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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冼尘拾遗之殇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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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尘拾遗——殇心
酒,玉碗琥珀光。
香,孤月傲梅殇。
面对尽心尽力辅佐了十年的君王赏赐的珍露,桃橼不假思索,一口饮尽。
“真是百年难得的好酒。”细细回味着入口的甘醇,不由赞叹。
“国师不妨开怀畅饮。”年轻的君王拍了下手,便有侍者送了一坛酒放在桃橼面前。
“如此好酒,怎不叫桃橼心动?”桃橼洒脱的端起酒坛,揭去了封泥,作势即饮,眼看醇美的酒液就要进入口中,却停顿了下来:“此时此刻,桃橼要辜负帝的美意了。”
君王脸上显现略微的惊讶,随即隐去了:“国师何出此言?是朕最近有何不妥的行为么?”
“不不,帝多虑了。桃橼是突然之间想起今天是个很不同一般的日子。唔,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放下了酒坛,用手按摩着太阳穴,桃橼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似乎在竭力回想着什么,过了片刻,眼中闪现出一丝如星的亮痕,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哦,是了,今时今日是帝与桃橼定下约定的最后一天。今日之后,桃橼就可以离去了。”
“天下初定,国师就要留下朕一人孤军奋战么?”君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玉光杯在空中留下晶莹的痕:“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国师不顾天下的黎民?”
“当时于帝所定约定限于建国之时,如今帝已取得天下,文臣武将安邦守国,贤德娘娘镇守后宫,帝一展所才治理天下,黎民百姓皆归于帝,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桃橼朗声说道,说完之后便笑了出来:“呵呵,十年已经可以让帝充分明白桃橼并非辅佐帝治理天下的人,又何必让桃橼占着这个闲职以至使帝失去了真正有所长的人才?”
“国师谦虚,如若不是国师,朕说不定还是湘水边上一个一无所有、普通平凡的捕鱼人吧。现下虽太平,但也不能保证将来不出什么事情来,不是吗?国师?”君王淡然说道,却失手了玉光杯,美丽的杯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破碎了。
“帝这么说的话……桃橼明白了,帝,桃橼离开这里后唯一的去处就是桃源,桃橼因为与帝定下誓约,已经大大触犯了桃源的规定,此后一生都将在桃源中恳求原谅不会再出来了。”桃橼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桃橼可以与帝再次约定,今后天下不再有桃橼这个人。”
“国师去意已决,朕不强留,这酒乃千金得来,就当作是饯行,请国师珍惜。”听到桃橼的话之后帝仿佛安心下来,气定神闲,挥了挥手,仿佛要走的只是一个事不关己、微不足道的人,而非旧时一同谋取天下的人。
桃橼闻言,双手举起酒坛,大口饮酒,不消片刻酒坛空了;起身,作揖:“帝心中所思,桃橼明了,谨望帝能勤勉执政,江山由无数血肉铸就,帝定要爱惜!桃橼,告辞了。”
对于桃橼的言语,君王并不在意,其实,当桃橼饮完酒之后,君王真正无谓。
桃橼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并不打算得到君王的回答,而君王却随着桃橼的脚步开始高声数数。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啪哒!”
桃橼一直走的迅捷,但当君王的第七声话音刚落,便倒了下去,仿佛为了应和帝的声音一般。
君王动作优雅,徐步来到桃橼的身边,弯下身将脸色惨白的桃橼横抱起来,驱步走向内室。
“帝果然早已有破除与桃橼约定的决心。”被君王放在床上后,一直紧闭眼睛的桃橼突然睁开了眼睛:“帝,何时有了将桃橼置于死地的决心?”
君王被吓着了,往后连退了三大步,声音发颤:“你……你不是没有了呼吸?……还是毒没有效果?”
“桃橼只是呼吸微弱,帝没有注意到罢了。桃橼虽桃源之人,这龙胆紫确实达到效果,帝放心,桃橼是强弩之末,仅仅强撑着这一口气希望能够知道帝这么做的原因。”桃橼的脸色呈现出淡淡灰色,声音细微。
“原因?”君王的脸色白了又白,继而转青:“国师……不,桃橼,为了与朕的约定离开了桃源,帮朕取得天下,朕应该感激你,但,你可为朕取得天下,亦可为他人取得天下,朕怎能放心让你离开?”
就为了这样的理由吗?桃橼的眼中一片痛楚,帝,真是太让桃橼失望了!
确定了桃橼行将就木,君王的手抚上了桃橼的脸,细细摩挲:“你的容貌自十年前就没有变化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士,莫非王臣。桃橼,自你与朕定下约定,自你为朕出谋献策,你就已经属于朕了,七年前你不顾一切的离开,着实让朕手足无措,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妄图与朕相争,朕便想用他将你唤回,没曾想将根基毁于一旦,你及时赶了回来救朕于水火,从那时起,朕就想着怎样才能将你留下。”
于是,便用了可以让尸身不腐的龙胆紫么?七年前十万人的血竟因如此可笑的理由流淌……记得当时那个有着清澈眼睛的孩子用充满稚气的话语说出要让天下人幸福的话来什么时候那个孩子不见了呢?天衣……还有天衣……我,果然什么都忘了……这样的我,为什么没有早早死去?为什么还在这里……桃橼凄惨地笑着闭上了眼睛,无法阻止君王越来越放肆的动作,只能祈求着解脱时刻的到来。
“叮~”琴弦被拨弄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君王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桃橼……”低低的叹息,掺杂着无尽的温柔和忧伤,来自于自空中突兀出现的少年,他的手上拿着一把三弦的琴:“龙胆紫已经遍布你的全身,纵使流银在此也回天乏术。”
自桃橼完全失去生命气息的躯体中漂浮出冷冷的光。
光,渐渐化为了桃橼的形象,透明的,飘忽不定的:“洛澄河,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若是想见天衣我可以做到。”少年低下头,轻轻拨弄着琴弦。
“不,我已经没有脸再去见天衣,对于‘冼尘拾遗’中拾遗的好心只能糟蹋了。”桃橼的手拂过在床榻上的肉身,肉身渐渐烟消云散:“将人世的君王带离这里,他是人世的王,注定要为世人受苦,怎能轻易地死在这里?”
“你要做什么?”
“这里将成为鬼魅之地,惟有人世君王的血可暂时安抚群妖众魔的饥渴,直到十万的血债归还。”桃橼的脸上是阴森的诡笑:“今晚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你带走的那个,都将化为妖魔的茧。”
“桃橼!桃源的术……并不是如此使用的。”少年举起衣袖遮住了眼睛:“人世的人将因你而受无尽的苦。”
“无妨,我看不见自然不用烦恼,洛澄河,快快带上此人离去,再过不久,这里将污秽到污染你。”桃橼的口中念念有词,双手飞快变换着手势。
那是将灵魂化为孕育万物的术,只是在此,将作为妖魔生存的沃土。洛澄河左手提着君王离开,右手手心里紧紧拽着一枝娇弱的桃花,细巧的枝上有着五个开得十分灿烂的花朵与四个稚嫩的骨朵子,散发着醉人的香。
天下已经没有什么比殇了心的桃橼更加可怕,一滴泪自少年的眼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