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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109章 难产而死的女子 ...

  •   六月底的一天清晨,太阳尚未升起,但庄户人家都已起身做活了,孙杨家亦是如此。

      “天还早呢,你有伤在身,再睡会儿吧!”李秀起身时,见孙杨也要起来,便低声拦了一句。

      “你都起来了,我哪还能睡着?”孙杨没有听她的,坐起身小心越过在他们中间睡得呼呼的小儿子,顺手将被子给他搭在小肚子上。

      自孙妍儿去了技术院当学徒,孙树又被陛下派人带去教导,家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人,鉴于小儿子孙石还年幼,所以,夫妻俩晚间便带着他一起睡了。

      “之前大丫说要回娘家,前儿托人带信儿,说明儿就来。”孙杨一直在家养伤,所以带口信的人见到的是他。

      “知道了知道了,给她准备些吃喝带回去嘛,从前天我回来起,你都说了三四遍了!”李秀翻个白眼,打了水来自己洗漱完,又拧了帕子给他。

      孙杨呵呵一笑:“这不是想闺女了嘛,孩子大了,家里人越少了!”

      “我看你这腿再养几日,下个月就能去上工了吧?”再待家里,可要把她给烦死了,天天、天天的,啰里吧嗦的,一件事能给她交待至少五遍。

      孙杨一眼就看出妻子眼里的嫌弃了,也不恼,只老好人似的笑:“嫌我了啊?初一就去上工了,也烦不了你几天了。”

      李秀一算,离初一也就两三天的事,撇撇嘴道:“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哪敢嫌弃你?”

      夫妻俩正拌嘴呢,忽听大门咣当一声响,两人伸张脖子一看,就见大女儿着急忙慌地从外面冲进来,把大门抵上靠在门背后大喘气。

      “大丫?”李秀往外走几步,站在屋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大女儿,关切道,“出了啥事?”

      “娘,我爹呢?”这姑娘是孙杨夫妻的长女,名叫孙娇,年约十八九岁,模样端正,皮肤黄黑,一副庄户人家劳作媳妇的模样,此时一脸焦急地三两步过来,一把拽住当娘的衣服问道。

      “在里面呢!”李秀拉着她进屋,神色变得严肃,“你婆家欺负你了?怎么跟逃命似的?”

      孙杨亦心疼地看着大女儿,见她衣服微湿、裤脚粘泥,鞋更是泥泞不堪,就知道是慌不择路跑来的,他抖着手给她倒水,但眉眼已涌出气愤之色:“娇娇别怕,谁欺负你了,给爹爹说,爹爹给你做主!”

      “你男人?还是你婆婆,你公公?或者是你男人的兄弟姐妹?哪一个,你尽管指出来!”李秀眼露厉色,那表情仿佛弄清楚是谁后,就要提刀去砍人家。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隔壁家的小媳妇,快要疼死了!”这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把抢过父亲手里的木头缸子,咣咣咣把水给喝干,急得抓着爹娘道,“我是回来求救的,那家的小媳妇昨个半夜生娃呢,疼得死去活来,可她家婆婆只找了村里接生的婆子,不肯多花几个钱找大夫,结果胎位不正,孩子就是生不下来,我出来时听说快不行了,那家非要保娃不保大人,村里人正拦呢,说是律法不允许,她婆婆还骂别人多管闲事。”

      “走,我们去找刘大夫,他一定有办法!”李秀二话不说,拉着大女儿就出了门。

      “带些钱啊!”孙杨虽然能走了,但走不快,只能在家干着急,见母女俩要走,忙喊了一句。

      “带了带了!”李秀的话音传来,母女俩已拐出门了。

      两人先去找了他们村的刘大夫,幸好刘大夫家有头驴拉的板车,套了车带上药箱,按着孙娇的指示,一路朝她夫家那个村子走去。

      孙杨夫妻当初嫁女儿时,并没有选得太远,就在隔壁一个村子,选了家境殷实的王家四郎,那家当家的王老头也是逃难来这里的,不过,比孙杨好的是,当年他还有几个亲族。

      等他们赶到时,就见孙娇夫家隔壁已被满村的人围着,大人吵孩子闹得,场面混乱极了。

      “去年给你们读了律法,律法说了,女人生娃若是难产,一律保大不保小,你这婆子好生狠毒,想借着生产害得儿媳妇一尸两命不成?”村民护着的一个姑娘大声呵斥,说着她厉目盯着这家出来阻拦村民的一个庄稼汉,“还有你,你媳妇在里面拼了命给你生娃,你却见死不救,难道是想熬死她好另娶一个?”

      说罢,这姑娘冷笑连连:“那你们且等着,我已让人去报官了,今日她若是被救活了,兴许你们还能得个减刑,若是她死了,按律法,你们家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要被流放到柔然人待的地方,这辈子都别想回来!呵,说不定不等走到你们就一个接一个死了呢!”

      “臭丫头,你别吓唬我,我、我家才不怕呢,娶了媳妇就是来生娃的,她连娃都生不下来,还留着干什么?再说了,女人生娃哪有顺利的,死了也是她命不好,与我家有啥关系?律法也不能不讲道理就流放人,我才不信你满嘴的鬼话!”

      “我懒得跟你多说,你们让是不让?”这姑娘巴望着屋子那边,心里急得不行,都拖了两三个时辰了,她担心那个小媳妇会撑不下去。

      李秀母女和刘大夫赶到后,刘大夫一看这情形,当即点了这村里的壮劳力,让他们把碍事的这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按倒,但凡有敢打人的,一律敲晕了事。

      “救人要紧,你们只管放手按人,出了事我担着!”刘大夫果断得很,这村里的人也认得他,知道他和方姑娘一样是隔壁村的大夫,平时还教孩子们识字,是个大好人,所以,听了他这话,大家才敢放手去抓这家人。

      经过一番折腾,总算是能进这家的门了。

      村里的女人听了刘大夫的话,帮着去烧水、准备干净的布料,而方姑娘则带着两个生产过的妇人和那接生的婆子,一起进了小媳妇的房间。

      几个人一到门口就皱眉,暗骂这家的婆婆不是个东西,因为这屋子又潮又阴暗,小小一间,是从柴房隔出来的,说它四面漏风都恭维了,和一个地里看庄稼的草棚没啥区别。

      刘大夫是男子,为了避嫌并未进院子,免得这家小媳妇平安生产后,这家又编造出各种无耻的话羞辱人,他还把守着门口,不让同村的男人和孩子进去打扰。

      这边局面刚稳住,就见有官府的人跑着来了,他们和刘大夫相互见礼,听他说了下情况,因前事不知,才又询问了村民,知道怎么回事后,这来的几个差役就皱眉了。

      为首那个差役手一挥,严肃道:“这家人全在此处了?”

      “是,刘大夫让俺们都给按住,这不,一个不少全在这儿了!”村民对差役很敬畏,回话的是村里的村长。

      “全部绑起来!”这话一出,这家人就开始哭嚎,甚至还谩骂起来,骂村民、骂大夫、骂老天,那为首的差役眉头皱得更紧,又补了一句,“嘴堵上,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这边刚把嘴堵完,院子里就出来人了,方姑娘脸色沉重煞白,出了院门看到刘大夫时,眼里就有了泪,她道:“人……去了,大出血,已经半个多时辰,血都流干了,孩子……也憋死了,是个男孩。”

      “怎么会?施针也无用?”刘大夫愕然,继而追问,“你的针灸之术那么高明,也救不了吗?”

      方姑娘摇摇头,哽咽道:“她身子底子太差了,我施针只吊住她一口气,说了句遗言,让……让她能和离,死后不入这家的门。”

      听到这番话,除了被绑住堵了嘴的那家人呜呜得想要说什么,特别是那个婆婆,像是气得又要骂些难听话,其他人均一片默然,好多女人相互抓着手,由彼及己,露出些自哀之色。

      “草菅人命啊,这下满意了?”那差役得知一尸两命了,顿时扭头冲绑成一排的这家人冷笑,“你们啊,一家人齐齐整整给本差役蹲大牢去吧!”

      “此事我会上报太医院,不日必上达天听!”刘大夫深吸口气,目光如刀般刮过这里的每个人,“陛下去年颁行的律法不容挑衅,今日之事,我相信陛下若是得知,必会还这妇人一个公道,而涉事者,”他逼视那家人,“一个也别想逃!”

      方姑娘在旁连连点头附和,她还特意盯着那接生的婆子:“您老可别逃了或是自杀了,这之后免不了找您老作证什么的,您老若还有些良知,就给屋里死了的那娘俩说句公道话,别让她们夜里来寻您!”

      “我、我晓得了,不会、不会乱跑的!”接生婆子一直在抖,心里把这家的婆婆给骂了个臭死,她昨晚好说歹说,那死老婆子就是不听,见她不配合,还把她给搡出去了,如今可好,她怕是都免不了要被治罪吧?

      李秀拉着脸色白白的孙娇,看着这一幕气得眼都红了,既为屋里那死了的女子悲哀,又觉得这家人着实可恨,她心里涌动着诸多情绪,却憋着找不到一个出口,只把自己心口闷得生疼。

      “娘,生孩子……真可怕!”孙娇低声道,依偎在母亲身边,眼里藏着惧意。

      “生孩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李秀回她,她伸手轻抚女儿的脊背,担心这场面会给她留下阴影。

      女子成亲嫁人,哪有不生孩子的,若心生惧意,恐怕日后生产时更危险。

      “嗯。”孙娇轻轻一应,随着娘亲的安抚,身体总算不那么紧绷了,“娘,我想回家住几日。”

      “那去你夫家,我和你婆婆他们说。”李秀心中了然,爽快应了便拉着女儿去找亲家。

      夫妻俩寻得亲家通情达理,也知道今日的事对年轻的小媳妇影响很大,干脆让家里另外三个儿媳妇也回娘家住上几天,平复一下心里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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