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捌 ...
-
清然皱眉，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种触碰。
谁知真的当温热的大手落在她额头时，她竟然有些恍然。
和小时候父亲微笑着摸摸她的额头一样的感觉。
清然很快调整心绪，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样子。既然这人不可能放过自己，那么大不了就上前去面对一切。本来，她的身上就背负着很多未解之谜，她也无法放任自己一直糊涂下去。
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慕青锋笑意不减，只是暗自撤了强迫她的力量。
二人走出仙跃台，慕青锋不用轻功，而是懒懒地踩着阶梯往下，清然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
不得不说，月华谷的景色，堪称一绝。
寒州也是名声在外之州，繁华绚丽不亚于江州，这方山谷，生生将一方净土从俗世中独立开来，丝毫不染红尘。
世人喜艳色，喜浓郁与饱和，多植牡丹月季寒梅，月华谷，倒不如说是慕公子，更偏爱清淡冷色，谷中蔓延而下的，一层木笔正盛，一层拒霜花叶正满，再一层瀛州玉雨，杏花微醺，亦有池中水莲。
清然不动声色地看向眼前背影。
强极则辱，所以才选择清淡的保护色。这样的人，真的是一心避世修仙么？
“小女仆。”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慕青锋适时出声，“偷看我虽好，也要注意脚下的路。”
话毕，清然便发现脚下的路到了尽头。前方，俨然是万丈悬崖，而一座巍峨的云桥正横跨悬崖两端，周围云气升腾，十分壮阔。
清然见慕青锋先一步踏上云桥，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衣袂翩飞，君子如玉。
清然亦是大胆上前一步。
脚下的触感是飘忽却坚实的，是踩在云气里没错，可是云气之中，另有强大的真力凝聚一体，将整层云脉托得牢牢。
“巧夺天工，绝非人力可为。”清然下了判断。她早年读过父亲的《四方录》，早对各地的奇观有了大致的了解。寒州城占据神州东南胜地，集天地灵气，于山野之间常出现自然之力塑造的奇景。很多游士与门派便据地为王，想要霸占一地灵脉。
“嗯。就说岐月山是这一方灵脉所养，也不为过。”长风盈袖，墨发如云。慕青锋转身，看向云海之下透出的一层艳光。“阿绫可知道，灵脉一说并非毫无根据。”
“嗯？”既然他想透露什么，她也大大方方接受好了。
“灵脉，即大地之气汇聚游走而成的一条路。而在灵脉相交的节点，往往成为灵气聚集，滋养万物的奇观。”他顿了顿，“这是世人所了解的大致说法。实际上，灵脉非人力可为，但能为人力所用。”
语罢，慕青锋悠然自得地负手于身后，姿态恣意，却暗藏着不动声色的高贵。
这方云气，却突然开始了变化。
仿若上天有肆意之手，探入这方云海如入无人之境，随即撩起云波万丈，一方如游龙惊鸿吞吐玉珠，一方如青海玉树万花齐发，更遑论，风云变色，天地晦暗，那股真气的威压，似是借上天之力，对方圆百里的事物都造成不小的压迫。
清然眼中满是惊艳。
“这是你做的？”她问。
“怎么样？有没有因为佩服而喜欢我了一点点？”慕青锋未正面回答，周身的气场瞬间又隐去，换上了那副风流面孔。
话说得轻巧，清然却心下暗叹。
轻驾就熟地动用自然之力，已经远超一般修仙人和江湖人的修为。更别说，他或许只展现了十之一二而已。
“或许，我真的是仙人下凡，待会就腾云回天宫去了。”慕青锋继续笑得狡黠。
“……”清然已经学会自动忽略他的油嘴滑舌。心中却在暗叹。
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怕是直接触及到月华谷核心机密了吧。
“你要困住的人，和这股力量有关？”虽是疑问句，语气却笃定。
“那是自然。”慕青锋好心地解释，“灵脉这一事，江湖广大，知道的人不少，自然野心勃勃的人也不少。”
“也包括你。”清然补充。
慕青锋笑而不语。
“那么，这些力量你掌控了多少。”清然只当问着玩，他说也罢不说也罢，于她关系不大。
“阿绫可想象过，这片土地，天穹之下，蕴藏的力量还有多少？”慕青锋微微抬手，那片云海登时安静，重新自天际透下万丈光芒。
“阿绫从未出过远门，见识浅薄，无法想象。”清然垂下眼眸。
滴水不漏的女人。慕青锋还是那个似笑非笑的样，随即他开口，声音如月华谷山涧流泉润过一般动听：“上虞国，八州之分，不过是这片大地上的一个部分。谁都没有丈量过这片土地极北极南至远至近，可就寒州一州，蔓延百里，灵脉之数不下三条。”
“哦。”清然心不在焉。
“我很好奇。”慕青锋蓦地凑上前来，一手轻佻地揽过清然的肩，让两人的距离顷刻间拉到极小。“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情，那夜究竟是如何顺利走进来的？”
“既然慕公子说了这么多，我就当补偿你好了。”清然面色依旧清冷无波，“那夜，岐月山的流萤实在美，叫人不自觉沉醉其中。加之夜色深重，我不识山路，只能顺着光芒最盛的地方走。那流萤仿佛是在为我引路一般，等我回过神来就站在了山庄门口。”
“嗯嗯。”慕青锋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可是你为何要上岐月山来？”
“久闻岐月山仙人之名，一心上山拜访。”清然难得地笑了笑，那方过分清冷的面容笑起来竟惊为天人，微眺的眉目此刻狡黠地扬起，慕青锋有一瞬的失神。
“原来如此。阿绫怎不早说？”慕青锋似是十分受用，“看来之前的反抗都是欲盖弥彰欲拒还迎了。阿绫，你这招也得让其他女子学学。”
“慕公子少来这套，向你投怀送抱的女子还少了么。”清然微微嗤笑，“此前我从未听过你的大名，也未到过寒州，若是冒犯了慕公子，我只能道一句抱歉。”
慕青锋脸上笑意不减，清然却很直观地察觉到，他眼中墨色变得冰冷，深不见底。
他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不加掩饰地审视着，那股深沉的杀气却隐隐绕在她周身。
清然也不觉得不自在，任他想好了。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直来也好，委婉也好，绝无半句假话。相不相信看他而已。至于其他的，她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好。”慕青锋松了手，脸上依旧是暧昧温柔的神色，“是我太锱铢必较了。小女仆。”也不知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他暂时隐了那股威压，继续朝前走去。
若是有旁人在，见这位不知死活的小女仆敢对那人直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会深深捏一把冷汗。
好在那位大人，像是兴致正浓？
不过没关系。
两个人都在戴着面具试探罢了。
但是总有人……要第一个摘下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