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书》南州

38、第三十五章 如愿以偿

　　“关你什么事？”杨小狼怒道，“倒是你，不是说什么大战在即要避嫌么？为什么又厚颜无耻地跑来太原？”

　　潘惟正挑眉道：“我只要跟杨兄避嫌，又没说不来太原，更没说要跟你避嫌。反正你我敌对起来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对吧？”

　　杨小狼哼了一声：“这里可是皇宫，你一个敌国人居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当心死无葬身之地！

　　“莫非你在担心我？”潘惟正的刀尖还在杨小狼旁边晃来晃去。

　　杨小狼气得乱跳：“你什么耳朵，我在咒你，听不出来？”

　　“再跳裤子掉了。”潘惟正冷冷提醒道。

　　“什……”杨小狼果然感觉裤子可怕地一松。

　　潘惟正在杨小狼的屁股上擦了擦自己的刀，插进刀鞘里，摇头道：“为什么我的劝告你总是不听。”

　　杨小狼急忙弯腰拉住裤子，把刚被挑断的裤带打了个死结，气汹汹道：“快说，你来太原皇宫有什么居心？”

　　潘惟正道：“你半夜摸进皇帝寝宫，好像居心也不怎么样。”

　　“我可是皇亲！”

　　“被人知道带刀来这儿，你这皇亲就变成逆贼了。听说你们皇帝最近疑心病发作，又斩了不少逆贼。”

　　“……”杨小狼被吓住了，过了一会才道，“我进来抓你这刺客，不行？”

　　潘惟正笑道：“那你可冤枉我了，我是你们郭丞相亲自推荐的供奉官，怎能算刺客？”

　　“胡说！”杨小狼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不相信，潘惟正这敌国探子，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身边的供奉官了。

　　潘惟正微微地笑：“这还要托你的福。那天我奉命入城，去各个达官显贵府第转了一圈，正愁摸不到北汉军的军情，便撞到你要跟刘小姐进宫，我自然便跟了进来。”

　　杨小狼毛骨悚然：“你跟着我们的马车进来的，为什么我却没察觉？你怎么又成了皇帝的贴身供奉官？”

　　潘惟正满不在乎道：“我知道郭无为那时在宫里，自然一进宫便去找了他。你们这位道士宰相，可是对我热心得很呢。”他说着一把将杨小狼从屏风后的黑暗中拉出来。

　　杨小狼不由跌跌撞撞地冲进潘惟正怀里，险些扭了脖子，他生气地抬头，却撞见潘惟正英气夺目的眼睛。微弱的星光下，那一双眼睛正在熠熠闪动。好看……杨小狼晃了一下神，第一次见小白，他好像遇到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

　　呸！杨小狼接着想起那是谁，立刻又唾弃起来。有什么了不起？我比他好看一万倍，他愤愤地想。

　　“喂，”潘惟正低头，不轻不重地拍着杨小狼的脸，“别打坏主意，你最好假装不知道，拆穿我，你自己也会有大麻烦。”

　　“别碰我！”若不是担心裤子会掉，杨小狼差点又要跳起来，“我才不关心你要做什么，我只要我全家没事……”他想到此节，忽然灵机一动，眼前的潘惟正不就是改变历史结果的机会？他重新打量了几下潘惟正，口气难得地带了点关心：“你最近没有再夜游吧？也没有突然昏倒？”

　　潘惟正脸色冷漠：“你又要瞎编什么小白的故事来，我可不会信你。”

　　杨小狼转着眼珠，龇牙道：“不提小白，我有个帮助宋军取胜的主意，你要不要听？”

　　潘惟正讥道：“你这时不怕连累全家了？”

　　杨小狼立时神色黯淡，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我爹被罢军权了。你也知道，陈廷山叛变后，陛下处处起处疑心。契丹军迟迟不来，宋军攻得又急，我担心不早作打算，这次我家会凶多吉少……我真的不想送死。”

　　“你这话我倒相信。”潘惟正看着他道，“我猜若不是契丹有个耶律韩烈还要抢你做奴隶，你一定首选契丹了。”

　　杨小狼恨不得把潘惟正咬一口，他沉沉道：“是又怎样？你到底要不要听？”

　　潘惟正笑起来，他向后靠在大殿的龙柱上，把手枕在脑后：“说来听听。”

　　杨小狼压低声音：“你既然当了供奉官，有接触皇帝的机会，我们可以联手郭丞相把皇帝杀了。太原城自然大乱，到时打开城门，不是易如反掌？”

　　潘惟正长吐一口气：“我当什么高明主意，这利用供奉官刺杀皇帝的计策，郭无为已经用过一次了。刘继元早有戒心，他身边的供奉官都换成了心腹，我只是在外围，哪里有这个机会？我在此地，只能利用一切机会打探军情，轻举妄动，只会坏事。”

　　杨小狼颇感失望：“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你爹马上就会官复原职了。”潘惟正从怀里拿出一份抄写的密报，在杨小狼眼前晃晃，笑道，“我这就提醒陛下对他多加注意，刘继业用兵，喜欢在出其不意时突袭敌方。”杨小狼跳起来想抢，潘惟正早又重新放回去，伸手按住他的头顶道：“你最好原路回去，回家叫你爹小心党进，此人虽然粗鲁不文，然而性格执拗、膂力过人，恐怕是你爹的克星。”

　　杨小狼拿眼白对他：“不用你提醒，我爹绝不会有事。你刺杀不了刘继元，那宋军必败无疑了。你没听说吗？契丹的使臣韩知璠已经到了，他不但向契丹求兵，还亲自参与协防太原。先扛不住的只会是你们。”

　　潘惟正咬着牙，把他推得晃来晃去：“你这小孩说话的口气很讨人厌。既然认清了情势，想投奔大宋，就立场坚定些，我至少可以帮你找机会。一边出主意说想让宋军破城，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宋军必败，如此摇摆不定，谁会信你是真心？”

　　杨小狼理直气壮道：“不破城，我怎么投奔宋国？难道我会蠢到胜负没见分晓便做出决定？别忘了，太原经营数百年，可比你们开封牢固多了！”

　　潘惟正知道他歪理甚多，也不欲跟他纠缠了，抱臂道：“你还不准备走，是想陪我在这过夜？”

　　杨小狼巴不得离他远点，立刻往窗边跑，被潘惟正提着领子抓回来：“还想爬窗找死！我带你从后门出去。”

　　被潘惟正带出大殿后，杨小狼再次失望地叹了口气。他已经打消了通过刺杀皇帝改变历史的念头。毕竟掂量之下，潘惟正都混成了供奉官还不肯冒险，自己武艺还不如潘惟正，岂不是找死？然而这样回家又不甘心……

　　“四郎！你去哪儿了？”刚进了住所，刘琪便跑来，焦急道，“我到处寻你不到，差点要去告诉皇后娘娘，听说陛下也在那，就没敢造次，心里快急死了！”

　　杨小狼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我迷路了……”他说到这儿，忽然眼前一亮，“你说陛下在皇后那里？他睡了没？”

　　过了片刻，杨小狼得意洋洋地从皇后的寝宫里出来，手上捧着墨迹未干的皇帝手谕。刘琪跟在一边担忧地看着他：“你这就要走了？”

　　“陛下已特许我出宫，当然要越快越好。”杨小狼只顾高兴，完全没注意到刘琪的表情。

　　刘琪咬了咬嘴唇：“那你一定小心。”

　　“放心！”杨小狼欢快地朝她挥了挥手，接着跟随内侍出了月门，头上的发带一跳跳地消失在宫城的夜色里。

　　刘继业做梦也没想到，前来传旨命他官复原职的会是自己那刚过十二岁的儿子，更没想到，圣旨的最后，刘继元还特别加注了一笔，说什么感于延朗忠心可嘉，特许其从军。

　　送走了宫内前来的使者，刘继业转身对杨小狼严厉道：“为父的话，你都不听了？你就这样想从军，不惜私自入宫，去陛下那里讨了圣旨来压我！”

　　杨小狼忽闪着无辜的眼睛，委屈道：“爹，孩儿是想为你分忧！”

　　“你懂个什么！”刘继业盛怒之下，挥起一掌，将要落下时却又停住。自知圣旨已下，毕竟无可奈何，最后只重重“嘿”得一声，拂袖而去。

　　杨小狼闭眼等了许久，从眼缝里看见父亲离开，不由得大松一口气。左右看看，按捺不住兴奋，原地连蹦了好几下，马上跑去找五郎炫耀。跑着跑着，他又突然醒悟过来，皱眉自语道：“我最近魔障了，为什么高兴？我不是最怕上战场么？”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看了自己的身体，喃喃道，“杨四郎，难道高兴的是你？驱使我一定要救他们的也是你？”

　　杨小狼的困惑只持续了三秒钟，当见到一本正经的五郎时，他炫耀的心态又占了上风，挺起胸脯站在他面前道：“五郎，四哥跟你说件事，我马上要从军了！”

　　五郎看他一眼，继续埋头看书。

　　杨小狼一把将他的书夺走：“小孩子，看什么佛经？当心还没长大就看破红尘了。”

　　五郎抬头道：“四哥，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佛经？”

　　杨小狼眨了眨眼，表示有点不理解。

　　五郎跳下椅子，跑到门边拽出一杆包住枪头的的长-枪，脸涨得通红：“既然你不让我看，那别怪我忍不住了。——看枪！”枪尖刺破空气，发出锐利的风声。

　　杨小狼哪想得到五郎也有发飙的时候，毫无防备之下急忙就地一滚，避开枪尖后，撒腿就往院子里跑。五郎挺枪追出来，长-枪不依不饶地朝他上下连刺，逼得杨小狼东躲西藏。

　　“五弟，有话好说！”杨小狼才知道五郎的技艺原来不在自己之下。

　　五郎边刺边咬牙道：“四哥！你知不知道，你私自离家之后，我替你受了多少罚？挨了多少训？”

　　“是我不好，你先住手！”杨小狼忙喊。

　　五郎眼圈发红，根本不打算住手：“全家找了你大半天，还以为你又被人掳走了，晚上才知你进了皇宫！”

　　“我临走时让刘琪家人捎信了！”杨小狼后背撞在兵器架上。

　　五郎抬袖抹了一把眼泪，拿枪尖点住杨小狼胸口：“离开这么多天回来，既不问我过得怎样，又不为连累我道歉，居然还炫耀你要从军了！你，你算什么四哥？”

　　五郎又气又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就算杨小狼是个半路的哥哥，看到也不免生出些怜爱之心。不由软语道：“四哥错了，五郎你别生气。”

　　五郎这才把枪杆一抖，收回了身侧，瞥他道：“你怎么做到的？我也要去从军。”

　　“你？”杨小狼惊讶了，“你不是最忌讳杀生么？你从军佛祖会同意？”

　　五郎肃然道：“你别想拿这个取笑我，佛祖慈悲，难道就许我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宋军蹂躏？何况爹一直说，保护太原百姓是我们杨家的职责所在。”

　　“要不是我，爹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保护太原百姓呢。”杨小狼大言不惭地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安慰五郎道，“你也别急，等明年你满了十二岁，我一定替你向陛下说情。”

　　“真的？”五郎迫不及待地问。

　　“真的真的。”杨小狼嘴里连声答应着，揽住五郎的肩膀往两人共用的卧室走去，顺便把他的枪也收起来了，“哎，五郎你那件新做的中衣呢？借我穿穿。”

　　折氏听说了刘继业官复原职的消息，连夜帮他收拾好行装，试着劝道：“四郎还小，身体又不好，我实在难以放心。你明日早朝辞行时再委婉向陛下说一说，他小孩子的话怎能当真呢？”

　　刘继业无奈地叹息：“陛下本来疑心就重，我能复掌兵权已是万幸了。若再推三阻四，只怕适得其反。”他想了想，“我签一道手令，叫四郎明日去大郎他们那里，总比跟在我身边做牙兵安全些。”

　　折氏闻言也只得作罢，回头找出二郎的旧军衣，对刘继业道：“他个头不够，军营中一定没有合适的衣服，我给他改一套。”

　　刘继业点点头，拿起自己的行囊，不舍道：“我这就去了，你有孕在身，别太劳累。”

　　折氏将他送到门口，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本来还以为六郎会是最后一个……”

　　刘继业忍不住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这才转身踏出家门。

　　杨小狼浑然不知父母的担忧，兴奋得睡不着，躺在床上拿一根竹竿左刺右刺地练枪法，想象帐顶上出现潘惟正的脸。他禁不住得意地自言自语：“潘小白，我从军之后若遇见你，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屁股挑开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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