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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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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原已是三更天,我命连易开了窗,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卷了风,扑面而来,房间里立刻清新了许多,柳大人方才醒了些许神智,念了句似乎不早了啊,我顿时松了口气,唤来柳大人的护卫,嘱托他将柳大人送回知县府上。
柳大人许是鲜少喝这么多酒,一时情绪有些高昂,竟要跟我结拜,我眼黯,便是我爹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年纪啊,我岂不是占了大便宜了,鉴于他是官员,我不能趁人之危,万一他清醒了怪罪于我,到时候丢的可就不止一个富居酒楼了,我便打着呵呵跟他护卫一同将柳大人塞进了轿子里。
细雨薄发,严崇玉一直举着纸伞随行于我身侧,直至目送柳大人的马车消失于夜色中,天意酒楼的老板也迫不及待灭了门口的灯,周遭陷入一片漆黑,连易大约算计了下,夜黑风高,又飘着雨,山路实在难行,便自告奋勇先去别院通传一声,说是我们今夜要住下,我允了后,连易挥着马鞭瞬间就消失了,我摸了摸胸口,感叹,这小子有些时候怎么就这么懂事呢。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严崇玉正人君子地想要一人一骑,推脱之词,我是信手拈来,表示做不来一手举伞,一手牵缰绳,还得劳烦严管家了,严管家纠结了许久,许久后,他跨上马背,坐在我身后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本少主会心一笑,安心将整个身体靠进他怀里,严崇玉欲要扬鞭,被我阻了,表示雨势渐长,还是慢些行路为好,雨砸在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受,严管家完全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放轻手中的马鞭,在这个雨夜里,飞燕也突然懂事了起来,慢悠悠踏着马蹄,一步三顿地往别院挪去。
借着这天时地利人和,我本欲打算一举叫我跟严崇玉的感情来一次绝地性的大突破的,奈何啊奈何,奈何我自己不争气,竟然倒在他怀里睡着了,具体何时睡着的隔日我已全然记不清了,只约莫记着打更的穿了件蓑衣,提着盏灯,缓缓从我们身侧走过,咣咣两声,告诉我已是四更天了,我想着四更天了啊,不早了啊,尔后便没了意识了,该!死!的!打!更!的!全!怨!他!!本少主轻易就错过了与严管家交心的机会!!
再加上没有莲生随身伺候,导致此刻本少主回来后坐在门口花架下,回想起昨晚本该是如何美妙的一段良辰美景却白白被我浪费时,头便隐隐作痛,整个人狂躁得不行,燥得我想摔了手中的书,莲生端了杯茶过来,压着语气道:“少主,这茶晾了许久了,您现下喝正好,还有浴池的水都放好了,少主去泡个澡吧,奴婢看您气色不大好。”我掩面,心痛,若是你白白错失了那样的良机,换你也会气色不好的。
我压了眼眸,兀自沉浸在懊悔中不可自拔,再抬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穿碧缥色袍子,外面罩了件白纱的岳洛,我想装作没看见,跃过他往浴池走,却在经过他的时候被他拉住了手臂,他精气神十足道:“昨晚为何没回来?”
我回头,皱眉道:“你如何知道?”
问完我便悔了,想叫莲生回避,却已来不及了,便见岳洛凑近我身边道:“我一直在你床上等你,没等到你,所以睡得不太踏实,总怕你突然蹿出来将我踹到床底。”
我眼光往莲生身上一转,莲生慌忙间想装作没听见,奈何装的痕迹太重,只得垂眸扔下一句:“少主,我再去给您加些热水罢。”便脚步凌乱匆匆离去了。
“放手,我要去沐浴更衣了。”我无意与他纠缠,又看在昨日为了那两幅字画,他也算奔波劳累,不想给他脸色看,便略显和颜悦色道。
“颜儿,你还未告诉我昨夜去往何处了,我是真的担心你,没搞定柳大人么?”
“关于此事,搞不搞得定柳大人,已不重要,因为我已改变主意了。
岳洛若有所思地看我,尔后松开我的手,笑意盈盈道:“我已命人收拾出一间屋子给我住了,就在离颜儿最近的染梅苑里,我得先去观赏观赏,据你府上的丫鬟们说,冬日下雪时,院子里梅香阵阵,艳红的梅花映着洁白的雪,美极了,真想此刻便是冬日,能跟颜儿一道赏这样的美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留我在后面纳闷,谁给他权利可以命令我府上的丫鬟了?
另外,染梅苑岂是他想住便可住下的地方?
我深呼口气,往浴池走去,先由他去吧,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沐浴后,神清气爽啊气爽,肖壮师则汗意涔涔地候在偏厅,不停地抹汗,我呷了口茶,展开折扇带来徐徐凉风,对肖壮师道:“如今黄梅季节已至,闷热难耐,体态圆润如肖壮师还是要到阴凉些的地方避避。”
“多谢少主关心。”肖胖子一张脸通红,汗流浃背的摸样惹得本少主刚沐浴完的清爽劲儿全没了,悠悠扬了眉道:“有何急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回少主,明日便是富居酒楼开堂审案的日子了,所以赶在这之前,我已然都布置妥当,未少主赢回富居酒楼多添了几成把握。”
我依旧有一着没一着地舞着手中的折扇,轻应了声,示意他继续,肖胖子便故作神秘地忽而凑近了我,一股汗臭味扑面而来,我皱了眉,挥挥折扇,示意他站在原来的地方讲话,肖胖子便站在原地口若悬河地向我解说了他精密的布置。
大体便是他收买了翡翠酒楼的掌柜,让他出面指证王连桂当年误导已被灌醉的家父在一张白纸上按了手印,尔后又找了人临摹了家父的笔迹,在按有手印的白纸上写下了那张低价出让富居酒楼的合同。肖胖子还贴心地告诉我,若柳大人询问起临摹笔迹的人,便说已被王连桂赶往外乡,难寻踪迹了。
我很有耐心地听完,途中不乏点头以及示意他大胆滴往下说,这肖胖子便肥了胆子,还说只以几两碎银子便收买了翡翠酒楼的几个伙计,让他们出面证明王连桂人品有问题,我深感,这些伙计是有多久没领薪水了,只为了几两银子便出卖自己的老板。
咣地一声我放下手中的杯子,霍地站起身,肖胖子被我吓得退后三步,满脸戒备地看我,我心中鄙夷,身上那么臭,本少主怎会靠近你分毫?
门外的莲生也应声而入,冲到我身边,打开纸扇替我扇风,并念叨:”少主,消消气。“
”没你的事,给我退下。“我拢了拢衣袖,重又坐下,莲生有些放心不下地瞧了瞧我,在接受到我投以皱眉危险的一瞥后,立刻又冲着奔出了门外,肖胖子不知何时已退到了门边,随时就能拔腿而跑的气势一览无遗,无形之中更激起了我的怒火。
我拍了一把桌子,肖胖子缩了缩
“你是拿柳大人当三岁小儿么,你当王连桂没有嘴么?你这杭州第一状师的名号也是花银子买来的么?”肖壮师闻言,立刻摆出受了奇耻大辱的表情,仿佛下一刻便会撞死在门框上以示清白。
我摆手,让他在我面前不要做这套寻死觅活的戏码,肖胖子才稍微安生了点,但还是义正言辞地告诉了我当年他是如何寒窗苦读,一朝考取功名,又是如何舌战群儒,披荆斩棘才坐上杭州第一状师的坎坷路途的。
“罢了,这次富居酒楼,你便不用再插手了,那几个收买的人这次也不要用了,不过既然银子花下去了,你便留心着,叫这几人别显出异态来,老老实实跟着王连桂做事,日后自会有用到他们的日子。”
肖胖子见我没有用杯子砸他的意向,便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抹了把额头的汗,舔了舔干燥的唇道:“少主,此刻再不争取,富居酒楼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我看着肖胖子,悠悠道:“借你吉言啊。”肖胖子便忙不迭地拔腿就跑了。
第二日,果然借肖胖子吉言,富居酒楼拱手让人了,当严崇玉携大掌柜,肖壮师煞气沉沉从县衙回来后,三人皆不敢正眼瞧我
我抬眼,竹林里飞出几只鹭鸟,停驻于池边,闲庭阔步般悠闲地觅食,我拢了拢袖袍,指尖压着鼻梁骨,把着茶盏,叹了口气,肖胖子立刻挪过来:“少主,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需您一声令下,我定会全力拿回富居酒楼。”我站起身,拾了一旁盛着鱼食的碗碟,踱步至池边,投了些许到池里,立刻惹来一群红衣肥鱼争相抢夺。拈了拈手中的鱼食,缓缓道:“此番又是想用什么卑劣的手段要回富居酒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