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沫沫

3、下

　　“小宇，觉得怎样？”
　　我从昏昏沉沉的睡眠中醒来，感觉到有凉凉的物体似乎是手的样子正抚在仍有温度的前额上，好舒服。是妈妈的手呢，好像有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有多长时间没有生过病啦？！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开始有点享受起这种难受的感觉……
　　“会开完了？”
　　“嗯，志愿表已经拿回来了，要求明天交上。和你的班主任也谈过话了，他说你的分数上北师大没什么问题。小宇，那么想当老师吗？”
　　“嗯……”
　　“好吧。志愿的事就不要管了，现在还是要把身体养好。来，喝口水，再睡一会吧。”
　　乖乖的听着妈妈的话，心里不仅有一种愧疚感。对不起呢，妈妈。我知道您一直想让您的儿子成为一位优秀的医生。但是，不行呢……因为您的儿子也和您一样的固执，决定好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这是遗传吧，不是吗？我知道您最疼我了，我也一直按着您的期望成长，只是这一次让我任性一下，好吗？一阵睡意上来，我闭上了眼睛，依稀感到冰凉的手离开了自己。
　　“谢谢……妈~”我喃喃的说道，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

　　我想，这一切莫不是老天的一种惩罚吧，对自己冒犯了老师的惩罚……

　　6月23 日晚上成绩出来了，分数比预想的要高出很多，第二天公布了本科一批的资格线，远远高于它八十多分。北师大是没什么问题了，我想。于是，和一帮人去了扎啤摊好好庆祝了一番，回来就病倒了。
　　一开始只是平常的肠胃炎，上吐下泄之后竟发起了一直不退的低烧。医生说是因为原本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再加上一直积攒的压力和疲劳突然迸发出来而造成的免疫力失调，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没事的。
　　很难受，真的很难受。似乎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无法由自己来操控。没有一点力气，昏沉的头也不给自己丝毫思考时间，但是已经烧的糊涂的脑海里却对这次生病有了一丝丝的感激。因为这场病，本来应该自己去学校报志愿不得不改为妈妈去学校拿表在家里填，也就不用直接见到他了，桑怀夜老师，心里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并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后悔。毕竟，对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来说长久的忍耐是一种对自己意志力的巨大考验。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无所顾忌的发泄着自己的情感，我是会永远记住那个吻的，永远……但是仍然在害怕，害怕自己再次面对他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害怕看见他那鄙夷而厌恶的延伸，更害怕的是无视于人的冷漠。庆幸于这场病，不用见面了，真好！最好，从今开始永远也不要再见面了呢，让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成为我们之间最后一次的交集。
　　我知道，我在逃避，但除了逃避又有什么办法？！这本是一个神的错误，让我的心爱上男子。我没有勇气去挑战这个过错，于是只好放弃，放弃这眼前的一切，只为保留，保留驻那美好一年的记忆……

　　“韩星宇！！你这个大混蛋！！”
　　平常的夏日午后，咖啡厅里仅有的几个人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女生的大叫而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早已吓呆的我和那个刚刚大吼国可爱的女生身上。那个家伙喊完之后竟然若无其事的拿起了刚送上来的果汁，优雅的吸了一口，低声说了一句差点让我绝倒的话：
　　“呼~一直都像试试在这种地方大喊的感觉呢~”
　　似乎没有想象到的事情发生（汗~想象到的？！）聚焦在身上令人不快的视线渐渐散去。我无奈的看着蔡晴，对于她把刚从北京回来没几天的我叫出来的缘由，一无头绪。
　　“你真的是个混蛋！忘恩负义，冷血无情的混蛋！”蔡晴的声音小了下来，拿起小勺一点一点捣进面前的红豆刨冰中，那狠狠的样子似乎要将刨冰捣烂一般，虽然那本来就不怎么结实。坏了，她是真的在生气。
　　“大小姐~”已经毕业有一年了，还改不了这个称呼，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又有哪个地方得罪你了？”
　　“还问哪个地方得罪我了？！你说说，为什么一接到录取通知书就利马跑去了北京，连一个电话都不打？！为什么到北京连个信都没有，咱班考到北京的不少啊，一年了就你一个消息也没有，仿佛这个班就没你这个人似的！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要不是那天偶然在街上碰上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准备联络我们这些老同学？！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朋友！！”
　　“我……”我一下子无话可说……我知道，我不应该做得那么的绝情，但是对于一年前的我来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想离开那个人，不想再与那个人见面，于是就连与他相关的人也一起遗弃了。今年暑假本来是不想回来的，但是禁不住母亲一遍遍的催促，还是回来了。但尽管如此，还是想尽力的默默无闻的，只是天不随人愿，该面对的迟早也要面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遍遍得说着，但心里并不乞求她的原谅。为什么怕见到他们？！因为自己无法忘了那个人，桑怀夜老师。还是如一年前一样的喜欢他呢，不，是更加的爱他。一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只是一遍一遍的确定自己的心意，我爱他，仅此而已。只是希望他能幸福！远远的看着他幸福！
　　“是因为桑老师吧……”我惊惧的看着她，我不知道她对于我的心情到底知道多少。
　　“不要露出吓着似的脸，好吗？”蔡晴仿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知道的。你说过我很聪明的不是吗？而且虽然你不知道，但我自从分手以来一直都喜欢着你，真的。只不过我觉得和你当朋友要比当恋人要自在的多，你也是这么觉得吧。所以我很了解你哦，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这个人呢。”
　　“所以……从很就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桑老师了。本来自己只是以为是一般的仰慕，但是后来就明白了，不仅仅是那么的一般。你不是那种可以无所谓的丢下朋友的人，所以说，你做出这一切，一定是因为桑老师吧……发生了什么事吗？自从帮忙之后，你就没来过学校。”她仰起头，认真的直视我的眼睛，那种坦率而又关心的眼神让我不由得想说出内心自己最大的秘密。
　　“是的，我喜欢他！”亲口说出，心里不有的一阵轻松。不管了！不管蔡晴会怎样看自己了，一说出口似乎就无法停下来。“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是不被允许的，但我无法阻止自己对他的爱恋。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忍耐，我以为只要能让他高兴我就会满足。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感觉，我不想让他看不起我。但是，那一天，我清楚的明白了自己与他之间那到似乎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的眼中我永远都是他的学生，没有其他特别的意义。一时冲动之下，我告诉他我喜欢她，然后我强吻了他……”声音越说越低，原本的勇气渐渐消散，“我很恶心，不是吗？我是个男人，但吻了一个男人，很恶心对吧……”
　　“就是因为这样？”蔡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异样，果然，他也会觉得我恶心吧。我低下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那双可爱的眼睛现在一定充满了厌恶之情吧。
　　“你这个胆小鬼！！”左脸火辣辣的疼起来，清脆的巴掌声又再次为我们俩迎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恶心！！你是很认真的在喜欢他，不是吗？我又怎么会看不起你呢！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了，但是你这样做不就是在逃避吗？你这个懦夫！！”
　　“是的！我是懦夫！！但你又让我怎么做！！他不可能接受我的，不可能！！那么我为什么就要让他为难呢！我只是希望他能记得我，就算那是一种厌恶。如果他无法离开的话，那么我就从他的视线里离开吧，这样做难道错啦吗？！”我终于爆发了！
　　蔡晴一脸悲伤的看着我，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我喜欢桑老师，向你一样的喜欢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因为你们之间很像……”
　　“才不像呢……”
　　“不，很像。你们都喜欢把心事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苦恼。你们都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一把才能前进。还有那讨厌的口不对心的毛病，都一模一样呢~”蔡晴笑起来，把差不多已经化成水的刨冰喝了个干净。
　　“算了，你想怎么处理今后的事情都随你便，我这个外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反正痛苦的不是我。只是，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毕竟，我曾经喜欢过你并且现在也喜欢着。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谢谢你，蔡晴。说出来，心里好多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说。”我诚恳的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那么今天就你请客了！”蔡晴调皮的把她的单子推到我面前，我苦笑的收下，这个小恶魔。
　　“那个……桑老师他还好吗？”说了那么多，其实最想问的还是这一句。
　　“他啊~~”蔡晴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上个月他辞职了，现在不知在那里……”
　　“什么？！”
　　“我还有事，先走了~”
　　“蔡晴，你给我回来~”我追出门去，半路却被侍者拦住了，可恶！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提前一个星期就回到了学校，学校里没什么人，还是在放暑假。六人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于是觉得很自由。每天上午九点起来，买着早饭去图书馆，然后午饭简单的解决后，在图书馆的自习室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个小时左右接着看书，天快黑的时候去吃饭，然后到操场上打一会篮球。每一天就这么过着，自己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偶尔走神的时候，就会想起桑老师，他现在再干些什么呢？又是在想些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辞职呢？执著的认为他还是做老师比较好。
　　喜欢在夜深的时候独自一人在校园里那条林荫道上散步。托没开学的福，这条校园闻名的“恋人小径”没见到一个人，只有我一个，孤单的身影。我喜欢这样的孤独，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人存在，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拥有。起风了，我停下脚步，任风吹去夏日的浮嚣。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我转过身，看着那个黑夜中渐渐浮现的身影，心脏好像停住了跳动，时间好像失去了他的坐标……

　　难道……我在做梦？！
　　为什么要梦见他？！为什么要再次让自己陷入苦痛？！已经够了！
　　我转过身，迈开步子，步幅越来越大，双手的摆动越来越快，开始小跑，但身后的那个人也加快了脚步。那本不长的小径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漫长，手一紧，身体失去了平衡，跌进了后面追赶的那个人的怀抱。
　　“为什么要跑？……”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一紧，眼泪仿佛就要落下。
　　身体被他牢牢地抱住，什么时候他那瘦弱的身躯竟变得如此有力，挣不脱，难道自己的一生都被他所束缚。
　　“放开我！是我错了！对不起！”
　　本以为他不会放开，但束缚自己的力量已经消失。我站在他的面前，呆呆的看着那个每天都在想念的面孔。那柔顺的黑发还是像刚睡醒那样乱糟糟的，白皙的皮肤隐隐染上一片暗红，那双清澈的眼眸还是那样仿佛能读出自己的心事，还有那抹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微笑……
　　“桑老师……我是在做梦吗？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静静的看着我，那眼神似乎要把我看个透彻。“我考上了这里化学系的研究生，开学后，在这里的研究院上课。”
　　“哦……”我低下头答应了一声，自己真傻，为什么以为他是为自己而来呢？！
　　“刚才，你为什么向我道歉？你做错了什么吗？”什么意思？！难道他忘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忘了吗？也好！就这样忘了吧，这样就可以恢复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吧。
　　“没什么~不小心说错了而已。已经很晚了，宿舍该关门了，我该回去了。明天再好好聚一聚，好吗？桑老师~”
　　“是我记错了吗？还是那根本就是一个玩笑！”我愣住了，他记得！他记得！
　　“那决不是玩笑！”我无法抑制的向他大喊，“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但是我是认认真真的喜欢着你，一直到现在！”
　　“可是我是男的……”
　　“就是喜欢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看着我气愤的脸，他突然笑起来。他笑着把我抱住，那肩膀是如此的宽大，那怀抱是如此的温暖。他的手轻轻撩拨着我的发丝，喃喃的在我的耳边低语。
　　“抱歉！让你这么痛苦！真的很抱歉！”
　　“对不起！一直装作无视你的感情，但是我也很害怕自己的心情。如果不是蔡晴，我恐怕现在也没有站在这里的勇气，但是幸好我来了，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我只是你的学生而已，不是吗？！”
　　“从很久开始就不仅仅是学生了……我也搞不懂对你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是那绝对要比学生的喜爱更要深更要浓烈。”
　　“那个……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那房子有点大。搬过来一起住好吗？”话题突然转换了，我的脑子不免有点短路……
　　“什么意思？”我仰起脸看着他。
　　“就是这个意思……”他的脸一下子压下来，唇覆盖在我的唇上。近乎霸道的闯入我的嘴中，像要逃避的舌头轻易的被他卷起，吮吸。唇与唇的交合，舌与舌的纠缠。脑子越来越迷糊，身体像发烧般发散着热量。好长的吻，与上次的吻相比立刻有了高下之分。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这才是大人的恋爱……
　　“明白了？！”他低下头微微轻吻着我的头发，我红着脸钻入他的怀抱深处久久不愿出来。
　　明白了……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爱你。星宇。”
　　“好吧……我答应。”我离开了他的怀抱，笑着说道，“但是房租我也要分摊一部分……我可不想让人家说三道四！”
　　他高兴地看着我，露出了那宛如孩子般让我痴迷一生的微笑……

　　神啊，感谢这个错误！感谢你让我遇见他爱上他！
　　这是一个错误，但我义无反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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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