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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tave 1 ...

  •   十一岁的瘦小女孩,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树底下玩着石头。

      她慢慢的捡起散落在周围的碎石,再把这些形状不规则的石头一块块的往上摞——她想要建一座石塔。

      周围和这个女孩差不多同龄的孩子,在看见这个她走过来的时候,就丢下手里的东西远远的避开了,纷纷用像看着怪物一样的恐惧眼神打量她。

      “听说了吗?这一次杰里从树上掉下来都是因为她在旁边。”

      “真的吗?杰里好可怜的。”

      “还有还有,维森嬷嬷的东西丢了的事情也是她干的,但是维森嬷嬷心肠好便没有告诉院长。”

      “哎,怎么能这样!偷东西可是要被赶出这里的,为什么要留着她啊?”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想离她远远的,要不然也会被厄运沾上的,而且她还偷东西。”

      窃窃私语的孩子,声音就想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样令人烦躁。本来安静坐在树下的埃瑞丝,不经意的看向了这些讨论着的孩子一样,本来还在周围转悠的他们,在被目光扫到的一瞬间就全都逃走了,好像她的眼神是带着病菌,被看一眼就会染上恶疾。

      周围的麻雀都飞走后,埃瑞丝又把目光放在眼前的石塔上。

      这下就没有人打扰了。

      少女开始专心建这座由七零八碎的石头建起的“塔”,与其说是塔,到不说是石柱来的确切。但是在埃瑞丝认真的建了不知多久,这个由石头做成的艺术品也变得像模像样了起来。

      在最后把一些小石头搭成塔的尖顶时,少女看着自己的手工,却陷入了茫然,她慢慢的转动小脑袋,左顾右盼的不知在寻找什么。

      还缺了一样东西。

      于是少女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裙子上的土,然后低着头捡着地上的树叶。

      因为今天已经有孩子清理过院子了,所以这个时候掉落在地上的树叶还很少,要不就是由风带着从别的花园里来的,埃瑞丝捡到了几片,有椭圆型的,有扇形的,但就不是那一种她想要的。

      她想要一面像星星一样的叶子。而赛德里昂神父告诉过他,那种叶子的名字叫做“枫叶”。

      但是在把整个院子都走了一遍后,埃瑞丝也没有找到一片枫叶,她失落的看看手里那些不符合标准的叶子,再把它们丢在了地上。

      这里没有这种枫叶。在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埃瑞丝决定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寻找——也许孤儿院的前院会有这样的叶子,于是她走到后门那里,推开了那扇老旧的木头大门,伴随着吱呀作响的声音,她走进入了本院。

      日光透过玫瑰窗照耀在走廊上,即使经过了窗里天使的拥抱,也没有温暖这个冰冷的地方哪怕一丝一毫;古老的欧式教堂里因为不是经常通气的缘故,层层的灰尘漂浮在半空中,当少女走过这里,红色的披肩轻轻扬起时,灰尘像浑浊的水流一样被搅乱,慌张的像周围散开。

      埃瑞丝轻巧熟路穿过如迷宫般的走廊,然后到了一扇木门前。

      她推开了通往中厅的大门。

      有不少孩子在厅里玩着,但当他们看见埃瑞丝推开门走进中厅时,那些在厅里玩的孩子也像空气中的灰尘一样,在这个不速之客进来的时候纷纷散开了。

      埃瑞丝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穿过了中厅。

      在什么时候,她被人恐惧成这样了呢?

      她应该是在9岁的时候来到孤儿院的,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维森嬷嬷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九岁之前的事情了。

      后来维森嬷嬷告诉她,她是在一个下雪的日子昏倒在了外面,然后被在前院扫雪的赛德里昂神父发现的。

      因为丝丽尔城只有这一家孤儿院,加上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也没有任何人来找过她的原因,修女们认为这个小女孩是被父母遗弃的,就留在了孤儿院里,然后拜托赛德里昂神父给她取一个名字,也就是她现在的名字——埃瑞丝(iris),象征自由与希望的鸢尾花。

      只是之后发生的事情说明她与自由和希望根本搭不上边,在几个月后,一位修女给她洗澡之后,惊讶的发现原本金黄色的发丝竟然在水的清洗下变成了纯黑色。

      孤儿院的所有人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与乌鸦不详的羽翼一般的黑色,这迅速的引起了他们的恐慌。

      因为头发颜色的问题,埃瑞丝曾经被院长下令赶出去过,但是那位院长在命令下达不久后就在某个雨天里死于车祸。奇怪的是那匹马和车上的人都完好无损,但他却被马车压成了肉饼,血液合着泥水流了整整一条街。

      院长的惨状让很多人都心有余悸,然后不知道是谁将院长的惨死和埃瑞丝联系在了一起,认为她象征着厄运,之后大家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推到她身上:比如是她让大门的钥匙掉到井里去的,比如是她让玩秋千的人从秋千上掉了下去,还有食品库的面包发霉的也是她的错,比如……

      然后就没有人再敢接近她了。

      刚满十一岁的埃瑞丝一个朋友也没有,自己一个人住在院子里的小屋里,身上的衣服已经三年都没有换过了,食物也是最后才能分到一点残羹剩饭。

      但是刚满十一岁的埃瑞丝认为自己不需要朋友,一个人快乐的住在只属于自己的屋子里,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件(反正她的身材也没有什么变化),最后吃的食物可以慢慢吃不用着急……

      只要没有风餐露宿,那这些苦难都是微不足道的。乐观的埃瑞丝安慰了下自己,慢慢穿过了中厅,一路上凡是她走过的地方都是无人的,好像她是死神,把生气都驱走了一般。

      在走到前院的时候,因为刚从阴暗的教堂里走出来的原因她被阳光闪了一下眼睛,在恍惚之间,她突然发现有一个黑影伫立在光中。

      眼睛很快的适应了强光,埃瑞丝才发现是在前院的是赛德里昂神父。

      对方在阅读着一本小册子,她经常能看见赛德里昂神父拿着它,可以说是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带了单片眼镜的中年男人慢慢的在砖块铺成的小路上走着,严肃的神色在瞟到站在大门口的红裙少女时,立刻柔和了下来。

      “下午好啊,埃瑞丝。”

      在面对神父十分友好的招呼时,少女也只是淡淡的会了一句“下午好。”,脸上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但是嘴角扬起的轻微弧度还是让她看起来和蔼了不少。

      “今天过得怎么样呢?”

      “很好的一天,谢谢您。”

      这个神父并不像其他的嬷嬷以及孤儿一样避着他,但是也没有很亲近,顶多到见面打个招呼聊两句的地步。有时候埃瑞丝会觉得这个神父真是个奇怪的人——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和厄运之子说话呢?如果是如圣经里写的“众生平等”来做的话,那他还真是一个合格的信徒。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回问对方一句今日如何的问候,但是埃瑞丝并不像在这里耽搁太久,她自顾自地走到了一棵枫树下,叶子翠绿的像书中写的宝石一样美丽,但是没有一片是红色像夕阳一样的,这也就意味着没有掉落下来的枫叶。

      没有再把心思放在神父身上的埃瑞丝盯了一会枫树,寻找着最低的枝桠——她决定自己去摘一片下来。

      但是即使找到了最低的枝桠,对一个才刚过成人腰部的少女而已也太过遥远。埃瑞丝先是伸手够了一下,发现够不着,然后她尝试着踮起脚,结果还是够不到。

      尝试了几次都失败的少女有点懊恼,她专注的看着那片在风中摇晃的叶子,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在她第六次踮起脚来时,少女索性往上一跳——

      红色的披肩和裙角在空中荡出了美丽的弧度,接着她就两手空空的又站在了地上。

      ……完全够不到啊,少女有些难过的看着那似乎遥不可及的树杈,感叹自己太过矮小的身材。不服输的她又跳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那片枫叶在树枝上轻轻摇晃着,好像在炫耀着它的胜利。

      在埃瑞丝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时,一只手突然伸过了她的头顶,为她摘下了那片枫叶。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她慌忙的转过身去,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赛德里昂神父站在了她的背后。

      高大的男人笑的很温和,如所有的礼拜时一样,他微微弯腰,将拿着树叶的伸到女孩的面前——

      “喏,给你。”

      “……”

      埃瑞丝沉默了,她就这么用无神的眼睛看着赛德里昂神父,对方也没有任何退缩的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很久。

      有多久埃瑞丝不知道,但是这段时间真是过得奇慢无比,她先是在心里痛斥自己刚在的松懈(专注于摘枫叶忘了有人在背后),然后祈祷着神父会比她先丧失掉耐心提前离开。她以面无表情来对抗着神父的笑颜,期望能获得胜利,遗憾的是她从来都低估这个男人的实力——赛德里昂神父依然笑得灿烂,嘴角没有移动过哪怕一毫米,反而是她的面瘫先不争气的坚持不住了——她能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在抽搐,但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出来。

      于是在这场无声的战斗中,埃瑞丝宣布了自己的投降——在自己彻底破功之前,接过了神父手里的枫叶。

      赛德里昂神父看到女孩很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树叶后,便向后退去,同时好奇的问道,“埃瑞丝,你很喜欢枫叶吗?”

      女孩接过叶子后本来想迅速离开,结果神父的话又把她绊在了这里,埃瑞丝顿了一会,答道:“还可以。”

      “其实我是很喜欢枫叶的,”赛德里昂神父边说着,边将手放在一片枫叶上抚摸着,轻柔的好像那不是一片叶子而是什么珍贵动物的皮毛,“你有读过关于枫叶的诗吗?埃瑞丝。”

      “没有过,赛德里昂先生。”

      “那你介意听我吟诵几句吗?”

      “当然不介意,先生。”

      在得到女孩的许可后,神父微微笑了笑,然后轻启双唇,一阵悠扬的声调从他的嘴里慢慢传出——

      “枫叶迅速的成红,”
      “你也迅速的隐匿踪迹。”
      “我的心却再也无法被归还……“

      哎呀,赛德里昂神父在给她念诗呢,那群修女还有嬷嬷们肯定要嫉妒死了。埃瑞丝虽然在心里这么说着,但是她没有感到一点高兴——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手里的枫叶上,哪还关心念着高深词汇的神父先生嘞。

      神父自顾自地念了一会诗,然后就停下来了,埃瑞丝希望对方没有要问自己的感想或者诸如此类的问题,因为年轻的小姑娘可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和你很像。”

      “嗯?抱歉?”

      “我说她和你很相像,”神父又摘了一片枫叶,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虽然还未入深秋,但是我已经能想象到那抹鲜红——埃瑞丝,你难道不觉得这种植物和你很像吗?”

      “……如果赛德里昂神父说的是颜色的话,那的确是——我的衣服是红色的。”

      埃瑞丝穿着红色的斗篷,还穿着红色的及膝连衣裙,除了她漆黑的头发和黑色的蝴蝶结(还有一双咖啡色的长靴),总体来说的确是属于枫叶的颜色。

      神父在听到了她的回答之后,用包含着奇怪意味的眼神观察了一下她平淡的神情,然后说道,“你一定没有注意听我刚才念的诗,对吧埃瑞丝?”

      哎?他是怎么知道的?埃瑞丝顿时有点小紧张,她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个神父虽然容忍她的漠视与冷淡,但是据说他在学术的方面认真的过分,有好几次都听说他拿尺子打上课不认真的孩子,甚至会取消掉他们的晚餐。想到这里,埃瑞丝立刻着急的回想刚才神父念的诗,但是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哪怕一星半点儿。注意到神父越来越下垂的嘴角,她着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些可好了埃瑞丝,你连每天最期待的晚餐都要没着落了。

      但是可怜的少女不知道的是,神父念的那首诗其实是一首情诗,一般的女性听了都要面红耳赤的,而没有注意听的埃瑞丝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的,所以神父理所当然的推断出了她的走神。

      男人轻轻一咳,声音不大却立刻在眼前的女孩内心里弄出一片惊涛骇浪。在埃瑞丝以为自己今天要和晚饭的面包说拜拜的时候,对方木着脸将手里的枫叶夹在了那本他经常带着的小册子里,然后递给了她:“在年长者发言的时候可是很不好的习惯,但是念在你这是初犯,就不给予你惩罚了。这本册子里有我收集的一些诗词佳句,有空的话你要翻翻看看。”

      埃瑞丝一下怔愣在了原地,定定的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她用疑惑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男人,发现对方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神情,好像刚才那副凛冽的样子都是假的一样,让小女孩更加不解了。

      像抱着稀世珍宝似得把小册子两手抱在胸前,埃瑞丝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赛德里昂先生。”说完,她就匆匆的离去,两只小靴子踏在石板上发出了噔噔的声音——她生怕背后的男人改变主意,因为今天据说有带芝士的意大利面可以吃。

      令人高兴的是,直到她像一只红雀一眼飞进大厅,穿过走廊后,背后的神父都没有再发一言,于是她如释重负的停下来,依着墙壁休息,让自己的咚咚直跳的心脏慢慢平稳下来。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原本埃瑞丝去摘枫叶只是为了充当石塔上的一面旗子,但是当她回去后院的时候,那个原本伫立着的石塔不知道被谁推到了,只留下了一堆碎石在地上,手法可谓惨绝人寰。

      她四处看着寻找凶手,但没有看到任何人。

      ……也是,自己把重要的东西就这么暴露着,怎么会没有人来摧毁呢?

      埃瑞丝突然想起自己手里的那本小册子,鬼使神差地,她一下打开了这本小册子,一股清新的浅阳花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少女因为石塔被毁掉而难过的心情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因为神父之前在书里已经夹过了一片枫叶当书签,埃瑞丝打开的时候立刻翻到了有叶子的这面,华美的花体字让人能联想到一位优雅的人士用酒红色的羽毛笔蘸着墨水认真书写的场景,而上面只有两句话——

      【上帝因为爱而创造了人类,人类却因为爱而背叛了上帝。】

      “……”

      埃瑞丝表示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Stave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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