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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重修版 ...

  •   陈怀恩,三十五岁,卒。
      她每次想起自己的死状来,都会乐不可支。
      尽管,她现在是一只鬼。

      她绝对不是自杀,也不是因为意外事故,会这么突然的死在床上,她也觉得很奇怪。
      虽然早有征兆。
      之前她就觉得家里的水有些发苦,尝了一口就浑身不舒服,当下决定再也不喝,连着整桶水都想找个时间处理了。
      但她实在有点忙,那天醉醺醺的回家,实在是口渴,一时又忘了水的问题,喝了一大杯下去,人就醉倒在床上了。
      第二天,她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灵魂离体了。

      其实像她这样的小人物,一天总会死个七八个,在全中国但凡就以亿计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更何况还没有人想着她,就连她的尸体,也是房东收租的时候发现的。
      他是个三十八岁,微微谢顶的普通中年男人。他的老婆之前跟别人跑了,她看他对人和气,和他有过几天夫妻之恩。
      所以他看到她惨死在床上,虽然吓的立刻跑出房间,但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报警了。
      甚至在例行调查之后,尸体无人看顾,他又自掏腰包请了葬礼一条龙的人收敛了尸身,顺便好人做到底,通知了亲人朋友。
      遇到这种晦气事,他怕的不行,所以办法事的那一天,他就被送到医院挂瓶了。

      一条龙的工作人员收了钱,大概也是熟能生巧,什么都办的很快。
      她没有停棺,因为没人来看望,于是很快被拉到火葬场烧成灰,装在盒子里,简单设了个灵堂。
      因为房东生病来不了,那工作人员没人监督,放了个MP3念经文,自己外出办其他事了。
      然后这场葬礼上,除了她这只鬼,一个人也没有了。

      她不是孤儿。
      所以不要那么苦大仇深的看她。
      之所以没有人来看望,大约是因为大家都很忙。

      从小女人缘就很差,女性朋友一只手数的过来,仅有的也不在国内。
      男人或者说是情人倒很多,但她从来不留电话。

      妹妹李念恩正准备婚礼,姐姐陈璇移民加拿大,弟弟陈旭一向怀疑她要分陈家的家产,早早就声明断绝关系,现在有点自恃身份,还送了几副挽联送她。
      总有人说她福气好,摊上两对爸妈。
      但作为他们离婚之后,长得最漂亮也最像他们的爱情结晶,她反而是最悲剧的家伙。

      “嗯哼”她清清嗓子,一边模仿着客人走进房间,对着灵堂拜拜,再朝右鞠躬,“请节哀。”
      马上又坐到右边的椅子上,红着眼睛,“麻烦你了。”
      立即站起,一脸正色的回答,“不,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眼眶微红。
      这边又坐下,“她走的太早也太突然了,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真是太狠心了!”
      立马又站起,“是啊,我也觉得突然,明明上星期还互相打过电话,我一直想和她再聚聚。”
      她兴高采烈的在灵堂走来走去,角色扮演亲属和探灵的客人,好不忙碌。
      累的时候就望望自己的遗照,自恋的说道,“卿本佳人,奈何薄命?”

      这场游戏等工作人员来了才宣告结束,她好奇的跟着这个转转,那个看看。
      他们自然浑然不觉。
      等他们收走了道具,其中一个问道,“这骨灰盒怎么办?”
      另一个大咧咧的,“说让我们自己处理,随便洒在哪里。”
      “啊,老杨不是每天都爬山吗,明天让他带到山顶上洒吧,埋也可以啊,也算功德一件吧。”
      工作人员拿起照片,“你看,没有家人,真是变孤魂野鬼了。”咔嗒,盖上盒子之后,她的世界变得有点暗了。
      她忽然便有点累,于是闭了下眼睛,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山上了。

      转了几圈,正是本市鹰山的山顶,视野不错。
      她高兴的四处转悠,但基本离不了太远。
      那个“老杨”真是个好人,她想,给她安排的地方还有棵松树遮阳,真是贴心啊,她总是对这种好人抱有敬意,因而总会和顺眼的好人有露水之缘。

      轻飘飘的到了树冠上,她盘起腿,意外的发现自己能保持平衡,看来鬼果然没有地心引力的限制,望着刺目的阳光,眉头拧了一下。
      鬼生这么无趣啊,没有人带她去地府?
      天堂或者地狱什么的,也没有神仙妖怪来管她?
      啧,真是,到处都被嫌嘛?

      她开始回想自己的整个人生,又觉得嚼之无味。
      她不是那种会轻易后悔的人。
      因为后悔也改变不了人生的走向。
      “谁在耍我嘛。”她小声呢喃着,又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灰飞烟灭也好啊。

      “怀恩。”有人在叫她。
      她还挺享受的,“陈怀恩。”
      哎,真的有人在叫她?
      不会是叫她去投胎吧,之前还有些期待,真的来了又有点舍不得了,她恋恋不舍的睁开眼睛。

      “还不舒服吗?”面前是一张严肃的晚、娘脸,梳着一丝不苟的麻花辫,头发黑白掺半,额间皱纹密布。好像……
      “啊?”她有点迟钝的应了声,脑子有点打结,不是好像,这就是她高中班主任啊,叫什么来着。
      “没事吧,刚才升旗你晕了,医生说你是贫血,好点了就跟我回去上课。”

      她眨了眨眼睛,又黑又亮的眸子像水一样灵透,“老师,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不知姓的老师拧眉,有点不耐烦了,“你还不给我起来上课!”
      她条件反射的站起,惊慌的心悸了一下,高中的班主任出了名的严格,直到现在对她还有余威。
      抬眼望了眼四周,正是高中医务室的摆设。

      老师看她眼睛又瞪大了,好像一副见鬼的样子,虽然知道她是一副好皮相,但原来严厉的语气在看到她略苍白的脸色后不自禁柔和了些,“我告诉你,等下你还是逃不掉考试的,你是不是没复习,就不想去教室了?这样逃避是不行的,况且你最近成绩都下降了……”越到最后,那最初的一丝柔和又被强硬取代,绝对不允许自己的班级有拖后腿这种人存在。
      她怏怏的跟在老师后面,直面迎接那磅礴的口水喷洒在自己脸上,终于相信这不是梦了。

      也就是说,真的有考试,天啦撸,好想SHI。
      回到教室就收到了大家的注目礼,她看到有个女孩朝她招手,才想起自己的座位在那里。
      一坐下,同桌就问她,“你没事吧?”
      “嗯?”她迷迷登登的回答,“没事啊,等下真的要考试,惨了,我没复习。”
      前排的人背脊僵直了下,在传试卷的时候,前座侧头轻轻跟她说,“我等下不会盖答案的。”
      “咦?”她立即反应过来,“谢谢啊。”
      是男生,她略微思索了下,之前朝他抛过媚眼吗?等等,他叫什么名字?
      等等,同桌叫什么名字?

      她望了眼整个教室,绝望的差点背过气去。
      感觉就好像在看小学时候的毕业照,虽然一个个看着都非常熟悉,但翻过照片想对名字的时候发现一个名字都没有印上去。
      她不该指望自己对人脸的记忆力有多好的。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一点是,前面的人是班级第二名的学霸,像这种成绩太好的人,从来不是她抄答案的目标。
      所以,她摊开试卷,写上名字,她是抄还是不抄?

      “嘀嘀……”
      学生们听到总是心照不宣。
      高中时的校规明确是不让带手机的。
      为了掩盖违规带手机进学校这种事,一般设置静音。保险起见,就算出校门,也会把手机铃声调成普通闹铃的声音,这样就算返校忘了调回震动,听到闹铃响声也能立刻应对。

      所以甫一听到,全班人都有些兴灾乐祸。
      没想到同桌撞了一肘过来,“你傻啦,赶紧关啊!”
      “啊?”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纷纷望向了她。
      所以说,是她的?

      她脑海霎时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以前喜欢放在哪里。
      摸了摸书包内袋,没有,侧袋,没有,难道是——她略欣喜的摸了下自己外衣口袋和裤子口袋,都没有。
      电话声音还没有停,它持之以恒的和主人较量着耐心。
      “你傻啊,你不是刚才夹在英语书里了?”
      怀恩这才想起来,她们以前轮流晨读英语和语文课文,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总是排在晨读之后。有时候晨读无聊,就会发几条短信,一打铃,就合了课本随着人潮呼啦啦的去听国旗下讲话。

      “我忘记了。”她小声的回答道,近乎绝望的看了眼越走越近的老师,还有自己桌上,中间因不明物翘起的英语书。
      她伸出手去,但班主任板着一张“终于抓到你”的脸,以着和年龄完全不相衬的敏捷,把英语书翻开,“嘀嘀……”手机还在响。
      班主任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了那只诺基亚,按断了电话,面无表情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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