      “这还不够肤浅?”眸底掠过一丝心疼,落玉轻笑道,“只是一碗馄饨,他便把你拿下了?”

      她不服气:“你又不知道饥寒交迫是个什么滋味,当时若是你请我吃两碗,要我以身相许都没问题。”

      “这么说,还好他只请你吃了一碗,要不然,被你死乞白赖地缠上,想如此顺利地当上天帝的乘龙快婿,怕是没这么容易了。”落玉笑道,“不过,这么容易就以身相许,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那么没出息的时候。”

      她赞成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时的我真是没什么出息,那一碗馄饨吃得我对他是感激涕零,瞧哪儿哪儿好,现在想想,他许云年有什么好的,竟让我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丢脸的事。”

      落玉听得舒坦,点头:“不错,他许云年除了家世好法术高长得俏,有什么好的。”

      “你还惦着他?”顾念不屑地斜了他一眼,苦口婆心地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想开点吧,还说我没出息。”

      “年少不更事,说起来都是笑话。”他不置一词,将嘟嘟放下,掀起窗帘向外瞧了一眼,道,“外面风景不错,咱们去替了高强,顺便欣赏一下风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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