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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邂逅 ...


  •   莫黛将调好的粉红灰雁递给坐在小吧台前的女人,目光流转过她黑色短旗袍和干练的盘发,最后停在她淡雅的眉目间,开口戏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果然是只不折不扣的老妖精。”

      女人接过酒杯,就势抿了口酒,微微的笑:“也才几年时间,你修为越发精进,果然是位道法高深的小仙家。”放下酒杯,右手无名指下意识的擦过左手戴着的戒指。

      莫黛撇嘴:“得了,少给我灌迷魂汤,咱们亲哥们明算账,最多看在池教授面子上,给你打九五折。”

      女人笑容深了几许:“好吧,我更正,你不是仙家,你是玻璃耗子铁公鸡,是具备新社会品德风貌的市侩奸商。”

      有的人相识一辈子,却不了解彼此;有的人一见如故,也只寥寥几面,已引对方为知己。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女人,多年不见,却是她的知己——莫黛从不怀疑这点。

      “外面海阔天空多逍遥,怎么舍得回来这没啥风光的小地方。”

      女人蹙眉,并不认同莫黛的说法,却也只是说:“听说今年南山的枫叶会红得很艳,当然要回来。”

      莫黛撇嘴:“去年的枫叶红得也艳。”又说:“这里的枫叶,哪年都艳。”最后补充一句:“何况,现在离枫叶红时,还早呐!”

      女人微微前倾身子,刻意把声音压低三分:“或许我是要为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而预留时间也说不定呢?”

      莫黛见她神态是千帆过尽后的恬然,跟着笑起来,自吧台后探过身,将手搭上她肩头,声音却是低哑的:“欢迎你回来,易安。”

      易安轻点了下头:“嗯,我回来了。”

      莫黛收回手,替自己倒了杯原酒:“知道你回来,池教授一定很开心。”

      易安坐直了身:“你们认识多久了?”

      莫黛不假思索:“到枫叶红时,整好十年。”又有点疑惑的:“干嘛?”

      易安笑她:“教授?都认识那么久了,你还是这样抬举他。”

      莫黛低下头去,好像是在看杯中的酒:“他说过的,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是打算一辈子待在研究所的。”

      听莫黛这样说,易安恍惚了会儿才接口:“在小池还当小屁孩那会儿,就为自己规划好了人生进程,他在这方面本来就很有天赋,如果按照既定目标前行,或许现在已经冲击过诺奖,哦,他还曾信誓旦旦的跟我说:‘等着看吧,我池北亭一定会在人类对生命的探索史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一声轻叹:“可惜了……”右手无名指再次抚过左手的戒指。

      莫黛挑眉:“池教授能说这样的话?”

      易安笑笑:“他也年轻过啊。”

      莫黛赞同:“也是,儿子都那么大了,当然不可能再让人看见他轻狂的一面。”

      易安有些诧异:“儿子?”

      莫黛不可思议的问:“你难道不知道他有个儿子?”

      “我还真不知道他连儿子都有了。”做回忆状:“算算也有些年没联系,不清楚他现状也正常。”

      “我见过那个男孩儿,长得十足漂亮,很像他。”说完之后,有点愤愤的:“遇上你这样的朋友,还真够倒霉的。”

      易安点头:“是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了个我这样的朋友。”

      莫黛又探过身来拍她肩膀:“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缩回去,端起酒杯抿了口:“就算你这些年一直在外头飘着,不知道他儿子,总该知道他老婆吧?”话落,愣了片刻,跟着释然一笑——能像这样泰然自若的问出口,看来自己真的放下了。

      易安不解的:“他老婆?怎么?”

      “听说他老婆自打生了儿子后,身体就不大好,这些年一直住在疗养院,都没几个人见过她,就连当年他们结婚时,也只邀请了极个别的亲友办了场家宴,你和他交情不浅,应该也有邀请你吧?”

      易安摇了摇头:“我记得好像是我窝在医院里当活死人那会儿,他结的婚,你觉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我,有能力去参加婚礼?”

      莫黛想也不想的接话:“我觉得你应该找人抬着你去。”

      易安慨叹:“真残虐啊!”右手搭靠着左手,无名指逗留在戒指上,轻轻摩挲。

      莫黛注意到易安的手,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似不经意的:“刚认识池教授那阵儿,就听他说过,这地方很多人戴戒指,并不怎么讲究规矩,在你看来,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该怎么理解?”

      易安闻声低头,见到手上动作,出了会儿神,才移开右手,举起微攥成拳的左手,让戒指上淡雅的蓝钻贴上心口,偏着头看莫黛,一字一句:“我相信,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根血管,可以直达心脏。”

      喝着酒的莫黛呛着了,老半天才缓过来:“别搁老娘面前装嫩扮天真,那些女娃娃们的春花秋月不适合你。”

      易安无所谓的摊手:“你看,每次我说实话,你都不信,偏偏总觉得我信口胡诌的全是真的,真是跟你没法交流。”

      不等莫黛反驳,一个做服务生打扮的男孩推门而入,抢在莫黛质问前出声:“莫姐,大厅出了点事,贺哥压不住了,让我上来找你。”

      莫黛敛了笑容:“什么事?”

      服务生看了一眼易安,他没见过她,不过他很清楚,能让莫黛在休息室隔间小吧台里招待的,绝不是一般客人。

      “有人来砸场子,报警十多分钟了,还没见着警察,倒是又来了两拨混子,把咱们的人都堵在外头,贺哥说,看这架势,他们是铁了心要废了小七。”

      莫黛伸手揉了揉额角,歉然的看着易安:“我去一趟。”

      易安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没留在原地等她回来,而是跟她前后脚出了门。

      走在前面的服务生和莫黛解释着事情经过:“他们十几个人,一来就直接找上小七,说要点歌,刚开始说了几首,咱们没听清,不过贺哥看情形不对,凑了过去,就听他们又点了首《吹喇叭》,当时小七的脸色很难看,他说这首他也不会。”

      莫黛冷哼:“这茬找的,真够低级的,接着说。”

      “嗯,贺哥说小七是新来的,这类歌确实不会,他们要实在想听,不如换他来唱,他们就说小七装逼也不看看场合,还当自己是个‘角儿’呢,其实就是个出来卖的。”

      “然后怪声怪调的警告贺哥,说乱七八糟的人少跟着搀和,他们今晚还就要听小七唱,不会就现学,接着就把小七拽进大包厢,放了首《今晚屌鸠你》,让小七跟着唱。”

      “小七站着不动,一胖子就敲碎了个酒瓶子,在小七眼前比比划划,小七抬手一搪,那瓶子就扎在胖子自己的左胳膊上了。”

      听到这里,莫黛直接爆粗:“那么多人欺负个孩子就够无耻的了,还要占个正当防卫的由头,真他妈的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骂完才想起问:“对方什么来头?”

      “贺哥说带头的那个好像是赖耙子。”

      莫黛止步,转头看服务生:“赖耙子——郎伟业手底下那个?”

      服务生点点头。

      莫黛又揉额角,有气无力的:“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长叹一声:“小七啊小七,我才说过几天,果真就惹上事了,这倒好,今晚要是不出血,肯定没个完。”

      迎面走来一个头发很黄、造型很乱、脸蛋很嫩,一开口还露出颗小虎牙的小青年,见到莫黛,亟亟开口:“莫姐,他们把小七撂倒了,说要卸他一条腿,谁敢多管闲事,就陪小七一起卸。”

      莫黛点了个头,抬步走出拐角。

      易安默默跟着,瞅着男的女的都躲在安全范围外,探头探脑,没有一个敢站出来。

      莫黛对此早就司空见惯,绕过人群直接来到包厢门前,拿捏出个笑脸,才走进包厢。

      易安跟过来,抱着胳膊闲靠门框,冷眼旁观。

      包厢不小,可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挤,也不宽敞,因莫黛到来,里面的人往两边让了让,易安就看见了趴在地上的少年。

      瘦长匀称的身子,套了件半长款红皮衣,上面缀满金属饰链,被利器豁开的口子露出一截黑色T恤,经混着血液的酒水一浸,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视线往旁边移移,沙发、茶几、地面上,血迹斑斑,易安心道:这血放的,再拖延上一阵子,就算不卸他胳膊断他腿,这少年怕也难能囫囵而退了。

      另一边,莫黛正和那带头的交涉:“耙哥,虽说咱们这是供人消遣的地儿,可也不带这么玩……”

      耙子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莫黛的话:“臭娘们滚一边去,别他妈给老子添堵,老子是来找乐子的,可不是来受气的,这□□娘养的小杂种,跟老子耍横,还当自己钢筋铁骨不是人造的呢,才三两下就趴了,不他妈也是肉长的,装个屌。”

      虽说开门生意,和气生财,但也当谨记看人下菜碟儿,这个满口喷粪的,不适和‘晓之以理’,那她也不用端着了,敛了笑容,抬高嗓音:“耙哥你也是个有身份的,跟个孩子置气,也不嫌丢份儿?”

      耙子一噎,莫黛也不让他喘口气,接着来:“耙哥知道,咱们这离分局开车也就两三分钟,这要是玩得过头了,被不明所以的哪位传扬出去,到时候落个聚众滋事的罪名倒还是其次,万一上头追究起来,这可是苏局长的辖区,只怕到时候,他脸上也跟着没光。”

      耙子脸色变了变,却梗着脖子强撑:“你少跟我来这套,咱们是花了钱的,刚进来就被你们这不长眼的东西把我兄弟搞成这样,难不成还让咱们傻等着挨揍?这事就算是苏局长的领导来了,也是咱们有理。”

      莫黛掏出手机,摆开架势就要拍照,被带头的一把抓住:“干什么?”

      “我是个女人,见识不多,还真搞不清楚这个‘理’字到底是啥意思,只好把这现场拍下来,找‘明白人’给讲讲。”

      耙子听她这么说,自然要夺手机,莫黛也不容他,两个拉扯间,手机甩了出去,被那手臂受伤的胖子一脚跺碎。

      见手机碎了,耙子斜眼撇嘴的怪笑:“呦,山寨机,不抗造。”

      莫黛喘着粗气,狠狠瞪了一眼耙子,回头对门口的虎牙青年说:“彬子,手机给我。”

      “充电呢,我去拿。”一转身就被人拦下了。

      一直靠着门框的易安看到这,终于动了,只见她慢条斯理的从手袋里摸出手机,上前两步,边拍照边说:“我这个不是山寨的,抗造得狠。”

      耙子看看易安,又回头看看门外在她这‘出头鸟’的带领下越靠越近的围观群众,气势见软:“我兄弟的亏也不能白吃。”

      莫黛见好就收,乐意给他这个台阶:“今晚大家在这敞开了玩,记我的账,这位大哥的医药费该怎么算,咱就怎么算。”

      耙子还不满意:“你当老子缺这几个钱?信不信老子可以堆钱烧死这傻逼,我兄弟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但要台阶,还想留面子。

      易安看着那胖子又踢了两脚趴在地上的少年,可他全无反应,怕是休克了。莫名心悸,默默安抚自己:只要是同情心还没死绝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好受。

      为了成全健在的同情心,所以易安决定日行一善,把手机递给莫黛,回身从茶几上捞起两瓶酒,对围着少年的几个人淡声说:“劳请给腾个地方。”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耙子,耙子拉长着脸:“又想玩什么花样?”

      易安也不管他们让不让,直接往少年身边走去:“这是我今天才认得干弟弟,你们把他打成这样都不算完,还想连他这条命一起收了?这可不好!”

      先右手,啪的一声;再左手,啪的又一声——两堆碎玻璃,在她和耙子之间,摊了一道,也不用等耙子点头,混子们早已条件反射的跳出去老远。

      易安屈右膝抬脚,腰身一下俯,脱下右脚高跟鞋,丢在一边,接着同等节奏的脱掉左脚高跟鞋,丢在另一边,赤足踩上碎玻璃片,缓行其间,如履平地。

      看着眉头都不皱一下,脸上甚至露出享受日光浴般惬意表情的易安,耙子的脸白了。

      好像是在进行一场唯美的走秀,易安从容的由碎玻璃彼端来到耙子眼前,地面留下一趟血迹,她竟笑起来:“你看,我这当姐姐的两只脚都受伤了,可抵得过你兄弟的一条胳膊?”

      耙子硬挤出个冷哼:“看你也不容易,老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就不说什么了,我先带我兄弟去看医生,要是我兄弟有什么不妥,咱们再接着算。”

      说完果断带人离开,只是看那背影,总有种灰溜溜的感觉。

      压迫感一散,大家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小七有贺久彬等人照应,莫黛冲到易安跟前,蹲下身要去查看她的脚:“安安,你这是干什么?”

      易安浑不在意的拉起莫黛,自嘲的笑笑:“这事啊,让我想想怎么说,嗯——文雅点叫装腔作势,粗鲁点就叫装逼。”

      莫黛心疼的:“大不了再让他们讨点甜头去,犯得着搞得这么吓人么?”

      “你再跟他们磨叽会儿,就等着付上一大笔工伤死亡赔偿金吧。”又漫不经心的:“说起来,你比我更懂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道理。”

      耙子等人前脚出门,警察后脚就到,救护车也跟来了,虽然没放音乐,可酒吧里还是吵得人头大。

      见医护人员将担架放在少年身边,莫黛转过身,背对易安:“我背你。”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休克多时的少年突然出声:“囡囡……”

      易安瞬间僵硬:“南南?”

      一只冰凉的血手突然贴上她左脚踝,那里有一块胎记,红色,硬币大小,状似枫叶。

      今天她身着旗袍,没穿袜子,胎记露在外面。

      察觉异常的莫黛转过身,惊诧出声:“小七你干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她,而是握住易安脚腕,或因虚弱,声音透出无助,似是哀求:“别走。”

      易安侧转过身,正对少年,慢慢蹲下,伸手撩开遮了他半张脸的湿长发丝,指尖扫过他的眉眼,颤着声:“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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