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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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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做了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一直是烟雾缭绕,看的不是很真切,但也能清晰地分辨出,连绵的山脉,轩昂壮丽的亭台楼阁,万里无垠的大漠草原,一幕幕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我无法呼吸,无从逃避,只能无望的挣扎……
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亮让我不由得眯起眼,待眼睛适应光线后,我努力的坐起,却觉得全身酸痛的厉害,嗓子干哑,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口好渴,怎么办?
环视屋内,很宽敞,也很雅致,只是,不见任何人,没办法,我只好忍着酸痛试图自己下床找水喝。
“哐——”猛然的响声让我顿时一惊,抬眼望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正难以置信的望着我,脸盆打翻在她身前,水也溅了一地,她眸里的那种神情,只让我觉得我有那么奇怪吗?
不等我开口,她就飞也似的冲了出去,“醒了,终于醒了!”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夹杂着慌乱、激动和不可思议。渴得厉害,也无暇去想别的了,刚一下床,我就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上,身子不仅酸痛,而且瘫软无力。
正当我坐在地上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个身影猛然闯入立于我身前,他的衣着很奇怪,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很是英武,那双深黑的眸子里涌动着某种我未知的情绪,我茫然的望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他一弯腰直接将我抱起,不满道,“大冷的天怎么坐在地上!”但听起来却是那么的温暖。他将我放回柔软的床上,细心的替我盖好被子。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我,那让我很不自然,低垂眼帘,头晕晕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总算醒了,还觉得不舒服吗?一会儿太医就来看你了。”话里尽是担忧和关切,“就是头有点晕,没事的。”我抬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你是谁啊?”他的脸色霎时一僵,眸里的光彩也黯淡了几分,“冰月,你怎么了?我是诺顿啊?”
诺顿?我只觉满脑子问号,没有任何的印象,望着他急切的眼神,我只有无辜的摇摇头,一时间,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隐忍的痛楚在他眼里翻涌着,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眸里的痛楚,我的心猛地抽紧。
“醒了吗?”愉悦温和的声音传来,寻声望去,不觉看呆,一身着白衣戴玉冠的男子正立于屋内,像秋月般雅丽,若流雪般翩翩,似神祇般绝美,浑身自然的流露出一种难掩的光华。
在侍女的搀扶下,他来到我床前,关切的询问着,“冰月,现在觉得怎么样?”白玉般的面容上眉目如画、浅笑淡然,那双若琉璃般的眸子如烟水般迷蒙,令人难懂。我顿时回过神来,冰月?那个人刚才也叫我冰月,头好晕啊!
“冰月?你是在叫我吗?”我回问道,那笑容顿时僵在他的嘴角,像失了水分的花,开得颓败。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我真得什么也记不得了,头脑里空空如也,我究竟是怎么了?
那个叫诺顿的男子在白衣男子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那白衣男子脸色不觉有些疑惑,随即道,“太医呢?还没来吗?”声音不怒而威。“老臣在!”一个胖胖的老头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陈太医,快给她瞧瞧,她怎么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那白衣男子急切的吩咐道。
那老太医又是把脉,又是观色的,还问了我一些问题,弄了好一会儿。诺顿一直耐心地站在床边看着太医诊治,而那白衣男子则坐在一旁,眉头微蹙着。我是谁?他们又是谁?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系列的问题在我脑中闪过,弄得我更觉得晕眩。
老太医收好药箱,恭敬的到那白衣男子前行礼,“侯爷,姑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虚,微臣开点补药,补补身子就会好的。”“那她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诺顿急切的询问着。
我坐在床上,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依微臣看,恐怕是失忆之症……”“失忆?”诺顿和那白衣男子异口同声道。我也是一颤,失忆?“怎么会?”那白衣男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能是因为昏睡得太久,或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惊吓的……”
“够了,”那白衣男子恍然打断,“你就说能不能治好吧。”“这种病很少见,微臣也不知,可能会记起一些,可能一辈子也记不起来……”太医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我不由叹息一声,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
“啪——”那白衣男子将桌上的茶盅打翻在地,“怎么会这样!”隐忍着怒气,太医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微臣无能,侯爷息怒!……侯爷眼疾未愈,切不可动怒啊!”
眼疾?我仔细的望着他,恍然发现,那双琉璃般美丽的眸子,却是那样得空洞无神,难道?我甩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好了,陈太医先回吧,明日再来给她瞧瞧。”说罢,那胖老头如释重负般的退了出去,令人不安的沉寂在屋内蔓延着。“诺顿,你也先回去吧,冰月刚醒,需要休息。”那如春风般的声音首先打破了沉寂。虽有些不愿,但诺顿还是嘱咐了我几句就离开了,他的眸子里,凝聚着淡淡的忧伤,久久不散,令我莫名心痛。
侍女搀扶着那白衣男子到我床前,刚才没留意,现在,我已有八分的把握了,他,失明了。丝丝酸涩涌上心头,像他这样的男子,失去了眼睛,无异于雄鹰失去了翅膀,多么悲哀,多么残忍。
他迟迟没有开口,“可以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情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么多的空白,我想找回来,不想不明所以的活着。“你刚醒,还是先歇着吧。”声音温和动人,“至少告诉我一点吧,我是谁?这里是哪里?……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好慌……”
他似乎也不忍心,沿着床边坐了下来,“好吧。你叫冰月,本名是凌婉月,是我失散多年的堂妹,而我叫凌峰,你我兄妹能够相认,实属不易……两年前,你意外落水,被救上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今天才清醒……”慈爱柔和的神情浮现在他绝美的面庞上,“真想好好看看我的冰月妹妹,一定更漂亮了……可惜,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淡淡的忧伤划过他的面颊,转瞬即逝。
望着那毫无光彩的美目,我仿佛可以想象得到,它会发出怎样柔和宠溺的目光。泪水不觉涌上眼眶,握着他的手,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轻轻地呼唤,“哥——”我清晰的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恍惚,春风般的笑意又浮上他的嘴角,他轻抚着我的手,安慰似的说着,“这两年也早就习惯了,看不到了,听觉反而变得比以前更灵敏了……”
“这里是凌府,你就当是自己的家,安心养病吧。我还有事要入宫一趟,你先歇着吧,等你身子再好一点,我会详细告诉你的。”见有侍从来催他了,我也不好再挽留,就乖乖的睡下了。
不觉有些疑惑,两年前我为什么会落水的?昏睡了整整两年,醒来后又不记得一切,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可是一想到有那样一个哥哥,心里还是暖暖的,他应该是很疼我的,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几个丫鬟就忙着帮我梳洗,仔细的审视着那镜中的面容,面若芙蓉,虽有些瘦弱,仍如梨花一般楚楚动人,星眸点亮如漆,娥眉弯如新月,艳美如斯,我不觉看痴。
“姑娘真好看。”那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一边给我梳头,一边傻傻的笑着。这才回过神来,“你叫什么啊?”“奴婢名雅琴。”“雅琴,”我喃喃着,没有任何印象,“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能告诉我一些吗?”她的手顿了一下,微微笑了笑,“奴婢是两年前才来这府里的,知道的也不多。”
不觉疑窦丛生,又是两年前?“那就是说,这两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喽。”我轻笑道,她点点头,“那就说说这两年你知道的事吧。”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她答应了。
从她口中得知,现在是大羲王朝永宁二年,两年前的政变斗争中,当今圣上夺得皇位建立新朝,凌家是王朝的第一大族,深受皇帝器重,凌峰,也就是我哥,是凌家的宗主,更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一提到峰,雅琴两颊顿时泛红,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可是,不知为什么,两年前他突然受了伤,后来就失明了,一直赋闲在家。也就是那个时候,峰把昏迷不醒的我带了回来,虽一直有太医看护,可我就是醒不过来。而那个叫诺顿的人,是匈奴须卜部的王子,作为质子一直留在京都,在我昏迷以后,他几乎天天都来看我……
政变、受伤、落水?这一切都发生在两年前,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雅琴坏坏的冲我笑着,“诺顿王子对姑娘可是很上心的噢,简直是羡煞旁人。”我还没反应过来,脸却不由刷的红了,仿佛被火炉烤着一般。
正聊着,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月儿,身子好些了吗?不要费心去想以前的事了,现在养好身子是最重要的。”不知何时起峰已经站在我身后了,不由一惊,嫣然一笑,“身子已经没事了,一早陈太医过来给我看过了。”
他并不言语,示意侍女扶他坐下,“月儿,你也坐吧。”声音仍是温和,可他脸上的神情,我却看不清,只能顺从的坐下。“你们都下去吧。”声音不含任何感情。
一抹淡然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那么得优雅,那么得宠溺,“今天煮了茶,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说着,就摸着那侍女拿来的茶壶要给我倒茶,我赶忙接过,给他倒了一杯,再给自己斟了一杯。一时间,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在这带着寒气的空气里。
轻轻尝了一口,甘甜香醇,“真是好茶。”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是用今年冬天的雪水泡的,你喜欢就好。”望着那样温润如玉的他,觉得好安心,好温暖。
“月儿,你就这么想知道以前的事吗?”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像凝聚了一片乌云般,“没有记忆,感觉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感伤地说着心里真实的感受。“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他眉头微蹙,像下了什么决心般,继续道,“本不想告诉你的,有时候忘记是最好的,既然你这么在乎,我就全告诉你,可你答应我,绝不要再为难自己,不要再伤心难过。”我一喜,连连应是。
“月儿,你父亲也就是我的叔父,因为不满朝廷,隐姓埋名过起了隐士的生活,这些年,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叔父的消息,大约两年半之前,朝廷动乱,你父亲再次出山,也许是为了保护你,我们都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黯然的神情满布那精致的面庞,让我隐隐觉得不安,“后来你父亲为了建立新的王朝选择了以死相谏,临终前,将你托付给了我……”心猛然一颤,我的父亲,过世了?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
“你一直很难过伤心,不久,我的胞妹,也就是你的姐姐,因病过世了,你们姐妹感情很好,一连串的打击,让你终日恍惚。”浓郁的忧伤在他如玉的面庞里蔓延开来,“那时政事繁忙,没有太顾及到你,结果就发生了你意外落水的事……”
黯然低首,原来,我的亲人都离开了,莫名的悲伤席卷了我,虽然没有什么印象了,但人伦的天性让我本能的难过。“月儿,”温和如水的声音悄然响起,“有些事情,既然上天选择让你忘记,何尝不是对你的一种眷顾。过去的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开始新的生活。”他握着我的手,春风般的笑意让我感到那么的温暖。
“哥——”我扑到他怀里,庆幸此刻还有他陪在身边。淡淡的清香钻入鼻尖,让人觉得那么的安谧、那么的温暖。他轻抚着我的背,“有哥哥在,月儿不用怕的,我会把一切都补给你。”“哥真好。”我娇嗔着往他怀里钻了钻。
峰轻笑几声,揶揄道,“哥再好,只怕也比不过诺顿啊。”我疑惑的望着他,那绝美的面容上有着假装吃醋的神情。“雅琴说,他几乎天天都来看我的,可我不记得……”
宠溺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轻点着我的鼻尖,“你啊,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被你折磨成这个样子。”“哪有——”只觉是天大的委屈,嘟囔着嘴直摇他的胳膊,他清朗的笑着,仿佛看到了此刻撒娇的我一般,可是,望着他那无神的眸子,心是那么的酸痛。
他宠溺的抚着我的头,“诺顿作为质子留在京都,你与他本是两情相悦,只是后来你落水昏迷不醒……本来陛下已经同意让他回草原,但为了你,他留下来了,每天守着你,等着你醒过来……”
听着他的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却又夹杂着点点失落,现在的我,还能抓住以前的幸福吗?“虽然你都不记得了,但你还是该给诺顿一个机会,他等了你这么久。”他握紧我的手,舒朗的笑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望着那样的他,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峰,我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那迷蒙的烟水,我的思绪也是飘飞不定。过去的总是过去了,找回来又能如何?哥说得对,该好好生活,为了哥,我也要开心起来啊。
忽然,觉得身上一暖,这才回过神来,身上竟多了件披风,“身子刚好,怎么就站在这里吹风呢?”口吻略带责备,听起来却让我觉得莫名的温暖。回首正撞上他幽深的眸子,是诺顿!心里猛然一颤。
冷不防他竟握住了我的手!“瞧,手都这么冰了。”脸不觉火辣辣的,下意识的抽回了手,一抹尴尬的神情在他面上泛开,我顿时后悔了,像孩子一般低垂下头,“对不起。”
“不!不关你的事。”他慌忙解释道,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着,“是我忘了……”他冲我笑着,可我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笑容里的无奈,心里有些难受,“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也许,我永远也无法变回原来的那个我……”我确实担心现在的自己会让他失望,毕竟,他苦心守候了两年,等到的,确是忘记他的我,那是怎样的折磨,我不知道。
一团复杂的情绪在他幽深的黑眸里剧烈的翻滚着,是惊恐,是愤怒,是失望。他猛地一拉,我就被他带入怀中,他紧紧抱着我,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声音沙哑的令人揪心,“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在期待与恐惧中煎熬着……生怕有一天你就永远的离开我了……”
“我发誓,只要你醒过来,我绝不会让你再受任何伤害,也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终于盼到你醒了,你却忘了我……”声音那般的沉重、那般的无奈,他的悲伤也浸染了我,不由得环抱住他,静静地倚在他的肩头。
“忘了也没关系,月儿,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声音暗哑,却又那么的不容抗拒,“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再失去你了!”他低声的喃喃着。我的心也好痛,它告诉我,应该答应他。
“好。”我在他肩头上轻语着。“真得?”他直视着我,眸里是无尽的期待和担忧,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心里被装的满满的,“当然是真的。”嗔怒道。他笑了,终于笑了,那笑容如孩子般天真纯洁,让我也觉得高兴,隐隐感到,我会幸福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