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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宿敌 ...

  •   送走施亮,捏了隐身咒回去,原想直接回监牢,但突然想起嘟嘟,多日不见,也不知它在客居院睡得如何,心下挂念,决定先拐个弯。

      这一拐,竟又撞上了一桩趣事。

      溶溶月色,桐叶沙沙,漏下斑驳的月光,细细碎碎地洒落在院中的两个人影上,一个玉树临风却清冷孤傲,一个亭亭玉立却倔强委屈,男子背对着女子,女子望着男子背后,半晌无语。

      碧绿的纱裙拖曳着扫过石面,女子梨花带雨,绕到男子面前,抬起无辜的双眼,娇弱的声音带着几许委屈与不甘:“阿远,你为何悔婚?今日不说清楚,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男子面容不动,毫不动心,“再说,你一开始接近我,也不过是想探听出你哥哥的死因,现在真相大白,你我对于彼此,再无利用价值,何苦惺惺作态,做出一副生死不离的痴情模样。”

      抽噎声陡然停歇,四下静谧,柳琴儿身子一颤,过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颤声问道:“你当我接近你,只是因为要替哥哥报仇?你当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假情假意地利用你?你当我将矿藏的钥匙所在告诉你,只是想骗取你的信任?”

      隐忍,颤动,仿若她的天地已然塌崩,迟早要颓废倒下,如今,不过是耗尽心力苦苦支撑。

      “无论你我初衷如何,你我终究不是同路,我并非你的良人,柳琴儿,你还是另觅良缘吧。”任远的语气依然清冷,冷得让人怀疑他是刚从冰窟里跳出来,“我对你本无情意,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顾念从不知道,原来憨厚如五师弟,也会决然地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语。

      言罢,他欲抬脚离去,却不想被柳琴儿一把拽住了衣袖。

      “你对我本无情意?”她冷笑,仿若听到了天地间最大的一桩笑话,“这么说,一直以来,你也只是在利用我?”

      他一挥袖,将她不轻不重地甩到了地上,随意得就像甩掉无意间落在衣衫上的枯叶,声音平静决然:“不错,我是在利用你。你我之间,只有利益,绝无情意。”

      踏着细碎的月光,他举步,只留给她一个清冷而遥远的背影。

      碧绿的轻衫拖曳在地上,托起她玲珑而娇小的身子,在新婚那夜,那般欣悦而骄傲的女子,此时褪去了一切繁华,只留下满眼荒芜,虚弱而无助。

      顾念看着心疼,心想秋夜萧肃,若受了风寒,再加上肝肠寸断,是很容易撒手人寰的。

      心里想着要不要扶她一把,至少不要让她死得这般凄凉,但见月光清冷,恍然间,她的唇角已然散开一抹笑,戾气四溢,阴险而诡异。

      顾念颤了一颤,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上来。

      怎么她不被冻死。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恶毒,怎么说人家也是个被人遗弃的可怜女子,但甩了甩脑袋,那个想法还是挥之不去,她心下懊恼,怎的现在自己心肠如此歹毒。

      还在顾念纠结在是否要上去扶一扶柳琴儿时,她已经缓缓起身,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静默中抬了抬眸光,望着夜空中的那轮圆月,过了半晌,发出一声轻笑。

      笑意虽轻,却吓得栖在桐枝上的一只乌鸦嘎地一声扑翅而凄厉而逃。

      顾念不由皱眉,这只鸟儿也太不实诚,方才两人争吵都能没能打断它的美梦,现在人家只是笑一声,就吓得像看见鸟网似的,当真是见不得人好。

      “任远,我得不到的,你终究也得不到……”

      清晰而细腻,如旖旎情话却是一句恶毒诅咒。

      落玉曾说,世间的女子大多心眼小,自己得不到的,毁掉了也不愿便宜了别人。

      她不以为然,若她这么消极,那她不是早就毁了这天下,便是已经被天下毁了。

      也许落玉这样说,只是想让她反思一下自己贪欲太盛。

      但落玉的话,有时候,你又不能不信。

      所以,柳琴儿得不到任远,便是要毁了他吗?

      但这样好像又不太对,她想得到任远,但任远想得到的,肯定不止是他自己。

      这般纠结着,还未想通柳琴儿的话,她已然将整个客居院寻个遍,却依然不见嘟嘟的身影。

      不安开始袭上心头,嘟嘟是上古神兽,虽被午央禁锢了许多神力,但醒来之后找到她,应该没有问题,况且,它向来不喜欢一个兔溜达,这会儿怎么无影无踪。

      无奈之下,只好动用魔咒,眼前篝火闪动,一个紫衣女子悠然坐在山石上,望着身旁被仙绳捆住的肥胖白兔,得意冷笑。

      收了魔咒,顾念眉头紧蹙,是她。

      后山,顾念一袭白衣踩着青云缓缓而降,清风徐徐,衣袂翻飞,犹如从月宫降落凡间,趁着清凉月光,恍若画中飞仙。

      “区区小魔,架子倒是不小。”篝火噼里啪啦,紫衣女子愠怒,双手紧攥,嗤笑道,“你还自己是仙山弟子吗,做得如此出尘脱俗,给谁看呢?”

      “自然是给你看的。”顾念轻笑一声,撩起衣衫,从青云上缓缓走下,落落大方,“那次我和落玉就是这般到的天庭,周围都说我和他是金童玉女,你当时气得脸色煞白,我记得一清二楚。我顾念与你诺鱼,还算同门一场,如今几年不见,总要送你个足以让你念念不忘的见面礼。

      “你!”诺鱼腾地站起,薄唇紧抿,柳眉一挑,惊得一旁的篝火差点窒息,“你现在不过是个小魔,有何资格和玉哥哥扯上干系!”

      “我能不能和他扯上干系也不是你能说的算的,怎么,你如此愤愤不平,当真是为了这点小事儿才诱拐小动物的吗?”瞧了一眼被仙绳捆在树上的嘟嘟,见它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地酣然大睡,她心中稍安,转眼睨着诺鱼,“怎么说你也是个仙子,竟然转行做猎户,虽不可惜,但还是挺可笑。”

      “若不将这只胖兔子掳来,你怎会乖乖露面?”似乎不愿再与她逞口舌之利,诺鱼开门见山地道,“玉哥哥呢,快让他出来。”

      “过了这么多年,你这愚钝的脑袋倒是丝毫没有开窍,你和他都是仙,要见他还用来过问我区区小魔?”顾念嫣然一笑,唇角一挑,“怎的,你又将他吓跑了?”

      “顾念,我没有心思与你开玩笑,明日便是天帝寿辰,若他缺席,便会被人发现他私下凡间,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诺鱼紧蹙了眉心,倒是多了几分忧心,“我知道他若下凡定是来找你,你我之间的恩怨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必须让玉哥哥尽早回去。”

      落玉竟还没有回天庭吗?那他跑去哪里了?

      诺鱼的话,以前她只信三分,现在本应一分不信,但对于落玉,诺鱼倒不会胡扯。

      “落玉也是仙,仙魔不两立,他在哪里,我又怎么知道”她答得干脆,推掉了他和她的一切关系,“再说,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追究?当年若不是你向师父告密,午央岂会伤在师父的剑下?这个仇,几十年来我丝毫不敢忘,否则,又怎么对得起你当年的步步为营?”

      “你也说了,仙魔不两立,当年是你执迷不悟,痴恋上了那魔界少君,险些将本门圣物拱手相让,若不是我及时禀告竹青师伯,我仙界必定会毁在你的手上!”诺鱼寸步不让,唇角带着几许得意,冷笑道,“时至今日,你竟分毫不知悔改,可见,竹青师伯当年将你这叛逆驱逐下山,原本就是明智之举,否则,留你这魔胎在仙山,当真是后患无穷。”

      “何必将自己说得如此心系天下大义?当年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将我赶下东白山。”顾念不怒不恼,低笑一声,“只可惜,就算我走了,你费尽心思,落玉心中,还是装不下你。”

      被戳到痛处,诺鱼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时隔百年,落玉的心中,还是容不下你。”她闲散地重复了一遍,唇角衔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许是因为你太胖了,不如幻化个瘦点的体形,像我,这样,或许落玉还能瞄上你几眼。”

      眸中怒火大盛,诺鱼祭出仙剑,剑出鞘,在月光下寒光凛冽:“既然玉哥哥不在,今日,你我便将往日恩怨一并了断吧!”

      “你掳了嘟嘟,原本就没打算让我接了它就回去,忍了这么久,不过是想确认落玉是否就在附近,现在确定他的确不在,你就以为可以将我斩杀于剑下吗?”顾念笑得开怀,张开了双臂,原地转了一圈,“以前在仙山时,你是仙胎,我是凡胎,但你依然败在我的剑下。今天,你是仙,我是魔,你依旧不会是我的对手。所以,我特地穿了件让你看着扎眼又闹心的衣裳,好激起你的斗志,你看,即便是魔,我也做不到你那般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直到现在,还在替你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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