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尽相思》尘色

21、二十一

　　“当然知道。”
　　花婶的回答出乎澜厌意料地爽快，这反而让他有点不确定。
　　他本想着，莲倾不愿意说的事，也许这些村里人会知道。哪怕不是全部，说不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是莲倾不愿意说的事，将莲倾奉为神明的村人会这么轻易说出来？
　　见他皱眉不说话，花婶就笑了起来：“不只我知道，村里的大家都知道。”
　　澜厌马上就意识到花婶误会了。
　　虽然他所在意的，确实就是村里的人的态度。
　　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不管是花婶还是别的人，似乎都把他跟莲倾看作了一对。明明是违背伦常，颠倒阴阳的事，即使是与世隔绝，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差异。这里的人却觉得地理所当然。
　　他想知道的是为什么。
　　最初他就想过去问，但渐渐地他对莲倾放下了戒心，渐渐地接受了那个人说的话，加上他与村里人的接触不多，到后来就忘记了。
　　直到这时千头万绪，看着花婶，才又重新想起了这件事。
　　“不，我不是指我跟他的关系……”
　　花婶愣了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了：“你是指，你跟莲倾的过去？”
　　澜厌目光微凛：“对。”
　　“莲倾没有跟你说吗？”
　　澜厌避而不答：“我想听你说说，你不知道？”
　　花婶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这个啊，知道倒是知道……”
　　“不能说？”
　　花婶连连拜手：“那可是咱村子里一直流传的传说呢，村长那儿的记事可能更详尽一些，我知道的，大多是小时候听我奶奶说的。”
　　澜厌暗自推算了一下，花婶的奶奶究竟是多大，很快便又放弃了，都不过是几十年阳寿的凡人，三十年前或是五十年前，根本没有区别。
　　他等着花婶说下去。
　　“我记得，当时我问我奶奶，莲倾是什么人，奶奶就给我讲他的来历。传说他本来是天上的仙人，因为违反天规动了凡心，与恋人私下凡间，一直逃到这里来。”
　　澜厌皱了眉：“他不是桃花泽的主人？”
　　他还记得最初莲倾就跟他说，自己是这荒外之境的主人。
　　“莲倾留下来了，不就成了我们桃花泽的守护仙灵了么？”花婶理所当然地回道。
　　澜厌这才想起，她一开始就说，这是莲倾的来历。最初是从外面逃到这来的，后来就成了这世外桃源的守护者，这倒是跟凡人的很多传说一样。
　　“后来天兵天将追到这里来，莲倾大概是怕恋人受到伤害，一个人挡在外头，他那恋人知道后，追出去想帮他，最后两个人都被天兵打伤了，他的恋人更是差点连命都保不住。莲倾费尽心思，上仙山求来仙药才将人救了回来，可是人一直没醒，莲倾也是痴心，留在这一直守着他，一守就好多年。”花婶说着叹了口气，“这个人就是你，所以你能醒过来，大家都很替莲倾高兴，没有人会介意别的事的。”
　　“是……我吗？”澜厌低声问了一句，也不知问的是花婶还是自己。
　　“当然，莲倾守了你几千年，咱们祖祖辈辈都看着呢。”
　　澜厌没再说话。
　　花婶说的种种，他一点记忆都没有。虽然也曾经从莲倾那儿隐晦地听到过很多事情，比如私奔，比如被追杀，比如自己受伤，比如求来法宝救自己……但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个完整的故事，这还是第一次。
　　相比起来似乎还有很多不同，可是几千年前的事，代代流传，多几分传奇色彩，跟往事有点差别，似乎又不是不能接受。
　　这大概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却始终无法确定的事实了吧？澜厌想着。
　　他跟那个人在几千年前曾经相爱，他们曾经经历过种种磨难。他沉睡了三千年，一朝醒来，忘尽前尘，而那个人，始终守在他身边。
　　三千年后醒来，戒备地对着那个满脸惊喜的人，质问“你是谁”时，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他不知道，他能想起的只有那个人无数次垂下眼睑，掩饰起所有情绪的模样。
　　心尖上越来越分明的钝痛让人难以忍受，澜厌忍不住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莲倾的房间门咔嚓一声开了。
　　澜厌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莲倾扶着半开的门站在那儿，脸色微白，眼中还有些茫然。但很快，莲倾就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转头看了过来。
　　茫然尽去，莲倾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在了他的身上，一如他所记得的每一次。
　　澜厌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最快反应过来的却是一旁的花婶，张嘴就是一连串的问题：“莲倾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大夫来看看？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莲倾抿着唇站了半晌，终于笑了起来：“花婶，我没事。”
　　花婶这才闭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退了两步，又偷偷看了澜厌一眼：“那、那我先去打扫，你们说，你们说……”
　　莲倾笑得更厉害了：“好好好。”
　　等花婶逃也似的离开院子，莲倾才转眼重新看向澜厌。
　　澜厌迟疑了一下，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莲倾呆了呆，摇头。
　　“要不……让大夫来看看？”
　　莲倾又摇了摇头。
　　澜厌左右看了看，目光扫到了花婶留下的那个大篮子：“饿么？”
　　莲倾终于扑哧一声笑了。
　　澜厌也不禁松了口气，往后一倒重新坐了下去，看着莲倾却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你突然失去了意识，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他干巴巴地道。
　　“找大夫是肯定不行的。”莲倾格外正经地强调，直到发现澜厌正盯着自己看，才微敛了笑容，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澜厌连忙追了过去。
　　莲倾也没有掩门，等澜厌进了房间，他才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颂念经文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响，身体特别难受，刚开始以为忍一忍就好了，后来就没意识了。”
　　澜厌看了他半晌，道：“大概是因为那本身就是得道者遗留下来的法咒吧。”
　　正如他所料的，莲倾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消失了。澜厌目光微暗，这个人果然还是在隐瞒着什么。
　　但他终究没有再问。
　　“后来我把那个法阵破了，因为你一直没醒，就只好先回来了。”
　　莲倾双眼微亮：“你破了阵？”
　　“只是当时那一个小法阵，要将整个封印法阵破除，还要花点功夫。”
　　“那我们现在……”
　　澜厌想也不想就打断了莲倾的话：“现在不行。”
　　莲倾怔怔地看着他。
　　澜厌走过去，极自然地搂着他，将人推到床上：“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
　　莲倾哭笑不得地反驳：“我才醒过来……”
　　“如果是因为那段心经的影响而失去意识，说明已经伤及元神了，不能因为看起来没大碍就掉以轻心。”
　　“我不要紧的……
　　澜厌将被子拉到他胸前，低头封住了还企图反对的唇。
　　莲倾一下子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澜厌满意了，又奖励似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乖。”

　　直到澜厌离开，莲倾都没有回过神来。
　　落下来的吻温柔又理所当然，就好像……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相处的，就好像他们是真正的情人。
　　莲倾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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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别人的一周工作五天休两天，窝是一周休五天更两天……太罪恶了（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