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墓》画城

18、第十八章

　　唐小仙儿回到房子里的时候，长庭正挽着袖子试水温，看到她进来，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回来了，还怕你出了事，正要去找你。”

　　唐小仙儿在长庭转身的刹那，强压住心头如刀割般的痛楚，笑着扑过去从身后环住他：“长庭！你猜我今日遇到什么人了？”

　　长庭身子一顿，转过身看着唐小仙儿皱眉道：“遇到谁了？”

　　唐小仙儿摸了摸水温，一边解着衣带一边若无其事的回道：“今天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神仙，她说我天资不错，如果能得高人指点，潜心修道，说不定真能成神仙呢。”

　　长庭闻言笑了笑：“世上装神弄鬼的人不少，大多是骗人钱财，信不得。”

　　唐小仙儿扶着长庭进了浴桶，将身子渐渐沉在水下，一股温热渐渐席卷全身，可为什么，心却觉得越来越凉，那句要丢下他的话，她怎舍得说出口……

　　“……长庭，”唐小仙儿捧起一把水泼在脸上，努力压住喉咙里的哽咽，缓缓道：“那人真的是神仙，她没有骗我。”

　　长庭取了皂荚，轻轻擦着唐小仙儿的后背温柔道：“便是真的神仙又能怎样，神仙的日子未必就真的过得舒坦。”

　　是，那样清冷的日子，他并不喜欢。

　　唐小仙儿默了一会儿，小声道：“可是……长庭，我想做神仙。”

　　感觉到后背上的那只手突然停顿下来，唐小仙儿一时间只觉得心中酸楚如翻江倒海般的涌到喉咙，她又捧起一把水浇到脸上，然后听到身后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清淡嗓音：“我当初问过你，做神仙和嫁给我，你选哪一个。你说……”

　　“那是因为我没有做神仙的机会。”唐小仙儿的双手紧紧的扣住木桶的边缘，像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用那种若无其事的语气缓缓道：“可现在，她说会给我指引，只要我潜心修道，不出十年，就能……”

　　“唐小仙！”长庭的声音中已经隐隐带了一丝怒意。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喊她的名字。

　　唐小仙儿皱着眉咬了咬唇，生生将眼泪吞到肚子里，在转过身的刹那，露出期待而欣喜的眼神看着长庭继续道：“长庭，之前遇到的那些道士和那个狐妖都说你有仙气，要不我们一起修炼，说不定……啊……”话没说完，唐小仙儿肩头一紧，整个人已经被长庭一把从水里提了出来。

　　长庭凝眉望着唐小仙儿，目光凌冽：“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你说的这些话。”

　　这样的眼神，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冰冷锋利而霸气，不愧是冥界的主宰。可是，这般令人心惊胆战的眼神，在她看来，心中却忍不住有些高兴，这是她的长庭，他相信，她不是真的要离开他。

　　可是……

　　唐小仙儿故作诧异道：“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有人逼我？”

　　长庭盯着唐小仙儿的眼睛，那样清澈而干净，没有躲闪，只是怔怔的望着他，露出不解和好奇。

　　“唐小仙儿。”长庭默了良久，缓缓道：“你若真的想做神仙，我可以成全你。”

　　唐小仙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身背对着长庭，捧起水反手浇在自己的后背上淡淡道：“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呢。还是那个仙子靠谱些。恩，话说……那个仙子长得还真漂亮……”

　　“仙子？”

　　“恩。一个碧衣仙子。她说可以助我成仙。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有仙缘。”

　　“唐……”

　　“好啦，快帮我擦背吧，水都要凉了。”

　　“扑通”一声，长庭把皂荚扔到她面前的水中，水花溅在她的脸上，唐小仙儿垂下眼眸，从水里捞出那块皂荚，费劲的擦着后背，然后看着长庭一声不吭的拉开被子躺在床上，再也无法克制的悄悄留下泪来。

　　**

　　从水里出来，唐小仙儿换上干净的睡袍，深吸一口气，挪到长庭跟前，趴到他怀里轻轻问道：“睡着了？”

　　长庭翻了个身，没有理她。唐小仙儿嘴角牵起一丝淡淡的笑，爬上床钻到被子里，轻轻环住长庭的肩膀，近乎贪婪的享受着这最后的温暖。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便只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片刻的沉默后，长庭突然翻身抱住她将她压在身下，一双凤眸中，带着最后的探究，然后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唐小仙儿，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

　　唐小仙儿的身子一僵，然后伸出手臂攀住长庭的后颈，微微起身吻了他的唇，轻声应道：“恩，不是认真的。”

　　她听到长庭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再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亲吻。

　　她也同样热烈的回应着他。

　　熟悉的檀香渐渐迷了她的神智，往事如走马灯一般的在脑海里不停的闪现。他在赌场里将她赢走，他去王府救她，他为她上药，她为他挨刀，还有……还有大婚的那天，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浅笑着弯身将她背起……

　　也许在一开始，她心里就很清楚，她同他兴许不会有什么结果。但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疯狂，只要看到他，就会满心欢喜，想日日同他在一起，可以不顾面子和规矩的想要和他亲近，想成为他的人。

　　可是长庭，我不能这么自私对不对……

　　不能让你因为我被剃了仙骨，生生世世的受这轮回之苦。

　　我只想你好。

　　**

　　长庭睡醒的时候，身边儿已经摸不到唐小仙儿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只着了一件单衣冲进灶房，依然没有找到她。

　　“唐小仙儿！”没有人答应。

　　整个院子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她。

　　长庭皱着眉，“啪”的一声拉开院门，却见茉瑶跪在地上，凝眸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帝尊还不死心吗？那女子不过区区一个凡人，终究受不了蛊惑，为了一个成仙的机会就这样抛下你，帝尊……”

　　“她人呢。”长庭面无表情的冷声问道。

　　茉瑶没有回答，只是又道：“茉瑶擅自做主，帮帝尊试探了你在凡间的结发夫妻。茉瑶只是想证明给帝尊看，这凡尘俗世的女子根本没有资格和您相配，望帝尊……”

　　“住口。”声音不大，却是寒意彻骨，长庭身姿挺拔的立在那扇破旧的院门前，目光凌厉的盯着茉瑶，冷声问道：“再问你最后一遍，她人呢？”

　　“帝……”茉瑶刚欲再劝说，却见面前的帝尊突然显化真身，九色神光中，半头墨发已被丝毫不乱的束在头顶的黑玉冠中，一袭墨蓝色的朝服直坠脚边，修眉紧蹙，凤眸微挑，手中持着一条通体透白的锁魂链，目光冷的便是那阿修罗见了都要畏惧三分。

　　那锁魂链的一端此时已绕在她的颈间，她自然知道这锁魂链的厉害。这由天地孕育出的上古神物，下能锁得了百鬼恶灵，上能鞭打仙魂神魄，本是被元始天尊封在昆仑山地底深处，却在帝尊继任冥帝的那天，破开山脉直飞九天，最后落到了帝尊的手里。从此后，那锁魂链，便成了帝尊的法器，世间邪魔恶鬼无不闻风丧胆，便是这次魔族和蛟龙族的反叛，也是趁帝尊去天界赴宴时才敢动的手。

　　茉瑶眼中满是绝望，帝尊他……竟然为了那个凡界女子用锁魂链逼问她。她当初是对那女子说了谎，三千年来，的确是她自作多情，隔三差五的往冥界跑，只为了能看他一眼，而帝尊他，对自己却从来都不正眼看一眼。可是……即便如此，他怎能用锁魂链这样对她！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会魂飞魄灭吗！

　　两行泪蓦地从茉瑶眼中滑出，茉瑶低下头，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南郊玄妙观。”

　　“哗啦”一声，长庭袖袍一扬，那锁魂链便自己收回袖中，一朵祥云蓦地现在长庭脚下，长庭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南郊飞去。

　　**

　　唐小仙儿跪在观音大士慈航普渡天尊的圣像前，眼神茫然而空洞。这个时候，长庭应该已经醒来了吧，他会不会像当时自己找他那般的找自己，如果找不到，他又会怎么样。

　　她突然很希望他能过来，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唐小仙儿抬头望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观音大士，然后闭上眼睛，虔诚的叩拜下去……

　　她想看看他，真的，一眼就好。

　　“唐小仙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小仙儿叩拜下去的身子一僵，突然不敢抬起头来。

　　他来了。她却突然盼着他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装多久。

　　胳膊突然被一个强劲的力道拽起，唐小仙儿没有站稳，身子向后跌去，却被一个结实的臂膀环住，将她带到了那容颜绝世的天人面前。

　　唐小仙干干的赔了两声笑：“长庭……对，对不起……”

　　长庭凝眉望着她，哑声道：“你昨晚说过，你不是认真的。”

　　“我……我骗你的。”唐小仙儿低下头，顿了一下又道：“长庭，那仙子还给了我一些法力，你看，我……我还能让东西飘起来。”说完，唐小仙儿就用手指着案台上的一个香炉，那香炉立时就缓缓腾空而起，惊呆了在一旁打扫的道姑们。

　　只是那香炉刚浮起一点，长庭一个目光投去，那香炉突然就失了控，“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洒了一地香灰。

　　几个道姑见了，一边嗔责着一边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收拾，唐小仙儿见状一把拨开长庭的手，转身跪在脚下的一方蒲垫上喃喃道：“弟子罪过，望菩萨大慈大悲……”

　　“唐小仙儿。”长庭立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她叩拜的背影，语气突然温柔了下来：“跟我回去，好不好？”

　　唐小仙儿身子一僵，然后缓缓直起身来：“长庭，我真的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能嫁给你很好，可如今真的有成仙的机会，换做是谁，都会和我一样吧。”

　　长庭望着唐小仙儿，淡淡的问道：“你真的觉得做神仙很快乐？”

　　唐小仙儿笑笑，她突然想起陪弟弟念书的时候看到的一句话。唐小仙儿默默的深吸一口气，同样用淡淡的语气回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半晌的沉默后，长庭突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好。你心意已决，我不再拦你。”

　　说罢，长庭转身拂袖而去。

　　唐小仙儿低下头，用手捧住脸，接住从眼眶中不断溢出的泪水。

　　心里突然涌上从未有过的渴望，想要做神仙的渴望。这样，她就能永永远远的看到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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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二十章继续开虐，最后这三章，真是不虐不散……
对了，前台更新有延迟，请大家看的时候直接点文下面的下一章就好。我这两天真的都在日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