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无悔 ...
-
推开门,屋内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木屑沉香。
镂刻过窗棱的月色正巧照在轻纱微启的床榻边,将竹席玉枕上浅眠的男子笼上一层朦胧,男子身边拥着一名只着中衣的孩童,此时睡得正香,丝毫没有被人窥视的警觉,追逐着月光,从男子姣好的面庞一路向下,白皙的肤色下青色的脉搏跳动清晰可见,喉结凸起的地方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说不出的诱人。
慕轻执看得心中一跳,就这么斜倚在床柱边,傻站了半晌,连呼吸都调到了最低,生怕吵醒了浅眠的某人,从而再无法独享这份宁静。
但,天不从人愿,许是慕轻执的眼神太过灼热,抑或是怀中熟睡的慕翀水不太安分,反正没怎么睡着的贺兰瑾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看到床前站着的那抹明黄身影,心下一惊,彻底清醒过来。
慕轻执看着对方逐渐放大的瞳孔,微颤的睫毛,慢慢地凑近,直到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不太稳当的气息,这才止住了想要逾越的脚步,天知道,他心里是多么想要吻下去,想要靠得更近,想要获得更多,可他深知眼前人的品性,自己的唐突只会吓坏对方,将他推得更远,慕轻执明白,不论是平天下还是夺人心,急功近利都是此中大忌。
随着慕轻执的靠近,贺兰瑾似是被月色晃了眼,他不知为何觉得害怕,害怕之中又有些悸动,心慌的厉害,热气直往上涌,将本来清明的脑袋搅成了浆糊,这就是为何看到慕轻执越来越放大的脸,贺兰瑾却没有后退的原因,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抑或是应该做什么了。
慕轻执看着对方难得一见傻乎乎的模样,笑了一声,伸出手执起他耳边垂下的一缕青丝,揶揄道:“你在期待着什么?”
贺兰瑾听明白这句带着浓浓调戏意味的话语后,登时血气翻腾,一把拍开慕轻执的手,怒视着对方,虽然用力不大,慕轻执却抚着被拍到的地方,后退了一步,眼神幽深。
贺兰瑾愣了愣,别开了头没有说话。
初听这句话,贺兰瑾只觉得此人好不知廉耻,居然出言调戏自己这等堂堂七尺男儿,接连着想起这些日子来,在这后宫所受到的屈辱,从皇子沦为质子再到禁脔,贺兰瑾心中苦闷,平日里能够一笑而之的东西,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却不知为何被无限放大了,只剩下愤恨以及一点莫名其妙的委屈。
房中一时气氛焦灼诡异,俩人都不说话,直到贺兰瑾已经开始觉得发冷了,才听到对方说:“朕是来接翀儿回去的。”慕轻执抱起睡得一动不动的儿子,转移话题的意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贺兰瑾不动,僵直了身子。
“朕……走了。”慕轻执抱着儿子站在月色投影下,一瞬不瞬的盯着贺兰瑾,生怕错过了他脸上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贺兰瑾闻言转过了头,一抬头,目光就与慕轻执稍显炽热的眼神对上了,只觉得心头一烫,慌忙的移开了视线,避免与他的对视。
这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当然没能逃过慕轻执的眼睛,见惯了他的镇定自若,闲淡如水,这还是慕轻执第一次见到他的惊心与慌乱,他因何而惊心?他又在慌乱什么?慕轻执笑了,那些流年里的思念,这些日子中的痴缠,因为对方现在开始的一点点动摇,而显得有了价值,也许对方根本不知道这动摇是什么,又为何会如此,都无妨,朕会让你知道,何谓执念,何谓贪婪,何谓求而不得的不甘,何谓近在眼前的不舍……
贺兰瑾觉得很压抑,这份压抑在慕轻执走出房间离开很久之后,亦不能平复,却又不是令人不舒服的鬼魅梦魇,他不懂,自己为何如此,他很害怕,却又不知在害怕着什么。
走出承和殿的慕轻执心情似乎很不错,以至于都没有对一直在偷听的某人发脾气,只是勾了勾唇角,问道:“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被慕轻执抱在怀中的慕翀水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自家父皇板着脸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顿时松了口气,睁开另一只眼睛,环住慕轻执的脖颈,看了眼身后越来越远的承和殿,眨巴眨巴眼睛,状似天真无邪的道:“父皇,他会成为儿臣的母后么”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秉性自己最清楚,明知他这份天真可爱是装出来的,却仍是被他那句母后给逗笑了,强忍着,板着脸冷声道:“不一定。”
慕翀水一脸的鄙夷,绕着慕轻执发梢的手用力扯了扯,不屑的道:“父皇真没用,这么多天,都没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需要儿臣出马么?”
“哦?”慕轻执好笑地看着这个从小就心机深沉的儿子,道:“翀儿不是很厌恶别人觊觎你母妃的位置的么?”
慕翀水抬头,眼神暗了暗,回道:“母妃生下儿臣便去了,儿臣对一个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母妃又能有多大的眷恋?儿臣这么些年在宫中,都是由父皇看顾着,心里自然向着父皇,以往那些女人父皇不喜欢,儿臣也不喜欢,想要做儿臣的母后?呵!!简直是痴心妄想!可今日这位公子是不同的,父皇既然千辛万苦的将他困于此,想必真的是一心系在他身上了,儿臣怎能做那等忘恩负义的绊脚石呢?况且……”
“况且?”慕轻执疑惑的看着自己这个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儿子,这么吞吞吐吐的不像是他的作风。
慕翀水昂了昂小脑袋,道:“况且,那贺兰公子肯搂着儿臣睡,肯陪儿臣玩闹,身上很软很香,眼睛很亮很干净,儿臣就凑活凑活,勉强同意,让他做儿臣母后吧!”
“凑活?哈……”慕轻执轻笑了一声,看着自家儿子那傲娇的小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珏国虽是小国,但他毕竟是位尊贵的皇子,且他素有才名,不光是北羿,其余三大国内,尊他敬他之人亦大有人在,如今明珠蒙尘,皆是因自己一己之私,他人之欲合力导致,此人不怨不悔,不悲不喜如初,而自己呢,早就从内到外都腐烂透了,虫蚀的枯骨仍然妄图贪恋那人身上的暖意,费尽心机,将他一同拉入这深渊,慕轻执不是不难过的,可他没有办法,他克制不住那份欲念,他……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