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未曾离开（上）（BL）》逸尘

16、纷乱

　　快到家的时候看到有辆车正候在门口，即使不是视力过人，也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家伙，纪翔低头斜倚在他的车上，有些远的距离仍能感觉到他所散发的气息与平日的自在与不羁有着明显的不同，等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复下来的心情居然又开始闹腾了，难道他是因为被我撞见刚才的场面觉得心有愧疚，所以就抛下对方来跟我解释么？我几乎想要转身逃开这个地方了。

　　终究只是停下脚步，为自己心律回复正常争取一些时间。

　　拜托，金皓薰你不要再乱紧张了，纪翔并不清楚我知道他的事情啊，你这样莫名其妙到时候不是要把人家怡青都给拖下水了么！这样想着便再次迈开脚步，靠着车的身形抬腕看了看表，随即目光很自然的扫过四周，停留在我的方向。

　　只是因为他望向这边，我又紧张了起来。虽然明白自己也算是个敏感的人，仍困惑情绪从何时开始变得不那么受自己控制了。我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这短短的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走了很久。纪翔似乎是等着有些不耐烦地离开了车身，向我迎了过来：“你上哪去了？现在才回来？还磨磨蹭蹭的，怎么了？不舒服么？”顺手探向我的额头，我条件反射似的缩头避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照顾他那么久了，更加亲密的身体接触也不是没有，这样的闪避确实是失常了些。提醒自己沉住气，指向他身后的车子：“喂，你那是四只轮子，我用的是两只脚好不好？我没事啦！”设想中轻松的反驳还是被轻微哆嗦的舌头破坏的七零八落，竟有些可怜巴巴的凄惨味道。

　　“你的车呢？”

　　“出门的时候就想走走，没开车。”

　　“用爬的也不会要近两个小时吧。”他小声嘀咕着，孩子气的努努嘴，“不说就算了。”

　　看着他似乎心有不甘的样子，居然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找我有什么事么？”先前的那些什么一时之间都从脑子里蒸发掉了。

　　“喏，我的大经纪人。别天天想着照顾别人，自己的东西先管管好。”没好气的摊开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正是我的手机。

　　“啊，谢谢！”我有些不好意思，“上去坐坐吧！”

　　“嗯！”纪翔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往楼里走去。

　　我愣了愣，快步追了上去；嘴角不自觉的又轻轻扬起；也是，一切正常。我到底在别扭什么呀。

　　去厨房里泡了两杯蜂蜜柚子汁，加片柠檬，混点红茶，“我要冰的！”在外面房间里嚷嚷着。“呵，真是的，都已经是有些凉的天气了！”我轻声嘀咕着打开冰柜。冰块坠入杯子的时候撞上了柠檬片，上下闹腾了几次，才乖乖沉到底下。放回冰格之前，忍不住在自己的杯子里也加了两块。

　　出来的时候，纪翔正反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的抱着椅背，下巴搁在椅背横杠上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我那个横着摆满一面墙竖里直达屋顶的书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原本绝对可算是恶魔的生物今天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看来就是说不出的“乖巧可爱”。我把茶杯送到他手里；接过，把玩着玻璃杯，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看什么呢？”我退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还有时间看这些？”

　　我顺着他手的方向，多是些桥牌、跆拳道、还有斯诺克技巧之类的闲书：“这个啊，人么总要有点兴趣爱好，而且那些大都是以前的东西了。”

　　“那这些呢？”柜子顶上一层是一些经济管理的原版书，本本都是砖头一样厚，“那是以前大学里专业方面的书。”

　　“你还喜欢旅游么？”这次是右面第三排，都是些地图、游记、指南之类的丛书。“是啊，每到一个地方也有收集地图的习惯，其实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走远，现在当了经纪人，这个方面倒反而有优势了。”

　　“呃…”他视线扫过一排排书架，似乎是在寻找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还有这个呢？”花花绿绿的是铜版彩印书籍，多是室内装潢、房屋构造、别墅设计、居室布艺之类的东西。“那是自小就很感兴趣的东西，本来考大学时想选这个专业的。”

　　“哦。”我有问必答，实在不算精彩甚至有些枯燥的对话，他却听的津津有味、偏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居然让我有些感动。毕竟一直以来为演艺圈的事情奔忙，一开始寻找艺人也好、到后来的拜托制作人也好，从来都是在考虑着别人是什么样的性格、想要什么样的东西、偏好什么样的风格…似乎在那个环境里想要游刃有余就不能有一刻停止思考这样的问题。至于自己的喜好，早就被忽略太久了。

　　“那后来怎么放弃了？”

　　“虽然设计方面的工作看起来比较风光自由，但是起步阶段总是很困难；而且现在的人口味越来越复杂，很难做到让人满意的程度。考虑到毕业以后找工作方便就选了经济相关的。”

　　“噢，那还真是可惜啊！”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坐直身子，啜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哇，这个还真是很好喝呢！”略显夸张的口气配上那灿烂的笑容，任是让我一口气停驻在鼻腔，滞了两秒才重新顺畅起来。

　　“有那么好喝么？”我也忍不住抬起自己手里的杯子。“喜欢的话带些回去好了，冲起来也很方便的。至于学什么专业，也没什么可不可惜的，反正现在也不是一样干着别的事情。”想到之前的一系列变故，其实一年还没到，总觉得已经很久了；老爸的病还是那个样子，每天为了应付各种事情看起来精神满满，就以为自己真没什么，现在只是提到稍微相关的话题竟然就低落起来，像在回答他的话更是在安慰自己：“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不是么，很难简单的说是好是坏。”

　　纪翔微拧了下眉头向沙发这边走来，我没来由的又开始紧张，刚才的距离不是很好么，“其实现在这个工作也很有趣啦。”握紧杯子，我不知道被自己强迫地凝视着他身影的双眼里是不是写满了恐惧。总之今天是彻底陷入混乱的沼泽了。

　　“不用啦。我要是想喝的话来找你不就行了！”最后一口，干干净净的杯子被放在茶几上，刚才的坏笑已经觅不着痕迹，反而是一脸研究的认真表情，俯身两手撑在我肩上，有什么话非要靠那么近才能说么，我心里老大不愿意却又动弹不得，酒红色的眸子依旧摄人，“皓薰，总觉得你今天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出什么事了么？”

　　“没，没有啊。” 这个家伙难道跟每个人说话都要用那么暧昧的姿态么，入秋的气候有些干燥，我舔了舔嘴唇，扯开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 “我很好啊，什么事情都没有。”

　　“骗人！”他依旧不依不饶的，随着爆破音而出的气息轻轻打在我脸上，被他双眸凝视的感觉着实不好受，被穿透直击心脏一般的灼人，“刚才在公司也是，你突然反应那么大，急急忙忙就跑出去，我和克…”

　　“没关系的！”我用尽全身的力量鼓起勇气开口打断他的话，比起亲眼看见那样的场景，我预感到自己更不能忍受他亲口承认的那种冲击，“你不用解释的，我不是…”我低头躲开他的目光，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双肩在他温热的手掌里微微颤动，“其实我知道你…但是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虽然我是经纪人，也不会干涉你的私人感情；那个…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可以放心，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过；再说都这年代了，这种…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以前在大学里也很常见；你更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想法，这是好事情，有人照顾你我也能轻松一点…”

　　我一口气吐完才敢抬头，纪翔怔了怔，似乎花了不少时间才反应过来我究竟在说什么，随后仍然是带着有些不确信的口气低低的挤出几个字：“你早就知道了？”

　　手里的杯子一晃，倾斜而出的液体不意外的全都溅在了对面人身上，他毫无避让的意思，我只能识趣的继续回应：“也不是啦，以前…以前只是有些感觉，今天…看到…才确认的。”

　　“所以才这么怕我？”

　　“我…我没有。”别开头，“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那就应该保持恰当的距离，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照顾你，就算我们自己清楚不是…别人也会误会的。到时候影响到你们的感情，就…”

　　“交往的对象？”

　　鼻腔里又开始翻腾，接下来的话都哽在喉头怎么也出不来，我调整下呼吸，猛地甩开他的手，“你衣服都脏了，我去拿毛巾帮你擦一下。”他蹙着眉头，有些惊讶的盯着我走开。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我对着浴室的穿衣镜咒语般的念个不停，对面那个顶着一头蓝发满脸通红眼睛湿漉漉的笨蛋怎么看都不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冲了三次冷水脸，我才拎着条干毛巾回到客厅，纪翔已坐定在对面的沙发上，依旧是凝神考虑着什么，我走过去，想替他擦胸前那一摊痕迹，弯下腰后又觉得不妥，只是递出毛巾“这个…”他迟疑着还是伸手接下了毛巾，有些困惑的眼神居然让我觉得不忍心，我忙转身回到先前的位子。跟这种具备超级杀伤力的生物相处，随时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我坐定，目光却还是离不开他，眉头微蹙烦心的样子也让我觉得说不出的孩子气，纪翔扯着毛巾不甘愿的在胸前随意比划了几下，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停了手，整张脸转瞬间亮堂了起来，眉尖渐渐平顺舒展开来，连嘴角都有了最熟悉不过的坏笑。我看得有些呆了，动了动自己显得硬邦邦的身体掩饰尴尬。好在他也没抬头，片刻停顿后继续装模作样的比划擦着他的水渍，只是动作轻快了许多。

　　这种擦法，会有用才怪。我压抑住自己想帮忙的冲动，转头望向窗外，楼下居然又多了辆黑色轿车，没见过的型号，看着有些眼熟，这时我才注意到接近视线死角的地方站了个人，少见的赤色长发…！昨天晚上的车…这下我确认了。我把视线转回纪翔身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他倒先开了口：“皓薰！”

　　“嗯？”

　　“我今天想留在这里吃饭没问题吧？”兴奋的口气满脸的期待迫切的眼神我想这世上大概没人会不一口答应满足这样一只尤物热切的愿望吧，更何况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估计这个时候也就只有迟钝如我金皓薰还能木讷的问出：“啥？”

　　“我想留在这里吃晚饭… …不行么？”天哪，拜托纪翔你不要发出这么委屈的声音，这样子会让我爱心泛滥的。

　　“当然…当然可以！”我站起身，“只是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今天没想到有人来吃饭，家里只有些泡面和鸡蛋。”这个是事实，不过我更想出去遛遛透口气，再这么下去会出人命。

　　“不用了！”

　　“不好吧，让客人…”

　　“皓薰！”他加重了口气，我的腿就钉住一般，深吸口气回头，“嗯？”

　　“真的不用了！”要命！乖巧动人体贴温柔纯净到透明的天使般的微笑。

　　“那，我去下面！”我抬起有些僵化的腿。

　　“皓薰！”又怎么了，今天这一声声叫得我就是头皮发麻，“嗯？”

　　他人畜无害的扬起嘴角，目光扫向我的身旁，“厨房…好像在那边！”

　　“呃…哦！”死小子要你提醒我，这里是我家好不好！大步跨进厨房，立即反手关上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稳，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比之前的冲刺跑还要累，今天邀请这小子上来绝对是我的决策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