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草纸》三十三号同学

1、消逝的你（一）

　　（一）
　　“你有过把碗摔向墙壁的经历吗？”一双修长的双手飞快地敲打着键盘，除了电脑屏幕发出的蓝色光芒，周围是一片黑色。
　　少年穿着睡裤，一只脚蹲踩在坐着的椅子上下巴搁在那腿的膝盖上，头发很多天没有洗过，有些已经腻在了一起，乱糟糟的。
　　“滴咚”是有新消息了。
　　-橘子超人君为何问这样的问题呢？这种体验大概没有多少人会经历吧。
　　叫橘子超人君的少年皱了皱眉头，手机继续飞快敲打着:“那你能想象出碗摔向墙后的样子吗？”
　　…
　　那边沉默了很久，就在橘子超人君感到无聊准备下线时。
　　“滴咚”消息来了。
　　-我按你说的想了想我觉得碗摔向墙的那一刻一定会绽放得像一朵生机勃勃的花，然后立马像苦无般向外快速地飞散，那样的感觉就像会在脸上花开一道口子，要过了一段时间血才从里面细细密密地流出。
　　橘子超人君一脸淡漠地看完了消息，然后非常鄙夷地自言自语道:“才不是这样的呢，没有切身尝试过，竟敢妄下这样的想象。可笑！”他的脑海中还清楚的记得那个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上午还是下午的日子，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凶狠地朝他砸来一个白色的瓷碗，不过没有砸中，而是在他左边一点的白墙上碎了，碎片一点也不生机勃勃、四处飞溅，只是低响一声分成大碎片，落寞地掉在了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橘子超人君礼貌性地回复道:“谢谢你的描述。”说摆，也不期待再有什么回复便迅速下线了。
　　脱下了一个星期未换洗的衣裤，赤身裸体地进入被窝，尽管是夏日，他还是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住在被窝里。
　　黑暗中他喃喃自语:“神啊，这样痛苦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二）
　　他是妇产科的医生，每日面对女人的□□，起初还会害羞脸红甚至感到恶心，时间一长也就什么都习惯了。其实根据进化论，这样的人是更容易存活于世的，与之相反脆弱的无法适应大环境的人，等待的只有消失，并且不是被消失，而是自我消失。
　　他的生活风轻云淡毫无激情可言，只是被所有人要求“既来之、则安之”的活着而已，像机器人就好，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对于他而言要做到这些也很简单。但有时他也会头脑发热想反抗生活，想为自己而活，但这样似乎会很累，不，是一定会很累;顺应大流是所有庸人都妥协的活法，因为看起来很轻松，本来人便是名为懒惰的动物。
　　某天一位同事向他推荐了一个聊天室软件“Persuade”，说是可以遇见许多有趣的人。他想这也许可以作为自己无聊生活的调味剂，便立马下载注册了，ID叫-野猫挠人。
　　这个软件不像一般的聊天软件那样形式丰富多样。它是原始地根据兴趣标签的及时配对聊天，聊得投机便可建立聊天室，聊天室的建立者即是管理员，管理员也可以允许其他有相同兴趣的人进入聊天室。
　　总之，这就是这个软件的全部功能，说得难听是单一，说得好听是专一。也是因为这单一的聊天形式，所以玩这个软件的人非常少。
　　不过野猫挠人是喜欢这样的软件的，因为单一、人少会给他一种安全感，他向来是依赖安全感的人。
　　（三）
　　橘子超人君在半夜被客厅的电视节目的声音吵醒，他心中涌出厌恶感，接着他拿出手机播放轻柔的歌曲——world\\\'s end girlfriend的歌，具体哪首他记不清，他只是喜欢这样的曲调，在黑夜给予躁动的宁静。伴随着歌曲的旋律声，橘子超人君耳边的电视节目声渐渐消失，他再次睡过去，梦见了无数次的碗摔在墙上的梦，不过已经不会强迫自己醒来，但还是无法忘记，无法不梦，无法学会释怀，他就是如此的“小心眼”。
　　一觉醒来，已是十一点，他知道她已去上班，于是安心地走出房间，从厨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牛奶面包，吃完早饭、排泄、之后随随便便用水冲了冲手，没有洗脸漱口，没有换衣梳头。
　　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又收到了那日日内容相同的短信: 妈妈求你了，去找工作吧。不要再去想着你那不切实际的梦了，快醒悟吧孩子。妈妈永远爱你。
　　看到短信的他面无表情，连冷笑也不愿施舍给发短信的人。每天看到这短信，那日日出现在梦中的噩梦又浮现在脑中。
　　那个叫妈妈的女人，疯狂的哭着叫着指责着，双手抱着脑袋快要崩溃，他吓到了，心中是恐惧，他害怕妈妈就这样疯了，他什么都不敢再想象，只是心中快要枯竭的希望还在挣扎，尽管他怕妈妈更加失控，但他还是鼓起最后的倔强说:“求你让我继续画画吧，这是我的梦…”想。
　　还未说完，妈妈桌边的白色瓷碗被顺手拿起，伴随着一句极尽偏执的疯狂——不准再说了！！！！瓷碗飞向了他，碗在他的左边碰墙而碎，发出低沉的声响，世界安静得只听得见绝望地抽泣:“妈妈求你了，你想让妈妈死吗？”
　　橘子超人君在瓷碗飞来的时候已经死掉了，他的灵魂毫无情感地反问着:“是妈妈想让我死才对吧？”

　　（四）
　　野猫挠人顺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地抚摸早早地起床，他是一个普通上班族，不能懒觉不能怠慢不能迟到，这是他的现实。穿上西装打领带拿好公文包，他又要开始这重复了无数个岁月的一天了。在拥挤的人群中，他通过平时挤地铁的技巧和一些蛮力没有费多长时间便成功在地铁中坐下了，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旅程”中，他时常会陷入想象，他会怀疑自己坐的是时光机——从上地铁后的那一刻他被带回前一天，然后又开始日日重复的生活，就这样一直循环往复、乐此有疲。
　　来到医院，和医生护士一一问好，看着一大早就推着急诊床飞速通过走廊的白衣们以及伴随着亲人一路跟随奔跑留下的哭啼声，这些都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心情，依旧淡定自若地走进办公室换上了白大褂。
　　坐在办公椅上，他怡然自得，尽管这时医院早已忙碌起来了。
　　他拿出手机准备打开“Persuade”这时，助理护士敲门道:“简医生，您现在有一个病人。”
　　“恩，进来吧。”

　　（五）

　　橘子超人君打开电脑，去论坛社区看了很多的画，很多画…这是他的每日必备，每多看几张画，他心中的痛苦便又会多了几分，他喜欢痛苦，却也习惯让其麻木。

　　然后橘子超人君又点开“Persuade”，不停地滑动着屏幕消遣着无聊，点了一个标签“生命”
　　系统显示:您已和野猫挠人配对成功，现在可以进行聊天。
　　“滴咚”
　　-你好。
　　对方先发来问好的信息。
　　“恩。”
　　-(oω`o)ノ超人君是可爱的女孩子吗？
　　“不是。”
　　-(=′`=）那就更好了，我喜欢和可爱的男孩子聊天。
　　橘子超人君看到发来的信息，觉得有些恶心，却并不讨厌。
　　（六）

　　野猫挠人接待了一上午的病人，中午很快就到了，他拿出昨晚买的面包直接啃了起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后是一温柔的女声：“简医生，要一起去吃饭吗？”
　　是张护士……
　　“不了，我已经再吃了。”
　　“那好吧。”张护士的声音略显失望。
　　野猫挠人拿出手机登陆“Persuade”，屏幕立刻弹出选择标签的界面，他看着各种各样的标签，眼睛终还是停在了“生命”这个标签上，他喜欢思考生命，因为生命带给人类许多谜题，却总是无解。
　　系统显示:您已和橘子超人君配对成功，当前可以进行聊天。
　　看到这个名字，野猫挠人觉得有种很搞笑的感觉，应该是一个中学生妹纸。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不过他的直觉往往是不准的。
　　见对方迟迟没有发消息过来，野猫挠人便主动先打招呼
　　“你好。”
　　立刻“滴咚”声响起
　　-恩。
　　对方只是有些冷淡的这样回复。
　　“(oω`o)ノ超人君是可爱的女孩子吗？”野猫挠人想，既然是女孩子那就温柔点的对待吧。
　　-不是。
　　这个回复随意外却也是野猫挠人意料之中的，他继续着刚刚的语气：
　　“(=′`=）那就更好了，我喜欢和可爱的男孩子聊天。”
　　-好吧，野猫君，我们来正常的对话吧。
　　看到这回复，野猫挠人不禁笑了起来，他开始脑补这应该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脑前或者端正坐着看手机的男生，在班上的职务是班长或是学习委员之类的人，他认为只有这种人才会在网络聊天的时候也一本正经吧。
　　“好吧，超人君想聊些什么关于生命的话题呢？”野猫挠人没有使用颜文字了，他想这总该算是正常对话了吧。
　　-生命是什么呢？
　　对方问出了自己也想问的问题，怎么回答呢？管他呢，随便扯扯吧。
　　“生命是命运的延伸。”
　　-？
　　好吧，野猫挠人承认生命是命运的延伸是他的胡扯，而且他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说起来很高大上的感觉。
　　他又继续胡扯道：“这世的生命就是延续我们上世未走完的命运。上世若是因为生活痛苦而没有走完命运便自杀的人，在这世就依然要走完他上世痛苦的命运，若是上世走完了痛苦的命运的人，在这世走的便是不知是痛苦还是幸福的命运，也只有走到尽头才能衡量究竟是痛苦还是幸福的，循环往复，无法挣脱。”
　　……
　　这次对方很久都没有回复，野猫挠人想大概是对方看不下去自己的胡扯，不准备理自己了，突然产生了一种羞耻感并且脸蛋也开始发烫，野猫挠人想逃离这尴尬。
　　“滴咚”声音在野猫挠人准备下线的时候响起。
　　-虽是无法挣脱，可是我真的想知道怎样才能挣脱痛苦的命运。
　　这真的把野猫挠人难住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胡扯，早知道就说什么生命是一种过程之类的鸡汤答案了。
　　系统消息：橘子超人君邀请您进入橘子野猫生命聊天室。
　　一个邀请对话框出现，野猫挠人犹豫着，还是点下同意。
　　“这样的问题，你不应该问别人，你应该问你自己的内心。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同的，挣脱的方法也是不同的，正如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扇门。”野猫挠人再次巧妙的回避了问题。
　　“滴咚”
　　-哦。我会思考的。
　　说罢，对方已经下线了
　　野猫挠人也突然失去了和其他人聊天的欲望，抬头望了望白色的墙壁，有些自嘲般问道：“那我的挣脱方法又是什么呢？我好像把自己也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