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墓》画城

5、第五章

　　月色如水，凉风微起。

　　唐小仙抱着长庭的腰，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公子……”

　　“叫我长庭吧。”

　　“啊？”

　　“兴许能帮我想起点之前的事。”

　　“哦。”唐小仙撇撇嘴，心里突然冒出来那么一点儿失落感。

　　“长庭……”

　　“恩？”

　　“你可以先把我放下来，我这样挂着其实不太舒服。”

　　“……马上就到了。”

　　唐小仙没听懂什么意思，但过了一会儿，又听长庭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传来：“抱紧了。”

　　唐小仙下意识的紧紧扳住长庭的腰，然后好奇道：“你要干什么？”

　　“翻墙。”

　　话音刚落，唐小仙儿便觉得整个身子已经腾空飞了起来，然后离地面越来越远，再下一刻，自个儿已经稳稳当当的被长庭放在了城墙外面的草地上。

　　唐小仙慢慢的直起自己被挂的有些酸痛的腰，一边惊叹道：“公……额，长庭，你会轻功？你竟然会轻功！我是不是应该喊你一声少侠，少侠，你当过马夫吗？”

　　长庭瞥了一眼唐小仙，没搭理她，然后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哎，等等我！”唐小仙儿立马追了上去，撵在长庭后面，从左绕到右又从右绕到左的开始了漫长的纠缠……

　　“你怎么知道我被宋世子劫了？”

　　“脚趾头告诉我的。”

　　“你的脚趾头会说话？”

　　“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

　　“……”

　　“你为什么会找了一条鞭子出场？”

　　“用的顺手。”

　　“你为什么说我不机灵？”

　　“看到他们不知道跑吗，跑不过不知道喊吗？”

　　“我喊你能听到吗？”

　　“你以为你住在闹市里吗？”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唐小仙冲到长庭面前，伸出双臂拦住长庭的路，一脸认真的问道。

　　“我不知道你把剩下的银子埋哪儿了。”

　　“……”

　　**

　　唐小仙一脸沮丧的跟在长庭后面往他们在山脚下的那处小院走去，还时不时的用脚踢着前面看的不顺眼的小石子。偶尔有的还能踢到长庭的脚后跟上，但是长庭好像也不气，或者说，根本就是懒得搭理她。

　　唐小仙儿觉得，长庭有时候看起来很难相处，但其实脾气很好，虽然看上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又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管，她突然很好奇，之前的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就在离山脚不过几里路的时候，本还是清清朗朗的月光突然被一片黑云遮住，霎时间，山中狂风大作，如昨个儿夜里一般，飞沙走石，还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哭声，吹的唐小仙儿脖子后面一阵凉意，下意识的抓住长庭的手臂问道：“怎……怎么又起风了？”

　　长庭凝眉望了望不远处的山谷，回道：“阴气太重了。”

　　“阴气？”唐小仙一愣，小声道：“难不成真的有鬼？”

　　长庭扫了一眼儿缩在他跟前的唐小仙，低声道：“你不觉得你这个样子更像鬼吗？”

　　唐小仙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这套白色冰蚕丝的曳地长裙，脑补了下自己此时此刻的形象，立马反驳道：“胡说，宋世子明明说我像仙女！”

　　长庭白了一眼唐小仙，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山谷。

　　是哭声，真真切切的哭声，而且不止一个，是很多很多。

　　**

　　第二天清早，天气照样晴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一样，唐小仙被那风吹得一夜没睡好，自打长庭说了那风里有哭声时，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也能隐隐听出来一些，然后一边听，一边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如此折腾到了快天亮，才稍稍睡了那么一会儿功夫。

　　当唐小仙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到厨房准备做饭时，却见长庭正挽着袖子在收拾东西，唐小仙这才反应过来，昨个儿夜里回来的时候院子一片狼藉，恩，她想起来了，是被宋世子砸的。

　　长庭拍拍手直起身道：“你做饭吧，我去收拾正屋和院子。”说完，又看了眼唐小仙的黑眼圈，转身出了灶房。

　　唐小仙刚拿起菜刀，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冲出去拦在长庭面前：“那个……你先找地方坐着吧，正屋和院子我来收拾就好了。”

　　“为什么？”长庭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解。

　　“因……因为我卖给你了啊！”等等，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唐小仙连忙又补了一句：“就是说，这些活儿都应该我来做，哪有让你动手的理儿。”

　　长庭低头默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投向唐小仙儿：“话虽这么说没错，但你又因为我把那一万两换成了一百两，还花去一半购置了这套宅院，我又怎么能看着你一个人操劳这么多事情。”

　　好……好体贴！唐小仙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掉到了冒着热气的温泉里，还扑腾扑腾的冒着泡，真是暖的不要命了……

　　“长庭……”唐小仙感动的无以复加，情不自禁的轻轻这么唤了一声。

　　长庭身子一僵，迟疑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手指探上唐小仙的额头：“没烧。”

　　长庭，你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吗！

　　唐小仙吊着脸刚准备拨开长庭的手，却听院门轻轻的被叩了三声，一个大婶模样的中年女子站在门口，正冲他俩呵呵笑着。

　　“额，您是……”唐小仙转过身，朝前走了两步问道。

　　那大婶一挥手，爽朗道：“姑娘，我是那个山头的，姑娘前几日搬来的时候正巧被我瞧见了，想着这里没几户人家，便来串个门，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好相互照应下不是！”

　　唐小仙儿一听乐了，连忙把那大婶招呼到院里刚准备问话，就看那大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长庭然后开口道：“姑娘是这位公子的……”

　　“丫鬟。”唐小仙儿想都不带想的脱口而出。其实在阿爹把她卖给长庭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是个丫鬟，不然还真像阿爹说的那般给他当夫人不成？

　　可是长庭似乎并不认同，一直没说话的长庭突然反问道：“丫鬟？”

　　唐小仙一愣，想起方才长庭说的话，知道他是一个正义凛然又十分讲理讲公平的正人君子，便连忙对那大婶改口道：“其实我是他妹妹。”

　　长庭皱了皱眉：“妹妹？什么时候的事。”

　　唐小仙扶了下额，这人的情商是有多低……

　　对面的大婶此时却好像明白了什么，拍了拍唐小仙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大婶什么都懂，本来还想着过来打探打探公子的身世给他说门亲呢，如今看来原是已经有了小娘子了！”

　　小娘子！大婶你真的什么都懂啊！

　　长庭显然也被这话给蒙住了，看了看唐小仙，开口道：“她……”

　　大婶一把握住长庭的手拍了拍：“公子，你们搬来的时候我可瞧见了，这姑娘机灵能干着呢，娶了她是你的福气，看公子的模样想必以前也是个锦衣玉食的主，你肯带着她私奔，也算她的福气，你们好好过日子，莫要让谁负了谁，能走到一起不容易……”

　　长庭看了看自己的手，显然被那大婶握的很不自在，然后轻轻抽了出来道：“我……”

　　大婶又一把抓回去握住：“你们俩既然都处在了一起，公子就该早点给人家姑娘一个名分，你看看人家一开口就说自己是你的丫鬟，真是听听都让人心寒。”

　　长庭这次没有再抽出来，而是愣了一下，喃喃道：“名分……”

　　“是啊！不然人家姑娘为什么跟着你住在这里，你当是卖给你了啊！”

　　唐小仙扶额，还真是卖给他了。

　　不过长庭的重点也显然不在这里，长庭再望向唐小仙的时候，眼神里突然多了一点点其他的意味儿。

　　**

　　等那大婶走后，长庭默默的开始收拾庭院和正屋，小仙则默默的回到灶房蒸昨天没有蒸的玉米面儿的野菜。

　　一顿饭，突然吃的有些尴尬起来。

　　等唐小仙收拾好碗筷，长庭突然拉住唐小仙坐下，认真道：“要不你回家吧。”

　　唐小仙身子一僵，突然觉得心里哪个地方痛了一下。

　　“长庭。”唐小仙抬起眼认真的看着长庭一字一句道：“你真的要我走吗？”

　　长庭默了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所以没办法娶你。你还是……”

　　“别说了。”唐小仙站起身，别过头把视线投向门外，轻声道：“我懂。”

　　之后，长庭又去了那个山谷，唐小仙则回到自己的房子收拾完自己的全部家当，也就两件换洗的衣物和那件冰蚕丝的长裙，然后又扫了庭院，擦了桌子，洗了长庭的那件墨蓝色外袍，从离桃树北边五步远的地方挖出一布袋银子放到长庭的床榻上，然后未取分文的扛了自己的包裹离开了这件她辛辛苦苦才安置好的小院。

　　彼时已是夕阳西下，长庭还没有回来，唐小仙站在院门口，最后又望了一眼晾在院中的那件墨蓝色的长袍，然后转过身向京城的方向走去。

　　她唐小仙儿就是这么干脆的人，你若需要她，她拿起菜刀二话不说就能为你拼命，你若要她走，那她也绝不拖泥带水贪图你一分。

　　对阿爹是如此，对长庭亦是如此。只是，他们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里也会有很多很多的舍不得。

　　**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唐小仙也不过刚走出五里路，如果再不快一点，怕是就赶不上进城的时间了，等城门一关，她可不得在荒郊野外的住一宿。

　　天上已经零星的现出了几颗星子，唐小仙又急又怕，走起路来已经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毫无章法。
　　就在这时，唐小仙好像隐隐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阵的“哎呦”声。唐小仙定睛一看，这才瞧见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有个人影正坐在地上，那哎呦声好像就是她发出来的。

　　唐小仙心里一紧，突然不敢再往前去，这天都黑了，荒郊野外的又冒出个人来，委实有些可疑啊……

　　“姑娘！是我！”树下的那人好像朝她招了招手。

　　唐小仙心下疑惑，往前走了两步又站住，问道：“你是谁啊？”

　　“白天里还去你那串了门呢，姑娘这都忘了吗？”那人又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

　　唐小仙的心慢慢放下了一点，往前走了几步又好奇道：“大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姑娘快来扶我一把，我白日里回去扭了脚，在这树下呆了许久都不见来个人，哎呦喂，我的脚……”说完，那树下的人影好像便痛的前仰后合的，不停的招呼唐小仙过来。

　　唐小仙一听确实是那大婶的声音，连忙跑过去放下包袱就要搀她：“大婶你别急，我这就送你回去。”

　　“姑娘你心真好，吃起来味道也不错吧。”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唐小仙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却见一个狐脸的怪物张开两排白森森的獠牙，一双泛着青光的眼睛正阴森森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