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人约黄昏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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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夕阳下的大明湖，仿佛美人脸上遮了一层泛金的面纱，微风拂过，如梦似幻。
湖畔的游人却很少。
虽然现在的风景也很美，但饿着肚子去游湖，总还是很难开心起来的。
陆小凤很快就找到了苏蓉蓉。
她果然遵照约定，等在风雨亭里。
不过，苏蓉蓉本是个很注重整洁的女孩子，现在衣衫上却沾着不少灰，用凤仙花染的红指甲也已褪了色。
看来她这七天的路走得也很赶，一点也不敢放松。
陆小凤叹了口气，但心里却显得轻松多了。
至少苏蓉蓉已来到济南，没有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楚留香他……”
“楚大哥他……”
两个人一见面，竟是不约而同脱口而出，怔了一怔，又相视而笑。
他们都是楚留香的朋友，也都很关心楚留香。
陆小凤把路上买的点心递了过去，笑着道：“我虽然还没见到他，但也遇到了一些和他有关系的人。他现在已经出城去了，应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
这并不是冷秋魂告诉他的原话，而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如果楚留香还在济南城里，那个在迎宾楼里遇到的黑衣人，就不应该让陆小凤去快意堂找冷秋魂。
那个黑衣人，就是“中原第一快剑”，杀手一点红。
他虽然坚称自己没有朋友，却实实在在的为楚留香做了不少事。
像这样的人，理应得到大家的尊敬和感激。
苏蓉蓉道：“我想，我们应该还会遇到他的。”
陆小凤同意。
毕竟他们还不清楚，为什么三天前的晚上，一点红要去赌场找楚留香，那个手握暗器的蒙面人是谁，如潮水般涌来的毒蛇又是怎么一回事……
济南城里的未解之谜，还有很多。
忽然间，四个穿着绿色长袍的男人，逆着夕阳的光辉，走进了风雨亭。
他们的袍子颜色很鲜艳，样式也很特别，陆小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但这四个人却没有一个在看他。
四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苏蓉蓉。
“你就是苏蓉蓉？”
苏蓉蓉一怔，道：“我是。”
为首的绿袍人道：“我们是朱砂门的弟子，受‘盗帅’所托，来迎接苏姑娘。”
另一个人补充道：“‘盗帅’临时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来和苏姑娘见面，所以才让我们兄弟几个来的。还望苏姑娘见谅。”
苏蓉蓉显得很惊讶。
陆小凤却是心中一凛。
这四个人绝不是朱砂门的弟子，也绝不是受楚留香托付来的。
因为陆小凤刚和冷秋魂见过面。
他既没有对冷秋魂提起苏蓉蓉这个人，也没有说过他在风雨亭还有个约会，更没有揭露“张啸林”就是楚留香。
况且，冷秋魂作为朱砂门的掌门弟子，快意堂的主管，济南城里说得上名头的一号人物，在接待了陆小凤之后，不可能不马上把这个消息告知手下的人，让他们留意陆小凤的行踪。
可这四个人却似乎根本不知道陆小凤是谁。
他们只是把他当成了苏蓉蓉的朋友，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路人。
苏蓉蓉也注意到了。
她委婉拒绝了邀请。
四个人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嘴里说的话也还是很恭敬，但眼神却已变冷。
陆小凤的手缓缓伸向披风系带。
就在这时，为首的绿袍人大喝一声，袖中飞出十多粒寒星。
泛着绿光的寒星，向苏蓉蓉飞射而去。
好歹毒的暗器！
怪不得他要穿绿袍！
当一个人的衣服显得很扎眼的时候，别人看着他时，往往就很容易忽略他的脸和手。
风雨亭本就不大，这人和苏蓉蓉的距离又近，他敢当着陆小凤的面出手，想必要的就是一击必杀。
可惜他根本不知道陆小凤是谁。
其他三个人也一样不知道。
所以他们才会同时出手，向陆小凤发出同样歹毒的暗器。
又快又多的暗器，眼看一瞬间就能把两个人打成蜂窝。
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是陆小凤。
披着大红披风的陆小凤。
大红披风轻轻一卷，已把所有泛着绿光的寒星都卷了进去，再往外一抖，那些暗器就都掉进了湖水里。
陆小凤其实可以把暗器都打回去的。
但他并不想杀人。
他还打算问问这四个人，究竟是谁派他们来的。
但这四个人显然不想回应。
他们一击不中，身形顿闪，已然四散。
这四个人的轻功都不弱。
只是和陆小凤比起来，他们就像是四只麻雀遇上了老鹰。
不过陆小凤没有去追。
以他的身手，追上其中一个绿袍人，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可是苏蓉蓉还在这里。
陆小凤记得苏蓉蓉说过，她一向是不喜欢和人动手打架的。
倘若陆小凤真的追出去了，其他三个绿袍人去而复返，或者又有新的敌人来找苏蓉蓉，你叫她一个女孩子该怎么办？
到了那时候，哪怕楚留香不认为他有错，陆小凤也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那天，他肯带着薛冰一起去平南王府，结局是不是就可以变得不一样？
陆小凤不愿再想。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回迎宾楼。”
无论如何，人总是不能不吃饭的。
苏蓉蓉同意。
她和陆小凤一样，并不清楚这四个绿袍人是谁派来的，对方又是如何知道他们会在风雨亭中见面。
现在一切线索都已断绝，他们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拖累楚留香。
临走时，陆小凤摸出一枚铜钱，双指一弹，把它卡到风雨亭的横梁上。
这是他和楚留香说过的标记。
他相信以楚留香的本事，哪怕在风雨亭遇到了敌人，也能一路找来迎宾楼汇合。
“你是不是苏蓉蓉？”
没想到刚刚走出风雨亭，居然就又有人拦住了苏蓉蓉。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黑衣少年，手里握着一条黑得发亮的长鞭，问得很急，很大声。
只是他的一双大眼睛，只简单打量了下苏蓉蓉，就已忍不住去瞟陆小凤。
他好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比较。
过了很久，黑衣少年才道：“看来你就是‘四条眉毛’陆小凤。”
陆小凤笑了。
黑衣少年虽然沉着脸，语气也是冷冷的，却并不会让陆小凤感觉讨厌。
他不像刚才那四个绿袍人一样，一上来就拼命拉近关系。
而且他至少听说过陆小凤，知道“四条眉毛”是谁。
对于一个认识自己，可能还有事要找他和苏蓉蓉的人，陆小凤没有理由不去回应。
所以他笑着道：“那么你呢？你是谁？”
黑衣少年道：“我是谁不重要。”
他顿了顿，又道：“有人托我给你们带一句话。”
苏蓉蓉道：“什么话？”
黑衣少年道：“他说，‘那时我若尚未赶回，就请你告诉他们，要他们等等我’。”
说着，他已转过身，走得竟比先前那四个绿袍人还要急。
他好像认定陆小凤会和之前一样，只要对方施展轻功离开，就不会去追。
陆小凤的确没有去追。
他只是大声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黑衣少年怔住。
陆小凤道：“穿黑斗篷的姑娘……”
黑衣少年手中的长鞭猛然飞出，劈头盖脸打向陆小凤。
陆小凤没有躲。
他再次展开了大红披风。
披风在半空中翻卷成束，一层层缠上长鞭，把一条乌黑灵蛇困了个动弹不得。
然后他双指一伸，点住了对方的穴道。
黑衣少年就算想跑，也跑不动了。
他只好大叫：“你当真瞎了眼，我哪里像是个女人？”
陆小凤道：“你确实打扮得一点也不像是个女人。”
他故意停顿了下，才道：“可是女人身上的香气，从来都是和男人不一样的。”
黑衣少年又怔住。
她的脸忽然红了，红得就像是天边的晚霞。
苏蓉蓉却眨了眨眼，笑道：“看来我们那个多情的楚大哥，这一次的的确确成了个瞎子。”
陆小凤苦笑。
他听得出苏蓉蓉的言外之意。
楚留香似乎真的把黑衣少年当成了一个男人。
若不然，以他一贯怜香惜玉的脾气，又怎会舍得让黑衣少年在这场浑水中越搅越深？
陆小凤很确定，黑衣少年若改扮女装，定是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人。
楚留香一向喜欢欣赏美人，也喜欢保护美人。
所以就算宫南燕对他表现得再冷硬，再恶劣，他也始终彬彬有礼，从没有说出过一句难听的话。
以陆小凤对楚留香的了解，若早知道黑衣少年是个女人，他一定不会让她来风雨亭，至少不会让她独自一个人来这里。
可楚留香却似乎忘了，苏蓉蓉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打扮起来同样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人。
他既没有反对让苏蓉蓉孤身上路，去联系远在神水宫的姑姑，也不会想到苏蓉蓉一个人等在风雨亭里，会遇到什么不得了的危险。
这是不是因为他早已把苏蓉蓉当成了好朋友，当成了自己在世上难得的家人？
在很多男人心里，对于女人、朋友和家人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楚留香毕竟也还是一个男人。
唉，男人。
陆小凤不得不感慨，在失去薛冰之后，他似乎成长了很多。
“楚留香是不是瞎子，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黑衣少年又大叫：“你们点住我的穴道，难道就是为了确认，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女人？”
陆小凤道：“我只是想知道，楚留香现在究竟去了哪里，得等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黑衣少年道：“你认为我会懂？”
陆小凤道：“倘若你不懂，这世上恐怕就找不到更懂的人了。”
他笑着道：“让沙漠之王的继承人屈尊代见，却只转告我们一句很平常的话，这样大材小用的事，楚留香很少会做的。”
黑衣少年道：“哼。”
她虽然还是很抗拒的样子，但脸上的冰霜已悄悄融化。
“他跟着南宫灵出城去找任夫人了。”
陆小凤道：“南宫灵我知道，他是丐帮新任的帮主，可任夫人又是谁？”
黑衣少年道：“她是前任丐帮帮主的夫人。”
陆小凤沉吟道：“难道他这次出城，也是为了一封信？”
他问得突兀，黑衣少年却点了点头。
“你们既已明白事情关键，只要等楚留香回来，一切就都能清楚了，又何必耽在这里问我？”
黑衣少年说得不错。
所以她的穴道很快就被解开了。
现在陆小凤最该做的事，并不是追着黑衣少年继续问问题，而是等待。
虽然等待的时间，总是最磨人的，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能留在济南城里，继续等楚留香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人约黄昏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