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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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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寒意逼人。凄冷的月光撒在紫菱湖上,隐隐得波光跳跃着。烟波亭内,灯火微燃,映着他落寞、孤寂的身影。那哀伤的乐曲自他指尖流出,悄悄弥散在这夜幕之中,整个夜,仿佛都被他那忧伤的琴音染上了一层悲怆之意。
今夜,他注定无眠。
《别鹤操》,“为谢离鸾兼别鹄,如何禁得向天涯?”
剑南,此刻,你一定也有这般的无奈吧。纵然甘愿放手,你放开的,也不过只是她的人,她,始终是你心头的一抹朱砂,一抹永远也无法消去的红!
琴音渐止,余音袅袅。他俊毅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饰而又肆意漫延着的悲伤与心痛,那悠远的眸光,飘浮不定,无所依傍。那与他声声相和的箫声,而今,再难寻觅。望着哀伤的他,我如是想。那日,偶然听到他们的琴箫合奏,惊为天籁,谁想,那一曲竟成了绝响。
他轻轻端起酒杯,我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今夜,他已经饮的太多太多了。“别再喝了。”声音像清晨里的雾气一般清渺。他微抬首,眼睛已经有些泛红了,暗夜般的眸子里盈满了无尽的忧伤。那一刻,他的忧伤也深深浸染了我。
他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淡笑,“你就让我最后再醉一次吧……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了……”浓郁的苦涩从他得话语间漫出,我微微怔住,松开了手。他微仰首,杯中酒一饮而尽。
只觉,一团酸涩在心里炸开。是啊,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过了今夜,他就要继续踏上他的征途,孤独的清醒着,痛苦的清醒着,再无退路,只能一往无前。即便心里再不甘,也必须若无其事的活着,继续做他的“铁血宰相”,把所有的心痛、悲伤,全部的全部,重新封回心底深处,那无人能触及的地方!
今夜,也是他最后一次为了她而肆无忌惮的伤心了吧。无论爱得多深,无论多么不舍,既然已决定放手,就必须放开,就必须承担随之而来的痛跟伤。可是,背叛自己的心,是怎样的悲哀?我不得而知。
月光下,他的神情凄迷,悠远的眸光望向粼粼的湖面,让人捉摸不定。“冰月——”他薄唇微动,沉郁的嗓音传来,“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他仍是望着湖面,而我,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怔住了。
爱?!什么是爱?嘴角微扬,一抹忧伤至极的笑在唇边绽开,如同被雨水打落的桃花一般。爱,曾经,我以为自己懂得,也以为自己幸运的找到了,可如今,我才悲哀的发现,其实,我从不懂得什么是爱,从不懂得!
片刻的沉寂后,他沉郁的嗓音又响起,“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儿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找到答案……”他微仰首,饮尽杯中酒,随即仰天大笑,只是,这笑声回荡在这清冷的夜里,是那般的哀伤而又无奈。
“爱,也许就是放手吧。”我下意识的回道,霎时,他止住了笑,漠然的坐在那里。爱,于他而言,应该就是放手。不能再爱的时候,不是不爱了,只是,不能再爱了。
剑南,你承担了所有,放她离开了,给她自由,也给了她幸福快乐的机会,而你自己,甘愿承受一生的孤寂!即便最终她依旧如此决绝的刺伤了你,你也甘愿忍受……这,其实,就是你心中的答案啊!
“爱,是放手?……既要放手,又何必相遇呢?”那沉重无比的嗓音陡然响起,我,哑口无言。剑南,你终是不甘心的,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你们究竟错在了哪里啊?那我们,又错在哪里了呢?……何必相遇!……
“冰月,母亲不在了,婉馨也走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打理了。”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我点头轻应。“还有……”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云芷,她已经疯了……”
我顿觉一惊,疯了?!怎么会?!剑南看在老夫人的面上留她一命,将她终生囚禁在绛云轩,她怎么会突然疯了呢?!……娇贵如她,落得这般田地,想必也是报应吧。
“天睦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母亲啊!……冰月,你做他的母亲吧,我不想那个孩子孤单……”他语重心长道。我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待他如亲子。”今日,云芷落得这般下场,我跟她的恩恩怨怨也该结束了,我与她,谁也不欠谁了。
他重又望向湖面,淡然一笑,“我当然相信你……即便天麒是间接因为若水而夭折,婉馨这些年来却一直将雪琳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善良如你,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从今天起,天睦只有你一个母亲。”他望着我的眸光极为凝重,他是不想让天睦如他自己的童年的一般灰暗吧,我会心又坚定的点点头。
“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说罢,他起身离去,望着他那在夜色中渐渐模糊的悲凉身影,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楚,颓然的坐倒在石凳上,冰冷的指尖轻抚着琴弦,泪,不觉又落了下来。
错了,真得错了太多了!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剑南,我以为我爱你,我以为我懂得什么是爱,可现在,我才发觉,一切都错了!错得彻头彻尾!齐山与你初相遇,那时,我只是个懵懂的孩童,天真无邪,无忧无虑,根本不识情为何物。你的沉稳,你的才华,你的胸怀--那耀眼的光彩迷惑了我的双眼。你带来了齐山以外的峥嵘世界,你带来了我所不熟悉的一切,我就那样动心了,不顾一切的投向你,如从断崖纵身扑入大海般的义无反顾,我也知道,侯门似海,前途渺然,可还是心存侥幸,希望自己能是个例外。这些年,我苦苦守候的,是爱情吗?
那时,我所爱的,也许根本就不是他,也许只是他身后的峥嵘世事,也许只是那灿若云霞般的爱情的感觉……上官剑南,直至今日,他于我,仍是个谜团,我不了解他,也没有能力去了解他,他的世界,终是我所不能及的……他于我,就像一座沉稳的高山,对他,心里更多得是依赖,更多的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仰慕与钦佩……那,不是爱,不是的。从一开始,就是我弄错了,错了……
悲凉的笑意泛上嘴角。这些年,我苦苦守候的,其实,一直只是爱情的感觉。不识情为何物,所以才会那样得执着于那种迷幻的感觉吧。可最后,却是一场空,我连爱情的尾巴也不曾抓住……从不曾有过的爱,镜中花水中月般的爱,怎么会抓得住呢?如果,在邂逅之初,就按奈住了激动的灵魂,也许,今夜我就不会在此沉沦。
我与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错误的相遇了,随之而来的,只能是折磨,对更多人的折磨……
事到如今,我早已无路可退了,既然注定要在这相府内虚耗一生,既然注定触不到爱情的翅膀,那就放开吧……至少,我还可以是个好母亲;至少,我还可以给别人带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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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入冬季。寒风料峭,刺人心骨;梅香飘散,怡人心脾。今日,阳光格外的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我扶着天睦在院子里学步,而芝兰抱着天齐在一旁看。
天睦年纪小小,性子却很倔强,像极了剑南。他刚能勉强走,就想要挣脱开我自己走。刚松开他,他就迫不及待的快走了起来,谁想,“啪——”一下,就摔倒在地了。可他也不哭闹,自己挣扎着爬起来。
我赶忙过去抱起他,轻轻拍打他身上的灰尘。他嘟着小嘴,那自己跟自己赌气的样子,可人极了。我不禁笑了,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真是倔啊!怎么这么心急,弄伤了自己怎么办?”谁想,他一下子就调皮得笑了起来,直往我怀里钻。
无奈一笑,“这孩子啊……”紧紧抱住了他。他刚来梨香院的时候,总是哭闹不休,可渐渐的,他似乎喜欢上了这里,也喜欢上了我,总是要我抱,缠住我不放。
一旁的天齐可不干了,瞪着圆圆的眼睛直盯着我怀里的天睦,再也不安于呆在芝兰怀里了。“怎么了?谁惹着我们天齐了?”满是宠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眸望去,只见剑南稳步而来,他从芝兰怀里接过天齐,小心的哄弄着他。
自那夜以后,他又变回了从前的他,冷静、果断、强硬……只有在对着这两个孩子的时候,他才会展现出那温和的笑容。望着一脸慈父模样的他,我想,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尽管他不是一个好丈夫。
天齐一脸灿笑,小手紧紧抓着剑南的衣襟,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别光哄天齐了,也抱抱天睦吧,他也想你了。”我轻语道,从他怀里接过了天齐。他望着笑意满面的天睦,突然道,“冰月,真是辛苦你了啊。”我微怔,转而淡笑道,“这是我应该的,而且,我也很喜欢孩子啊。”
剑南的深情突然变得僵硬起来,“冰月,你准备准备,明日带上这两孩子随我去栖凤台。”“栖凤台?”我不觉一惊,栖凤台位于京郊的沔水之上,风景秀美,曾为皇帝别宫。“怎么突然间要到那里?”“我要在栖凤台举行大宴……你多准备些,也许要在栖凤台住一阵子。”他淡淡道,将天睦交到芝兰怀里,“你好好准备一下吧,我还有事没处理完。”说罢,转身而去。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大宴?!如今,京都政治气氛如此紧张,他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离京?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心里一片悲凉,权力的斗争,何时才能结束啊?父亲,剑南,我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受伤!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
夜凉如水,只有一弯孤月高悬于夜幕之中,清冷如薄纱的月光在天地间缓缓铺开。栖凤台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此刻,都沉默地隐匿在了这夜色之中,只有,远处的高台,灯火辉煌,直耀人眼。
我萧萧立于这寒夜之中,遥望那似是热闹非凡的大宴,心中忧愁自是千回百转。今夜,剑南在此大会天下名士和部分重臣,此举必然是别有用意,正如他所说,他绝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他心里一定把一切都计划好,要不也不会把家眷全部迁离京都。
腥风血雨,真得无法回避吗?只觉寒风刺骨,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不经意间,那抹白色的萧索身影映入眼帘,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不自觉地想靠近他--我的哥哥啊。“凌大哥,这么重要的宴会,你也逃席啊?”我半打趣道。他应声回身,凄迷的月光下,他的五官是那样的清晰而又精致,只是,那种神情,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一种由内而外的、深深的忧伤。
他黯然一笑,“没办法,习惯了。”望着这样的他,我不知该从何说起,心,总是莫名的痛着。“怎么会传来你过世的消息的?这段时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随口问道。
他望向那不见边际的黑暗,复杂的情绪在他眸中翻涌着,“是我的副将救了我,他穿着我的铠甲引开了敌军,也是他……代我而死……”浓浓的伤痛划过他俊美的面庞,“当时,我身中剧毒又负了重伤,虽然暂时逃过了敌军的围堵,却也是命悬一线、生死难料……幸被一老者收留、照顾,我才算捡回一条命啊!……伤愈之后,我就急忙赶了回来,谁知,这段时间,京都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抹淡淡的无奈从他的话语间漫出。我惨然一笑,是啊,如果没有这一场阴错阳差,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呢?他和她,是否有另一种结局呢?
“无论怎样,回来了就好。”我感叹道,“对了,婉馨最近怎么样?她身子还好吧?”这样的错乱,这样的结局,于她,想必定是苦涩难当的吧。峰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去,“她还好。前天,她就启程归乡了。在那里,更有利于她静心养胎吧……”
离开了吗?离开,也许是对她最好的。再经不起任何折腾的她,离开这是非之地、避过着血雨腥风,自是再好不过。
“侯爷!侯爷!”惊慌的叫声划破了此刻的静谧。只见一人惊慌失措的跑来,直扑倒在峰面前,莫名的恐惧与不安霎时袭遍了我的全身。一见那人,凌峰顿时面色大变。
“你怎么会在这里?!”“侯爷,属下无能,不能保护小姐……”凌峰一激动,猛然将那人抓起,失措的大叫道,“婉馨怎么了?!”那人惊恐万状,“小姐……小姐……被林将军带回宫了……林将军有陛下旨意,他们又……又人多势众……属下,属下保护不了小姐……”
“什么?!婉馨被带进宫了!”他猛地将那人推开,踉跄的向后退,虚弱的倚靠在石栏上。愤怒与慌乱的神情交相浮现在他的面上,他的手掌用力的扣在石栏上,关节处直泛白。这样的他,是我不曾见过的,不再是那个总是温和如玉的男子。“司—徒—玄—”一字字似从齿缝间蹦出,“到了这个地步,他究竟还想怎么样?!”
婉馨,深深的恐惧盈满了我的心扉。有些事,就是这样的无法逃离吧。司徒玄应该是想利用她做人质来钳制剑南和峰。看来,司徒玄,已经走投无路了。司徒玄,不也曾爱过她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他们的斗争还要把她再卷进来?
凌峰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件事,先不要张扬。”他只留下这一句便匆匆向高台走去。望着他仓皇的身影,我忽然觉得浑身无力,颓然地倚在石栏上,这一切的斗争,任谁也无法逃离的吧。权力,对司徒玄而言,最重要的,始终是他的帝位跟权力吧。他不爱任何人,不爱!
我悄悄的躲在石柱后面,在无限的黑暗与恐惧中等待着。也许,我可以见到父亲,我知道,他今天也来赴宴了。现在,也不知道司徒玄会怎么对付婉馨,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他曾经也是想杀死那个孩子的啊!恐怕只有父亲能阻止司徒玄了,阻止这可能无法化解的冤仇。
瑟瑟发抖的躲在石柱后,浑身像透了冰一般的冷。抬首望去,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石阶上缓缓走下,是父亲!怎么会只有他一人呢?顾不得这么多了,我慌忙奔向他,奔向最后的希望!
“爹——”我低声的唤着,这才发现父亲的神色不对。清冷的月光映在他苍老的面容上,一时间,他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语的疲倦,他深黑的眸子茫然的望着远方,那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困惑和失落……
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哑口无言的立在他身侧。“冰月啊——”父亲的声音格外的沉重与沧桑,我不觉一震。他的眸子望着那一片浓郁的黑,似乎在极力的寻找些什么,“我是不是真得老了?”我微怔,忧伤与无奈浮上父亲的面容,“真得老了,老了——”随着父亲的话,我的心直抽搐的痛着,“爹——”我想唤,可声音却噎在嗓子里,发不出来。“我已经老到看不清王朝的未来了——”一抹忧郁的花在他嘴角绽开。
“爹——”我哽咽着唤道,我不明白,父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没有时间深究了,“婉馨,被皇上抓进宫了,要怎么办啊?”父亲一听,顿是一惊。他难以置信的望向我,“是真得?!”我用力的点点头,深深的忧虑在父亲眸中炸开,“陛下究竟在想什么啊!……他错得还不够吗!”说罢,慌慌张张的向外奔去。
我久久的立在原地,仰首望着那清冷的月,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啊?下一步,命运的车轮又将驶向何处?恐怕,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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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最近课业压力太大了,转了专业后,我是忙得焦头烂额的,又忙着比赛,实在是太郁闷了。
我想把结局写好,不想随随便便的结束了事,我相信,这既是对我自己负责,也是对一直喜欢我的作品的读者们负责,所以,我决没有掉大家口味的意思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虽然后面的内容已经想好了,可是写来写去总是不很满意,改了好多次了,可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我会尽快发的,有不成熟的地方大家多包涵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