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 我们的结束与开始相同》砂痕

15、Stage-13

　　电车沿着暗沉沉的轨道前进，偶尔投进路灯苍白的光芒，照亮对面的座位。那里空无一人。
　　是梦。
　　真嗣侧头，将视线投向窗外，断断续续的画面像是浮光掠影一般从身侧的车窗外掠过。
　　是的，这是梦。
　　会在窗外看见了过去的自己，看见了残留在记忆深处的过往画面，都证明了这一点。
　　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被父亲留在老师那里的自己，哭喊着却不曾换来父亲回头的自己。
　　每天的生活总是一个人的自己，没有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得不到温情问候的自己。
　　因为父亲的一封信而犹豫不决，最后却怀揣着忐忑的希冀来到第三新东京市的自己。
　　看见少女在眼前痛苦的淌下鲜血，反复告诉自己不要逃避，选择了坐上EVA的自己。
　　每一天每一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没有人听见内心呼声的自己。
　　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自己。
　　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自己。
　　会感到寂寞，会感到痛苦，一定是因为这是梦吧。
　　然后他看到了那位少年。
　　那是，梦里最为澄净美好的光景。
　　夏日耀眼的阳光下，银灰色短发的少年走在一地细碎的光影里。少年回头，温柔地赋予低语。
　　已经不会再是一个人了，是吧？
　　真嗣朝着那个景象伸出手，指尖却被阻隔在玻璃之上。
　　他欲呼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那个景象逐渐远去。
　　梦。梦。梦。是梦。这是梦。醒来就会消失的梦。
　　电车像是驶入了隧道，霎时间一切光源都消失无影，这个梦境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只有巨大的耳鸣声突然地在脑海中响起来，就像是要将脑浆全部绞碎一般地尖锐刺耳。
　　真嗣摸向耳朵，他用力地将覆盖在上面的东西扯了下来，当他将它甩开的时候，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那是父亲留下的数字磁带机，此时此刻它不知落到了黑暗的哪个角落里。
　　死寂悄然降临。
　　真嗣茫然地坐在这如宇宙般无边悠远的黑暗里，直到身侧突然发出了巨大的爆裂声，让他猛地醒了过来。
　　他游移着恍惚的视线，一度以为自已已经从梦境中脱离，可是他随即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地漂浮在一片橙色的液体里，被包裹在透明的狭小的空间里，就像是被养在鱼缸里的一只金鱼。
　　他试图划动身体，一伸手便碰到了透明的障壁。
　　他将脸庞凑过去，在宛若镜面的障壁上，他看见了自己模糊的身形。
　　那是一幅他所熟悉的容貌。
　　“——！”
　　然后，他彻底地醒了过来。

　　“——薰君！”
　　真嗣猛地睁开眼。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恍惚间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噩梦般的景象里。可是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有一股重压，他抬起眼，却对上了一对无机质般冰冷冷的金色瞳孔。
　　“……哇啊啊啊——！！”
　　真嗣猛地翻身起来，黑猫轻盈地避开他的冲撞跳上了床头柜。刚才就是它半趴在真嗣头顶，将两只前掌压在真嗣的额头上，并且还把脸凑得老近，让真嗣吓得差点停止心跳。
　　“……你干嘛啦？”
　　一下子就从刚才的梦境里清醒过来，真嗣喘着了几口气，平复着刚才的惊吓。他用责备的眼神瞪向黑猫，可惜对方不理解也不在意他的埋怨，只是悠闲地甩了甩尾巴。
　　“咦……薰君呢？”
　　真嗣突然注意到身边空空如也，被单散落在床面上，薰却不在那里。
　　黑猫瞥了真嗣一眼，跳下柜子，慢慢地踱步到房间中央，安静地看着房门。
　　真嗣跳下床，他开始在房间内寻找薰的身影。他看过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就差把床底和柜子抽屉都翻出来找一遍，可是他一无所获。
　　“薰君？薰君？……你在哪啊，薰君？”
　　他呼唤着薰的名字，从房间的这头走到那头。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探出头去，外面是夜深的第三新东京市的一隅，虽然天色暗沉，可是街上缤纷闪烁的霓虹灯光却丝毫不受其影响。街上仍旧有不少的行人，各自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偶尔发出嘈杂的笑声。
　　突然身后有了些许动静，真嗣忙回头，却发现是黑猫在挠着门板。他走向房门，把门打开，门外是亮着昏黄走道灯的走廊，没有任何人在那里。
　　黑猫在他脚下绕了一圈，重新地回到了房间里去。
　　薰也不在这里。
　　哪里都不在。
　　“薰君……去哪了呢……”
　　真嗣后退几步，他慢慢地走回到床铺边上坐下，茫然地看着空旷的房间。周围如此安静，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梦境里去。黑猫在他脚下趴下，用尾巴轻轻地扫着地面。真嗣呆呆地回头看了看凌乱的床铺，又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好像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触感。
　　“呐……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真嗣低头问黑猫。
　　黑猫当然不会回答他，它晃了晃尾巴。
　　有时候真嗣会觉得它的眼神太过冷静，让他完全无从揣摩。
　　真嗣倒回床上，他侧身将脸埋进被单里，寻找着薰留在上面的气息。那是薰存在过这里的证明。时间在寂静中流逝，薰始终没有出现，真嗣心中的不安渐渐地膨胀起来。
　　“……那不是梦……薰君，他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他使劲地说服自己，可是没有任何人来为他证明。真嗣猛地从床上坐起。
　　“……去哪了……薰君……快回来啊……薰君……”
　　他不安地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左右四顾，房门一直开启着，不过没有任何人曾经过那里。真嗣走到门边站定，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不知从走廊的哪个角落传来了轻微的呻|吟声，在这个寂静的场所格外撩人。这阵呻吟还伴随着时不时的短促尖叫，真嗣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那是什么声音。他的脸立即涨的通红，他抬手试图堵住耳朵。
　　“……讨厌……”
　　薰说过，他会和他在一起。
　　所以，所以，薰是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真嗣捂着耳朵在门边蹲下，他将脸埋在手臂的阴影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在走廊的另一头响起来。有人走近真嗣，停在了他的身前。
　　真嗣抬起头，薰站在他的眼前，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
　　“真嗣君？”
　　“你回来了啊，薰君。太好了。”
　　“你在等我吗？”
　　真嗣没有回答，他站起来，几乎是立即地扑进薰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薰。
　　“真嗣君？怎么了？”
　　薰有些不明所以，他轻声地询问真嗣。
　　真嗣把脸埋在薰的肩膀上，他用的力道，就好像是要让自己从此融入薰的身体。
　　“因为……薰君就像是我的一个美梦，就好像一睁眼就会消失一样……”
　　薰沉默了一会儿，他回抱了真嗣，冰冷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真嗣的脖颈，像是要他安心一般地在耳畔低声说道。
　　“可是我并不是你的梦。我在这里，这是事实，真嗣君。”
　　真嗣点点头，他稍微地放开了薰，让两人可以互相看见对方的表情。
　　“抱歉，我……”
　　“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呢。”
　　“不……我，我没有给薰君造成困扰吧……？”
　　薰笑着摇头。
　　“只要是真嗣君的事，对我来说就不会是困扰。真嗣君在意我关心我，那是让我感到无比高兴的事。”
　　薰轻笑的双眼就在眼前，薰温柔的话语就在耳侧。
　　“嗯……”
　　真嗣安心下来，他不由得笑起来，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薰微启的唇上，什么事情都不想要去思考，他因为那无比美丽无比喜爱的线条而开始心跳不已。真嗣慢慢地，像是要印证对方的存在一样，将自己的唇印在薰的唇上。
　　一开始是生涩的触碰。
　　随即薰也开始回应真嗣的亲吻。
　　“……薰君……”
　　这声呢喃在交织的唇舌边辗转，最后化入重叠的温热的呼吸里。
　　真嗣稍微睁开眼睛，薰那几乎透明的纤长睫毛轻轻地扫过真嗣的眼睑，这阵轻微的刺痒仿佛也进到了真嗣的心底，并逐渐地在体内蔓延为让四肢都发烫起来的热度。
　　他轻轻地发出了欢喜的呻|吟。
　　在这里的，属于我的，我所喜欢的，我的薰君。

　　——为什么，我，在做什么呢？
　　真嗣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上的某一处，被高热所焚烧的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他努力地用混沌的思维回想事情发生的始末。
　　一开始，是他在门外等待消失的薰，而薰在最后也确实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时候，他紧紧地抱住了薰，就像是抱住一个即将散落的幻梦。
　　然后……
　　——我主动地吻了薰君。
　　薰也回应了他。
　　那是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吻，真嗣从不知道仅仅是一个吻就可以如此的让人迷醉和沉沦。
　　与爱意如此靠近的飘然的心情让少年的身体无法控制地起了些许变化。在片刻之后发现自身的这些变化的真嗣几乎被羞耻淹没。他慌忙地挣脱薰的怀抱，想要随便找哪个角落躲起来，可是薰及时地抓住他的手臂，阻拦了他。
　　面对薰不解的询问，真嗣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眼前少年的容颜如同月光一般纯净，真嗣无法将自己这差劲的非分之想诉诸于口。
　　片刻之后薰似乎发觉了真嗣的窘迫，他微微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低了一下头，随即笑了起来。他探过头来，轻笑着附在真嗣的耳边低语。
　　“Lilin将这一行为赋予爱意，作为渴求接近的心灵寻求契合的一种方式。这并不是应该觉得羞耻的行为，真嗣君。
　　“……可是……”
　　“真嗣君不希望被我触碰吗？”
　　“……不是的……我想……我只是，太喜欢薰君了吧。”
　　——喜欢到快要无法相信自己能够拥有这从未得到过的美丽事物，快要无法相信自己能够得到这样的幸福。
　　然后。
　　他们回到了房内。
　　床头柜上头的电话的显示屏上显示着如今已是深夜三点，可是真嗣毫无睡意。在薰问他是否继续的时候，他低下头没有回答却是默认。
　　“那个……我应该怎么做呢？”
　　“随真嗣君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可是……薰君曾经做过这种事吗？”
　　“是第一次哦。”
　　“咦？骗人……薰君一点都不紧张。”
　　“不对。那只是真嗣君没有发觉而已。”
　　随即安静下来，真嗣抬起眼，他听见了薰那比平时急促的呼吸声，是和他自己相似的频率。
　　真嗣倾听了一会儿，不由得笑了起来。
　　“真嗣君？”
　　“没什么啦，薰君也会紧张……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喜欢真嗣君。”
　　“咦？”
　　“想要与真嗣君更加地接近，这样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出自与Lilin本能的行为，真嗣君，也是一样的吧。”
　　“嗯……想要，和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