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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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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在此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我朝官员虽比之前朝,俸禄明显优厚,但一品大员如宰相每月俸钱也就大约三百两,春、冬服各绫二十匹,绢三十匹,绵百两,禄粟月一百石,全部折成银两一品大员的月俸大约是五百两。
我们出门时,连易还处于宿醉状态,睡眼惺忪,眼神迷离似无辜猫犬,我想,他这个状态不适合出现在幕七万跟前,便没带他一道出门。
华灯初上之际,我们赶到烟花巷,整条巷弄两边的云树上都悬着通红的灯笼,我掀开门帘远远一瞥,像是一条云霞蔓延开来,有泛舟河上的世家公子们,自命风流才子,把酒言欢,路上三三两两总有喝醉的男人怀里搂着花红柳绿的姑娘。
我不曾见过如此热闹的夜,一时兴致大增,到孟云阁时里头已是人声鼎沸,中厅搭着一丈高的台子,二楼共设八个雅间,凭栏而坐着的都是达官贵人,陆松延童子敬都到场了,童子敬正与身旁着靛蓝长衫的男子言语些什么,态度颇谦恭,男子肤白颜正,浑身上下散发着正气不可侵犯的味道,桃枝姑娘正在台上抚琴,不时抬眼往男子的方向投以一瞥,我心中了然,往里走去。
正要上楼,幕七万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阻了我们的去路,他往我身后一张望,失望之意溢于言表,尔后领着我上楼,往童子敬他们那边走去,末了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连易为何没来?”
我冷哼:“你将他灌成那样了,还指望他能来?连易不胜酒力你不知么?此刻还在宿醉中呢。”
“我自然不知,看他义薄云天地挡在他弟兄前面,还以为他是千杯不醉的好汉呢。”尔后带着宠溺的眼神笑了。
我无语扶额,心中哀叹连易千万别逃不过去这个坎儿。
又是一个突然,荷官姑娘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我本能地往身旁靠得最近的岳洛身后躲去,荷官姑娘戏谑地看我一眼,尔后走到崇玉跟前,娇滴滴地喊了声:“崇玉君,您来了。”
我有些下不来台,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又暗自有些庆幸,而崇玉也有些手足无措,只目不斜视,以冷淡且拒人千里的口吻道:“姑娘烦请让让,别误了少主的正事。”
荷官倒也识趣,低眉顺目地便退到了一旁,只温顺道:“崇玉君,我在房里备了酒菜等你,你今夜若不来,择日我便去衣家别院拜会你。”荷官姑娘温柔地放出狠话,我只看到崇玉的嘴角抖了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
我幸灾乐祸地嗤笑了两声,便走到了童子敬的包间,珠帘摇曳,童子敬豪气冲天的一声:“子敬干了,大人您随意。”
我正了正衣冠,提起笑脸:“童老……”童子敬回头,看我一眼,不屑神情顿时浮现在他那张老脸上,这摆明了他是觉得本少主想要借着他攀上他身旁的人了。
我走到他们身旁,看着蓝衫男子,故作疑问道:“未知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是……?”
童子敬的不屑更甚:“沈大人上任好几日了,你竟不识大人真面目。”
我赶忙作揖行礼,沈泉递过来一只瓷花酒杯:“久闻衣少主大名,今日姗姗来迟,当罚。”
童子敬在旁添热闹:“一杯怎够,大人该罚他三杯。”
我心中冷哼,三杯就三杯,本少主怕你不成,老匹夫。面上笑意盈盈地欲要接过酒杯。
一只手却挡在了我之前,月白色的袖口绣着几支翠竹,我回头看岳洛,用眼神警告他今晚别给我胡来,岳洛嘴角噙着笑,接过酒杯,将我挡到身后:“我来替她罚酒。”
“你算哪根葱,敢在沈大人跟前放肆。”我瞥了眼童子敬一眼,打狗也得看主人,他在沈泉跟前这么羞辱我衣家门下的人,当真是狂傲至极。
沈泉却站起来,带着询问口吻道:“这位公子有些面熟,一时不知在何处见过了。”
我正要搭腔,沈泉又道:“可是汴京岳家长公子?”我注意到童子敬眼瞳极力收缩,上下打量了岳洛几番,岳洛只淡然道:“不知沈大人竟能记得我等平民,实属岳某荣幸。”
接下来的气氛,十分融洽,沈泉还敬了岳洛两杯酒,沈泉敬酒时,童子敬也期期艾艾地举起酒杯来要敬岳洛,岳洛对旁人倒是颇有君子风范,并不计较他方才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其乐融融地同他推杯换盏。
期间幕七万送了几盘稀世珍品上来以供品尝,其中就有扶余国盛产的雪鳗,据闻一条便近百两,我对那些吃的提不起兴致,他们喝酒又不带我,便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赏曲。
孟云阁的姑娘们轮番上阵,展示各自的绝活,琴棋书画倒是一应俱全,衣着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暴露,台下看客早已按捺不住,有些姑娘一下台便被带走了,我感叹真是世风日下啊,如此这番做足了前戏。
终于,南秋才犹抱琵琶半遮面,体态轻盈地拽着根白绫缓缓从二楼飘荡而下,落到台上,立刻有纱帐在她周身搭成形,只若隐若现看得出她婀娜的身姿,台下宾客立刻便沸腾了,都好似没见过女人一般,喊出了浑身的热情,一时间,南秋的名字如雷贯耳,似要震塌孟云阁的的房顶。一旁饮酒的沈泉和岳洛也终于舍得放下杯盏,随我一同看戏。
南秋隔着薄纱跳了一段让台下男人热血沸腾的妖艳舞蹈,最终纱帐缓缓落下,台下已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去,被孟云阁的打手们拦了下来,只见纱帐之后的南秋慵懒地斜靠在一张贵妃椅上。
“是张绝色的脸。”走到我身旁的岳洛在我耳边道。
这是自然,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慕七万手下三千美人排名第一,这些可都不是玩虚的。
“你若穿上这身衣裳,不比她差。”岳洛扶着栏杆,翘着嘴角,回头审视着我的脸,这样下了定论。
我不屑,在他耳旁冷哼一声,轻声道:“本少主不凭姿色吃饭。”
“你如今不屑一顾的美貌,日后能救你一命也说不定。”岳洛说话间,唇也贴近我耳垂,我立刻推了他一把,他无辜地耸肩,露出个受伤的眼神给我。
沈泉也来到木栏前,童子敬立刻狗腿地将座椅搬出来给沈泉坐下,童老头这方面的觉悟向来异于常人,从前秦淮良在时,这般端茶倒水的事也做的不少。
但沈泉与秦淮良那是云壤之别,只笑着对童老头道:“有劳童老了,烦请给岳公子也搬一张。”
似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童子敬的老脸上,笑容在瞬间凝固了,苍老的心顿时碎了一地,岳公子适时又补了一刀:“不介意的话,给衣少主也搬一张罢。”
童子敬在这个初夏的夜晚,在这个小小的包间里,就这样心被伤得千疮百孔,受尽了屈辱,仇恨便这样深植于他那苍老的内心中了。
我当时只乐得看童子敬进进出出几趟,独自搬动着沉重的木椅,并不时地瞪我,而忽略了去思考沈泉似乎是因为不敢让岳洛站着而自己独坐才让童子敬给他也搬一张椅子这件事。
无论如何,过了这个夜晚,岳洛的称谓从从前的衣少颜的男娈变成了沈知府也礼让三分的岳公子,一时在杭州城名声大噪。
迁竹在鼎沸人声中缓缓走上台,尔后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众人好似都得了癫痫一般,好一刻才终于都镇定了。
“竞价开始,起价五千两,上不封顶,望有缘人能抱得美人归。”迁竹话一出口,便立刻传来一声有力的叫价:“本少主出五千两。”
没错,正是本少主出的价。
楼下的人纷纷朝我投以一瞥,尔后纷纷喊出了更高的价向本少主叫板,我也并未向上喊出更高的价,童子敬在一旁阴阳怪气道:“衣少主怎么止住不叫价了?”
哎哟,很好,童老头抢了岳洛的说辞,这样问出来更有说服力,而不像是我们之前串好的。
我轻咳一声,开始了一早便准备好的说辞。
“杭州城隐形富豪多如过江之鲫,如今一个青楼女子便都让他们现了形,少颜自愧不如他们,并没有他们如此为美人一掷千金的本钱,少颜的衣家堡而今不过是空壳罢了,家底还没童老厚呢。”童老头明显是未料到从前猖狂至极的衣少颜忽而谦虚内敛了起来,一时竟然词穷了起来,想要辩驳我却又觊觎沈泉在场不敢发作,只能忍声吞气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是今日咱们结的梁子大了。
本少主正面迎上他的眼神,表示本少主没有在怕你。
我们这一番不露痕迹的斗争下来,楼下已叫价到四万两,杭州城富商富裕程度不免令人咋舌,沈泉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那些纷纷喊出高价的人,不露声色,童子敬在一旁为沈泉一一介绍方才喊出高价的那些人,沈泉依然面无表情,眼神温和。
慕七万此刻该乐不可支了罢,四万两,这当真已是天价,我在人群中搜寻慕七万的身影,台旁没有,人群中没有,各雅间楼台处也没有,这样重要的场合,他竟不知去向何处了,一会儿不亲自收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