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男孩与青年 ...
-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早，从前年后方会降下的雪，此时只是腊八，雪便已飘扬而下。只因是江南水乡，雪并不大，地上浅浅的铺着一层银白。家家炊烟袅袅，空气里洋溢着腊八粥的甜香。
画宣城内一条弄堂中。
在散发着恶臭的角落，堆积着不少令人“闻而却步”的垃圾。排污渠早已淤堵，污水泛着绿光。可这一切，却不能阻止那个男孩的动作。他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刨着垃圾。天气寒冷，他却只着一件破烂得不成样子的短衫，下身围着一块破布了事。唯有腿上的绿边红膝裤尚可。只是，这膝裤，唯有女子穿戴，此时穿在男孩身上，颇是怪异。不仅如此，男孩还光着脚，头发蓬乱如野人，浑身冻得通红。一会儿，似是有所发现，麻木的神情变为欢悦，左顾右盼生怕有人夺走。他一手抓起刚找到的剩饭剩菜，直往嘴里塞。
突然，远处一声响亮的叫喊打破了宁静：“王春！吴十一！伊只小赤佬又来寻死了！”接着是破门而出声，三个十多岁的少年嬉笑怒骂着，一步步靠近男孩。一个手提木棍，一个手持弹弓，还有一个怀抱拂林犬。见状，男孩的神情转为了恐惧，却不肯放开手中的剩饭菜，就这么直往外冲。这下可撞着枪口了，为首的的那个少年随手将裙摆往腰带里一塞，继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道：“侬只小赤佬哪能又来了？真额（的）想成赤佬？”另外两个少年哈哈大笑，齐道：“韩词刚（讲）额好！”
男孩也不应，只是继续往外冲。
“打！”韩词大吼一声，王春便手一放，把拂林犬往地上一丢，这拂林犬追逐男孩而去。吴十一则是从暗袋里掏出石子，拉足弹弓，瞄准射击。
可惜石子没能打中，吴十一只得懊恼得重新摸索起来。王春的拂林犬倒是奏效了，一口咬在男孩的小腿上，只咬得鲜血直流。
“娘侧逼侬又去做啥？打宁（人）？看吾否（不）打死侬只小瘪三！”这时，一声声尖细的喝骂声传来，“王春，侬还挪（拿）了阿拉额狗起（去）咬宁？！”
王春闻言猛地停了下来，险些摔倒，赶紧大吼一声：“噜噜！回来！”方才咬人的那条拂林犬听到主人的呼喊，欢快地往回跑去，哪知主人死到临头了呢。王春一把把它抱起来，跑回了家，乖乖地等待训斥。
果不其然。“总算晓得回来啦？吾还当你准备死在外头否回来了！侬刚侬，好好额书不读，非要去跟了嗨（跟着）伊拉格（这）种宁一道搞七捻三（瞎搞），混天混地……”一眼看到跌坐在地上，捂着伤口的男孩，王春妈方才的夜叉模样没了，转而是柔声道：“小囡，过来过来！”
男孩抬头，惊恐地看着声音的来源，咬牙欲站起，却被剧痛所扰，腿一软，又摔在了地上。
“诶！格小囡！”王春妈叹了口气，回头对王春道，“侬把吾好好较（好好地）赖（在）房间里厢（里面），格礼拜都否可以跑出去！”
“啊——？！”
王春妈也不管王春的单方面抗议，拽着王春进屋，然后拿着一些布条和简单的伤药向男孩走去。
男孩的眼神更是惊恐，竟挣扎地站了起来，愣是往前跑了五六步，方才重重地摔在地上。
王春妈一急，快步到了男孩身边，蹲下身，刚欲给他上药，却发现男孩腿上的膝裤，便是他丢失已久的那条！
“吾刚哪能否见了脱了！是侬只小棺材偷额啊！”王春妈火气直往上窜，拎起男孩的衣襟就啪地一记耳光。见男孩扭过头不语的样子，怒气更盛，松手狠狠地踹了男孩一脚，吼道：“小瘪三侬帮（给）吾滚！”话罢便怒扭头而去。
男孩跌坐在地上，不知为何目送着王春妈，接着咬牙，向弄堂外爬去。
弄堂外的行人看见男孩这副样子，都指指点点，讥笑、叫骂不绝。然而男孩恍若不是这个世界的一般，毫无反应，仍是自顾自地，向城中最繁华的地段爬去，血在地上拖出长而细的痕迹，粗糙的地面不断摩擦着伤口。
不知多久，男孩终于在一座美轮美奂、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前停了下来。寒冬时节，万物枯萎之季，这宅墙临地的墙缝间，竟有一株绿意盎然的小草，显得是那么突兀。男孩却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爬到小草跟前，径直坐了下来，轻轻拂去小草上的积雪，暗道：“小草，我来了。”
他的脑中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向男孩打着招呼：“你来了啊，今天这场雪还真是大。”
“恩……小草我今天……唔……又被……”男孩心道，委屈极了。
这时，一个家丁样的男子从宅院的边门出来，见到男孩，皱起眉头，回身向院中走去。不一会，十多个家丁竟都手持木棍，气势汹汹地一个接一个从边门而出，矛头直指男孩！
只是男孩，对这一切，仍是浑然未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男孩与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