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良辰》迟栖烟小号

13、风月（上）

　　上古记事，父神盘古，生自混沌，以一击之力斩开天地，随后分阴阳二气，辟天地六合。此后，天地灵气渐渐托生出生灵万物，渐成神仙妖魔几道，兼之女娲伏羲造人，又生人鬼二道，由此渐成如今神仙妖魔鬼人这完整六界。
　　再度抛下无语凝滞的展美人，怀着满心愧疚兼悲痛凄凄惨惨又睡过去的陆嘉弥一入梦，反应不及便被迫被梦境君科普了这貌似很高大上的开场，当下就茫然了——这种剧情开场……作为一个安安静静的吃瓜群众，我怎么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呢……怎么总感觉下一秒就要神转折然后糊我一脸狗血呢？
　　梦境无心，自然不会理会陆嘉弥的惶恐，自然仍是尽职尽责地继续科普：六界相生相克，却又各自为政，除非重大事宜，均无机会往来，更不提其他活动。
　　六界间，唯独一处例外，那便是风月苑。
　　风月苑？听这名字很可疑啊，难不成就是月老牵红线的地方？那自己可得好好看看了，万一顺道就看到了自己的红线，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准备好是死缠烂打接受还是撒泼打滚搅黄……
　　不过……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上一个聊斋不是还没结束吗……怎么又开新连载？这路数不对啊……而且她前一瞬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因为展美人还是洛衡的影响猝睡状况才越来越严重，下一刻，她的梦境君就果断跳了出来对她大笑哈哈哈少女你太年轻了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折腾你……
　　咳咳，跑题了……
　　总之，从前一般都是一个梦结束后才会有新的梦，就仿佛，她在梦中历尽了他人的一生，而后又去看下一个人的故事。
　　如今却是可以插叙了？
　　而且，还是在尚且有意识的时候主动入了梦……
　　卧槽！难不成我其实是拿到了一个能读取他人记忆的外挂？
　　不对啊，我都没有在梦里看到夏珊柠的黑历史或者展美人的恋爱史的说……而且按照小说动漫什么的描述，读取记忆难道不该是靠近某个人才能够读取吗？天天朝夕相处的夏珊柠都看不到，还能千里迢迢去看别的？总不能是我梦游？
　　那也不对啊……我可还梦到过一大堆神仙妖怪呢，梦游也游不过去吧，而且这些要真在现实世界里有……多少个猴哥也拯救不了这乱舞的群魔啊。
　　唉……不过想想，这要是真只是个看到他人记忆的外挂就好了，自己就不用随时随地睡过去了……所以说这坑爹的外挂到底什么时候能解除啊……我怕被删号啊……
　　梦境君高贵冷艳地一笑：“与我何干？”
　　陆嘉弥咬牙：“行行行，你牛！”
　　然后，梦境君继续开始科普。
　　风月苑，应是六界最为奇异的存在了。
　　它本是小小一个洞天，托生于神木建木而生，虽玲珑小巧，却既独立于六界又可借建木与六界沟通，因而被列为风月苑，供月老居于此地，为六界生灵牵线搭桥。因此，这风月苑说微末也微末，说重要也是极为重要，六界对风月苑皆是谨然敬然，倒是将这小小风月苑平白托出超然气度来。
　　风月苑生于建木永世不败，月老却不然。仙人本就夺天地造化而生，自然不比这等自然之物地久天长，不过随着修为增进寿数也增加，亦会随了天地轮转而枯荣陨落。这上古至今，月老也不知轮换了几茬，唯独风月苑亘古屹立，倒是不觉令人生出物是人非之叹。
　　不过提到这里，就不得不为现任月老掬一把辛酸泪了。
　　建木万年一开花，开花百年不败，历任月老皆是趁了那百年开花，以建木之花递出红线。建木乃是神木，建木之花自然也是不凡，加上红线自有寻觅之能，它便能携了红线自行飞落该去的人手中，为那二人牵引出一段好姻缘。
　　因了那百年间建木花开连烟锦，花落牵情丝，颇是一段好风光，这般递出的红线也得了极美的名字——风月信。对于六界而言，风月信飘摇的那百年，几乎宛然六界共同的佳节盛世，那也是六界唯独能放下成见暂且握手言和的日子。
　　然而，那一场浩劫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六界元气大伤，不得不各自封闭休养生息，建木因天地灵气失衡也枯萎一半陷入休眠，更不提开花，风月苑虽然不受大战影响，却因建木受损难以孕育风月木，也是元气大伤。偌大六界，竟只有人界因为始终不曾参与反而保存了实力，渐渐成了气候。
　　建木受损，六界封闭，这一任月老便很是惨烈地被搁浅在了风月苑，独自一人，潦倒了数万年……
　　陆嘉弥啧啧两声，要是自己也被丢在这里几千年没人管，自己的怨气也能如此深厚，秒杀个邪剑仙是没问题了……
　　这边还在吐槽，那边，陆嘉弥已经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灵魂状态般渐次浮起，而后似乎立于什么巨木之巅，结合一下方才梦境君一段背景解说，想来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建木了。
　　立于树顶极目而望，足下便是浩瀚到惊心的一片云烟，扶摇的烟气中央，隐约可辩一点鲜嫩的绿色，似乎，是属于植物的柔软叶片。
　　顺了那点新绿目光向下看，深浅绿色之间却错落着一个玲珑可爱的宫苑，似乎并非寻常所见的木石结构，通体晶莹剔透的材料宛如上好的冰玉，还流转着幻变不定的美妙光晕。
　　可以称作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宫苑处处精致到令人赞叹，类似古典皇宫深院却比之更多飘渺仙气，缭绕着云烟的青阶上隐约可辩秀致的落花，令人疑心不小心撞入了什么泛黄的传奇。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院中那柱巨大的树。挺秀的苍劲枝干直入云端，高耸的华盖撑开足以遮蔽整个宫苑的绿茵，柔软如女子手臂的枝叶自在地舒展开来，深翠浅碧的枝叶间恰到好处地盛开着硕大的红蕊白瓣的花朵。
　　不，细看来，并非是寻常花朵。那白玉般姿容优美的梦幻空花，花心中其实并非嫣红花蕊，而是如胭脂河般流泻而出的万千红线。
　　树下安置了两面硕大冰镜，镜面流转着清光，竟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窈窕的姿影，旁边似乎还有些看不分明的小字，与之相对的另一面镜子则浮现出了一个男子，旁边也有这些许小字。
　　盘膝坐在镜子中央的少女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双螺髻，小山眉，容色清媚，风致楚楚。她着一袭水绿色广袖曲裾，整个人宛然春日里第一抹新绿，令人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她看来早已习惯了镜子的诡异，神色从容淡然，此刻她正攥着一把红线对着镜子愁眉苦脸，叹息一声，才无可奈何地抽出一根红线满脸怨气地点在左右镜子中人的小指，确认那红线成功绕上二人手指并幻为一道红光消失不见，她才舒了口气地软下了身子。
　　而方才那一对男女影像已然随着红光消逝而消失，镜面如水波般一阵波动，重新浮现出另一对男女的影像。
　　莫非，这少女，就是那位惨烈了数万年的月老？陆嘉弥一脸震惊地摸下巴。
　　不过，倒也不是没可能。梦境君可是说了，月老不过一个职位，自然男仙女仙老仙少仙都可以入职……虽然好像这姑娘满脸的怨气很可以让人怀疑她上一秒牵了红线下一秒派人过去烧死他们……她怎么好像找到了自己这么多年单身狗的原因了……
　　熟练将镜中又一对年轻男女的红线牵好，眼看着又一对男女形象浮现在了镜中，镜前的少女终于仍无可忍地爆发了。
　　“该死的月老！我要杀了你！死老头自己跑路去人间休假，却要我牺牲桃花在这里替你加班还没公钱！混蛋月老！”
　　额……陆嘉弥扶额，合着这位居然还不是正主啊？思及此，又不觉神色一凛，无怪乎自己桃花惨淡呢……敢情月老都跑路了啊！还请个临时工兼职，月老你果然很懂嘛！知道如何应对大FFF团的怒火——临时工对吧。
　　真不知道该同情被月老坑了的同志们还是该同情此刻还在镜前勤勤恳恳工作的临时工姑娘——可惜这么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姑娘了，这要是面对上大FFF团，这小身板可怎么禁得住啊。
　　即使此刻并不知月老本尊姓甚名谁如今身在何方又将身向何处，陆嘉弥还是很快与绿衣少女同仇敌忾统一了战线——月老果然是个不靠谱的臭老头！
　　还没等陆嘉弥酝酿点情绪去同情一下如今有气无力瘫在地上声声长叹的姑娘，那位绿衣姑娘就突兀一停，而后痛苦地在柔软的云朵上滚来滚去，一声凄厉巨吼差点飙出陆嘉弥的泪来。
　　“臭月老！你赔我帅哥啊！”
　　陆嘉弥：“……我是应该先吐槽还是先和她握个手说姑娘好巧我也想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