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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   连易进来时正要张嘴宽慰我,我拍案怒叱叫他跪下,他跪是跪了,神情却是不屈,他总用这样的神情对我。

      “谁要你那样逞能?”看着他的神情,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长姐,我再不是七八九岁时,只会只能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孩了,我长大了,我有能力自保,我亦有能力保护你,你别总是放不下心。”他说话时小心翼翼,想要说服我。

      我怎会不知,可是刀剑无情,管你是七八九岁不谙世事的孩童还是十七八九岁身手明快的大侠,生死总在一瞬间,叫我如何不担心?

      我伸手搀连易起来:“你和子瞻,你们中无论哪一个去了,我都无法独活于世。”

      连易起身:“长姐,燕王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有事,我们都好好的。“

      莲生再进来时,天已擦黑,我惴惴不安问道:“他没事了,是么?”

      莲生神色凝重,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也不敢答话。

      “说话啊,说子瞻没事了,让你说话!”

      莲生跪下:“燕王不太好,群医束手无策。”

      我身子晃了一下,伸手抓住桌沿,青筋毕现,继而浑身疲软,瘫坐在软榻上,单手支额,好似心跳也止了,呼吸也停了,眼前白茫茫一片,许久之后被连易唤醒,我茫然地环视一圈,尔后让莲生备车辇。

      莲生也不敢多问便去准备了,连易便出去叫上崇玉叶旭朝一行人随我一道去了法华寺。
      到时寺门已关,连易要上前去敲门被我阻了:“在门外候着罢,勿要扰了师父们休息。”

      众人立于门前,静静等待天明,后落起雪来,连易好像有说叫我进车辇里等着,我全似没听到,直到天明,朱漆木门被缓缓打开,两个小沙弥手中拿着门闩,惊愕地看着我们,我竖起右手道了句小师父好,可否引荐方丈相见,信女来自燕王府。

      小沙弥便直接引了我进去。

      方丈花白的胡须,鲜红的袈裟,站在雪地里,慈眉善目,仿若神明,我的一颗心便安好一半,方丈引我进大殿,菩萨跟前,他问我:“施主可诚心?”

      我跪在蒲团上,看着高高在上的菩萨,语气坚定:“十二分诚心。”

      方丈便让我写下心中所求,之后他会帮我做场法事,向佛祖祈求,方丈留下笔墨便退了出去,我匍匐在佛祖的莲座下,静静盯着那莲座,许久,终于郑重提笔写下
      信女衣氏少颜,平生无所求,愿折寿十年,换子瞻安康无虞,望我佛慈悲,成全信女。

      写完后,待墨迹风干,我小心翼翼地将那布帛折好,转身唤了方丈进来。

      一场法事便轰轰烈烈在雪天里举行着,我一直跪在佛祖跟前,茶水不进,我如今十分后悔,悔恨自己为何平素里不信佛,而今临时抱了佛脚,佛祖是否会嫌我诚心不够,尔后又自我否认,不会不会,芸芸众生,众生平等,我岂可用自己的小人之心揣度佛祖心境,佛祖会保佑燕王无事的。

      崇玉端了斋饭进来,让我用些茶饭,我闭眼捻着手中佛珠,有些悲凉地问崇玉:“我知道有个词叫天煞孤星,是说有人命中带煞,跟他相近的人总会被连累,生命中会有祸端,如今看来,我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崇玉放下手中食盘,跪到我身旁的蒲团上:“少主不是这样的人。”

      崇玉是很真诚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叫我无条件地会相信他,正如此时,他发自肺腑地说的这些话。

      “少主是该过最富足的生活的人,少主是该有最无虑的人生的,少主是这世上最好的。”
      崇玉又给我鼓了些士气,尔后又端来斋饭让我吃下,说是若我倒下了,谁替燕王祈福,谁照顾燕王。

      我便听了他的话,食不知味地咽了些饭菜,复又跪下,直跪了三个日夜。

      终于,禅房外的雪停了,晨光折着雪地斜斜射进来,照在莲花打坐上,真好似极乐世界里的真佛活在我眼前,连易简直就是蹦着进来的,疾步走到我跟前:“少主,燕王醒了。”

      闻此喜讯,我立刻站起来,却因为久跪头也晕,脚也麻,险些栽倒在地,被崇玉架住,连易也上来搀扶我,我几乎是被这两人抬到了车辇里。

      人一旦放下心事时,整个心都异常的轻松,这几天我日夜无眠,精神紧绷,而听闻燕王醒了的消息时,却几乎在一坐进车辇里,便昏昏睡去,直睡到别院。

      马车抵达别院时,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分,我站在卧房前定了定,整了整情绪,推门而入,房中拥堵异常,堵在房门口的是几位穿官袍的御医,再往里是一些奴婢,守在床边的是莲生和秦钦,还有一位白须老人,秦钦见到我,便立刻引我到床边介绍那白须老人:“这位是药王林老,这位……是王妃。”

      我向那药王点头致意,便回头去看榻上的人,燕王阖眼睡着,听到动静,便幽幽睁了眼,我心头一松,溢出一抹笑来,坐到他跟前,抚上他的脸:“你终于醒了。”他说话颇费力,唇色泛白:“我醒来时你不在。”语气里有些责备,我低头贴近他嘴角:“嗯,我一直在寺里。”

      他闭上眼,嘴角弯了弯:“想不到你还信这个。”我挑了挑眉,心下完全释然,他有心思调侃我说明确实身子好转了。我替他掖好被角,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屋里众人退下,留下莲生照顾燕王,又留下秦钦和林老,并让连易和崇玉守在门外。待众人退尽,我走到秦钦跟前,又看了眼那药王:“这几日……林老一直都在?”

      秦钦戒备地瞥了眼门外,慎重道:“治疗前王爷醒过一次,嘱托我一定不要让御医替他疗伤,让我务必要将林老请来,我不敢大意,马不停蹄地去请了林老过来,林老这几日也是衣不解带地守着王爷,不敢假手他人,少主若是有什么要问的待王爷再醒来时可以问王爷。”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又抱拳向林老鞠躬致意:“有劳先生了。”

      林老面上一派祥和,摇手表示这都是他应该做的,这是他避世后唯一交过的朋友了。我再次谢过林老,便让秦钦替林老安排住处让他歇息去。莲生这几日也是一直随侍在旁,人影憔悴,我便让她也退下歇下了,午后日光清浅,似层纱覆在床沿边的毡毯上,我跪坐在毡毯上,身子伏在床沿边,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他宽厚温暖的大手,笑意立刻蔓延在脸上,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也是暖暖,尔后沉沉睡去。

      我是被弥漫的药味熏醒的,抬眼时,身后已经升起了暖炉,屋内和暖,我身上还盖了毯子,桌上小火煨着药,药味四溢,我动了动发麻的四肢,莲生正好走进来,将晚饭放在桌上,过来扶我:“少主,用晚饭吧。”和着浓重的药味,我艰难地用完了晚饭,燕王也适时醒来,我丢下手中碗筷,让莲生盛好汤药,燕王就这样一直眼帘微垂地看我,我有些笨拙地吹着手中药碗,让莲生帮忙扶他坐起来,要喂他喝药,他喝了一口便皱了眉,神色不太好,我捻着巾绢替他擦了擦嘴角:“怎么了?”他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药太苦了。”闻言,我轻笑出声:“怎么病了倒孩子气起来了?”

      他抬抬手让我靠近些,我往前挪了挪,他一伸手将我揽近,唇也覆了上来,眉梢眼底尽是狡黠的笑意,我手晃了下,药洒了几分出来,莲生疾步走来,端走我手中药碗,尔后面无表情地又走开了,我侧目以视,这丫头竟然这般怡然自若了,看来她也是十分了解我与翁斐然之间的相处模式了。

      他缠缠绵绵在我唇间辗转了许久,尔后有些轻喘地退开,:“叫你知道这药到底有多苦。”

      我啼笑皆非,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我知道这药有多苦又如何,我替你喝了这药又不能替你好,乖乖把药喝了,嗯?”转身端过桌上的药碗,燕王似压着笑意端过药碗一口气便见着了碗底,我眯眼看他,他捏了捏我脸颊,终于笑出声来:“这么点苦怎么会奈何得本王,比这更苦的我也喝过,逗你玩罢了。”

      这厮仗着身上有伤就这般消遣我,待你伤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不动声色地替他理了理头发,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你开心就好。”

      燕王志得意满地笑了,敲门声传来,秦钦猫着身子走过来,先是对燕王的身体状况进行了一番关心,尔后问道:“要如何处置竹羽那丫头?”

      我倏地眯了眼,胸腔中满是愤慨:“即刻仗毙。”燕王喊了声慢,让秦钦将竹羽带来。燕王抓着我的手叫我稍安勿躁。

      片刻功夫竹羽被带了进来,整个人十分惶恐,哆哆嗦嗦地膝行而至,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燕王点头示意我来审问,我带着满身戾气走到竹羽跟前,压着胸中怒火沉声责问:“何人指使的你?你的内应外应都是何人?还不从实招来!”

      那丫头只是越发哆嗦了身子,头伏得更低,声若蚊蝇:“奴婢一人所为。”我绕着竹羽走了一圈,带着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这般将她看着,最后停在她跟前:“那日你下的药,不足以叫我完全昏迷,你以为我一概不知?呵,西苑的李春……”

      那丫头闻此姓名,如临大敌,战栗地抬了眼看我:“皆是奴婢一人所为,与李春无关,是奴婢以性命胁迫他的,他是逼不得已的。”

      我了然一笑:“李春竟是你的内应?”那丫头直愣愣地傻在那里。“我本来只想说听闻西苑的李春平素与你颇多照应,想将他带来问问,如此看来,问问是不必了,直接仗毙罢,秦钦,还愣着做什么?”

      秦钦领命便立刻执行去了。那丫头便方寸大乱,扑到我脚边:“姑娘,您饶了他,您饶了他,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我问你,何人指使的你?何人指使的你将本少主绑到左相的别院中?”那丫头强装镇定低头答道:“是……是左相!”“哦?左相?相府什么人跟你联络的?几时与你联络的?你们如何联络的?你所用的迷药是他给你的还是你自己去买的?”几个问题一问,那丫头又慌了阵脚,哆嗦道:“他每次来都蒙着面巾,于后院外的榆树下等奴婢,奴婢并不晓得他是相府的什么人。迷药也是他给奴婢的。”

      “如你所言,你并不知道他是相府的什么人,为何一口认定他是相府的人?”那丫头一时答不上来。“是他吩咐你这样说的?让你招供时说主使是相府的?”

      竹羽全身都在战栗,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下指甲盖中事先藏好的毒,那毒性剧烈,不过片刻,便已口吐白沫,口歪眼斜地倒在我跟前,我唤人进来将她抬了出去。回过头,燕王眼中已是疲态尽显,莲生适时端来晚饭,我自己潦草用了些,又喂给燕王一些汤,尔后嘱了莲生端盆热水过来,替燕王擦了擦脸和手,让他睡下,他拍了拍身侧:“陪我一起。”

      “不要,怕碰到你伤口。”他浅笑:“无妨,我没那么骄矜。”

      我解了衣裳递给莲生,莲生放下銮帐,熄了其余的灯,只留床柱外侧一盏暗灯,悄声退了出去,他欠了欠身子,伸手想将我揽进怀里,后又龇牙咧嘴地抽气,我安慰他:“别太勉强。”他伸了伸手,终是作罢,只伸手摸着我的脸:“颜儿……”

      烛色昏暗,音色低沉。“嗯。”我轻声和。
      “颜儿……”
      “嗯。”
      “颜儿颜儿……”
      我笑笑:“这几日给你睡傻了吧?”
      “在寺里求了些什么?”
      我挑眉:“明知故问,无非就是希望你安好之类。”
      “有哭吗?”我眼神闪了闪,不作声。
      “颜儿,你能为我哭,我是高兴的。”
      我揪着他衣襟,故作凶狠道:“我衣少颜的泪稀缺值钱的紧,这世上没几人能叫我落泪的,如今你是一个,所以,你要一直好好的。”
      “会的。”

      于是,一夜好眠至天明,雪水溶尽春归来。

      春日和暖,燕王的伤势也好得快了些,这日春光明媚,他半躺在软榻上,我替他换药,听秦钦汇报:“如今东窗事发,皇帝所列罪状左相悉数都认了,独此一条绑架衣少主他却一再矢口否认,那座宅邸确为左相所有没错,但我打听了,事发前一夜,宅邸里所有奴仆更替新换,我还遣人去查了竹羽的家人,她家人如今行踪不明,向左邻右舍打听时,他们也都三缄其口,不敢说实话,只一个小孩不设防冒了句带走孙爷爷的人脸上有疤,而我所知脸上有疤的皇上近身侍卫刘闵便算一个,另外,左相已被收押御史台狱,家中一应妻小全部收入狱中,奴仆皆被遣散,想来左相命不久矣。”燕王面色一沉,虚弱地示意秦钦退下

      秦钦退下后,燕王对着窗外愣了会儿神,尔后叹了口气,无奈道:“皇室啊皇室……呵……亲兄弟……亲兄弟。”

      待他感慨完毕,我端来药碗问他如何打算。

      他眼神幽深:“不到万不得已,我会陪着他继续上演兄友弟恭的戏,可能……演不久了,他大约知道你的身份了。”

      “你这是打算……与他平分天下呢?还是收了他的江山?”

      他笑笑挑眉看我:“你以为跟你收人家铺子一样呢?”

      “我只知道,他若想相安无事,我不会平白无故收他的铺子。”

      燕王看着我,神色沉重,缓缓开口道:“先皇驾崩的前几年,与当年还是太子的当今皇帝嫌隙日益甚嚣尘上,后欲废立太子,转立先皇四子宁王为太子,朝中太子党联名上书抗议此事,后先皇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宁王成了太子党首要打压对象,宁王宅心仁厚,早年我想入宫叩拜先皇太后也是宁王替我向先皇求的情,先皇使他成为众矢之的,却又无暇顾及照应他,于先皇驾崩后半年追随先皇而去,传闻先皇遗诏皇位所传是宁王,然当夜仁明殿内留下的有两人,一是当今皇帝,一是先皇身边的内监总管王朝恩,而王朝恩正是太子党中的中流砥柱,所以……那日你或许听到的,秘不发丧,先皇真正驾崩的日子被皇帝隐瞒了,我的生母,虽被他尊为太后,实则是他制压我的质子,若我轻举妄动,太后恐遭不测。”

      “我只有两点要求,一是若真的到了走投无路不得不反的那一日,我要你想好名目,因为我不想你成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君王,二是没有十二分的把握不要踏上那条不归路。”

      燕王伤势痊愈之后,开始了先发制人,将当今太子也就是当年与燕王关系恶化的定王骗到了别院。

      怎么骗的?

      其实只是利用了一下不谙世事的太傅长公子,说来惭愧,似乎燕王尽利用人家了,太傅长公子早年是太子伴读,两人交情颇深太傅长公子又唯燕王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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