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生》葡萄

105、净化

　　陆甄仪曾经见识过几次高等变异动物的精神海。
　　最初的和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驳。
　　至今她依然很怀念，那浩渺如星空一般的精神海，促进了她上上一次的进阶。
　　陆甄仪现在是三阶到四阶之间，而秦椹已经踏入五阶了。
　　陆甄仪的精神攻击被一再强化，现在还有模拟能力，她自己暗自揣摩，如果再继续发展的话，她的精神异能也许就会有能够影响别人的能力。
　　而秦椹迈入五阶，竟然已经有了扭曲空间的力量，可以将身体周围空间造成一个扭曲的传送空间，把受到的攻击转移到别的未知所在去。
　　比她神奇多了。
　　对于本来攻击强悍而防御薄弱的秦椹来说，等于现在是踏入不败之地。在他有准备的情况下，没什么能伤害到他。
　　不过陆甄仪也想过，什么的基础都是能量，如果攻击能量大到一定程度，也很可能让秦椹的扭曲空间崩溃的。

　　她的精神在她愤怒的一刺中刺入了马腹的精神外壳，窥见它的精神海。
　　在一瞬间受到巨大的冲击。
　　那里面充斥着宛如实质的痛苦和绝望，使得她探入的精神体都受到了剧烈的影响而产生类似痛苦的感觉。
　　……脚下是鲜红的血海，半空中密密麻麻浮着一个个黑色的茧状物，而里面隐约有半实体半烟雾的人形，仿佛是被吞吃掉的灵魂，这些灵魂的脸上，大都是茫然和痛苦。
　　而这些黑色茧状物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在漫漫消融。

　　陆甄仪想起古代“为虎作伥”的传说。
　　被虎吞吃的人的灵魂会变成伥鬼，无法解脱，去为虎引诱别的人来受害。
　　凡间的虎不过是大型猫科动物，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个酷似虎的马腹，却很有可能是“为虎作伥”这个词的来源。
　　这些实际上就是被吞吃者的灵魂吧？
　　被困在马腹的身上，无法摆脱，为它所用。
　　最后被消化，悲惨地化为乌有。
　　而异能者们灵魂里可能聚有他们生前的一部分异能，就能被马腹转为己用。

　　刚才，马腹就使用了吴静珊的火异能。
　　它的脸也变成了吴静珊的模样。
　　陆甄仪想到吴静珊是如何在恐惧和绝望中被它咬死被它吞噬……她的灵魂是怎样迷迷糊糊飘飘荡荡到了这个污秽恐怖绝望的地方，怎样被利用和消化……
　　不由得目眦欲裂！

　　她的目光在那些黑茧上逡巡，急切地寻找吴静珊的面目。
　　很久也没有找到……
　　这时候，马腹已经盯准了秦椹，朝他虎跃而去，一掌拍了过去，伸出肉垫的爪子每一根都似短剑一般，足以将人洞穿。
　　秦椹夷然不惧，连躲避动作都没有。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马腹夺命的巨掌在拍到秦椹身上时，有半个掌完全消失不见！
　　而秦椹不但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而且仿佛一点也没受到力的作用，还是那样站在那里。
　　他本来并不是个子最高的一个男人，但是这时候在大家眼里，已经觉得他如此挺拔，如此高大，如此莫测高深……
　　连马腹都吓得把手掌收了回去，看着他的脸上甚至人性化地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情绪。
　　秦椹趁机一个空间切割，把近在咫尺，而且正处于震惊之中的马腹一只右前掌齐关节切断。
　　马腹的前肢粗如人腰，这一下真是血如喷泉般涌出。
　　马腹大声痛吼，声音震耳欲聋，许多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小武看到马腹身上吴静珊的脸露出那样痛苦的神色，更是不忍目睹。

　　而精神滞留在马腹精神海中的陆甄仪，只觉得其中产生了痛苦的震荡，许多黑茧里的灵魂似乎都在无声呐喊叫痛。
　　在这一瞬间，陆甄仪想通了：吴静珊的脸正被马腹使用着，所以她的灵魂不在这些黑茧之中。
　　那她的灵魂在哪里？
　　陆甄仪焦躁起来，她得快点找到吴静珊的灵魂，否则秦椹很可能很快就会把马腹杀死，那到时候这些灵魂是不是都会随之消失？

　　她焦急之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英俊的年轻男子，正是马腹第一次露面时使用的脸，那个黑茧里的人影已经很淡了。
　　大概是被连续使用多次的缘故。
　　陆甄仪一下子朝那个黑茧刺过去，那黑茧被刺破了。
　　男子淡淡如烟的身影一下子飘了出来，朝着远处，黑雾深处，一块特别浓的黑雾，仿佛黑色漩涡的地方飘过去。
　　陆甄仪心中一动，也顾不上对错，直接用自己最强大的力量，朝着那黑色漩涡的中心狠狠刺过去。

　　马腹在受了重创之后，再度发出更加惨烈的痛吼。
　　这时大家发现，它脸上吴静珊那张脸，仿佛一张面具一般慢慢脱落漂浮出来，然后它迅速换上了原先那个英俊男人的脸，然后又如面具一般脱落，慢慢两张脱落的脸都消失了。
　　接着它的脸上走马灯一般更换着人脸，又陆续剥落。
　　男女老少，美丑媸妍……
　　样子诡异至极。

　　陆甄仪用尽力气，用自己的异能在那黑洞般的漩涡里搅动，就如用一把剑搅动敌人的伤口。
　　马腹的精神海里掀起了龙卷风一般的漩涡，那些黑茧被不断吸入和消失。
　　绝望和痛苦在慢慢稀薄。

　　她觉得仿佛出现了可以供呼吸的空气。

　　秦椹看着马腹痛苦地狂叫，走马灯一般不停地换脸又不断地失去那些脸，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继续攻击。

　　可是马腹还是困兽作最后一搏，它很有灵性，发现了灵魂里的痛苦来自于车里的那个女人，高高跃起，朝着陆甄仪坐着的那辆车扑过去。
　　秦椹当然不能纵容这个行为，而要断然阻止。
　　他发动空间切割，一下子把半空中的恶兽拦腰斩为两截。

　　马腹的上半身依然保留着前扑的惯性，狠狠砸在陆甄仪的车顶上，“咚”的一声巨响，连车顶都被砸扁了些。
　　血洒了一路，仿佛喷水车一样。
　　而下半身直接“砰”地掉在地上。

　　陆甄仪感觉到一瞬间马腹的精神海仿佛胶水一般胶着了，漩涡狂风全部停止，马上都要溃散，她猛地把精神力撤出。
　　车里的她脸色惨白，好似水里捞出来一般，头发完全湿透，大口喘息。
　　身旁的宫徵羽吓坏了，连忙扶住她，拿手帕给她擦汗，连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陆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刚才那声吓着了？没事，没事了……”

　　而死去的马腹依然瞪着眼睛，它最后脸上是一张老人的脸，这脸没能脱落，永远定格在它面孔上了。

　　陆甄仪接受宫徵羽的好意，让她帮她擦完汗，定了定神，这才勉力下车。看着车顶上那半截尸体，和那张老年的面孔。
　　那面孔上带了浓浓的不甘心。
　　只是不知道这个不甘心到底是来自于马腹还是这个老人。

　　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很蓝，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格外灿烂。
　　那些污浊和阴影似乎已经消散在阳光之下。
　　她仿佛能看到吴静珊，和那个年轻男子，以及刚才脱逃的诸多人的灵魂缓缓升上半空，在阳光下被净化，然后慢慢飘向天国……
　　她终于如释重负，眼泪缓缓落下。

　　秦椹走过来扶住她，责怪地看着她，低声说：“不是让你别拼命……有我呢。”
　　陆甄仪扭头，含泪朝他一笑：“我应该解放了静珊的灵魂吧？只有这样才能心安啊。”

　　小武失声痛哭，叫着静珊的名字，声音嘶哑，带着痛悔，惹人泪下。

　　其余人默默无声地看着秦椹。
　　秦椹今天表现得太强太可怕，在大家眼里，都是他以一己之力消灭了马腹，这还是人吗？
　　竟然有异能者强大到如此地步！

　　很久，大家才回过神来。
　　在回去的途中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