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有雪落孤城》繁华落尽胭脂雪

17、第十三夜：海之子（上）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的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的清，就连最明亮的玻璃都只能黯然失色。然而它却很深很深，任何锚都抛不到底。若是想从海底到海面，恐怕也只得将无数高大的建筑物连接起来才有可能做得到了，而海底的人们正是生活在这下面。
　　虽然如此，却不要以为哪里只是一片铺满白沙的海底，那儿生长着各种各样奇异而美丽的植物，而在海底的最深处则是一座华丽的宫殿，雕栏玉砌，繁丽奢华。
　　这座宫殿名唤白云宫，墙为珊瑚所砌，窗为琥珀所铸，宫殿顶端还镶着一颗璀璨的黑珍珠，那是就连人间最高贵的帝王也没有资格拥有的稀世瑰宝。虽为海底宫殿，可它的繁华程度却完全不下于陆地上任何一座城池。容貌精致美丽，身形优美雅致，下身却生着一条鱼尾的人们在其中来来回回的肆意穿梭，不亦乐乎。
　　今日的白云宫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繁华——新一任白云宫主的加冕典礼正是在其中举行。
　　与人类世界的皇位世袭制不大相同，海底世界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白云宫历代宫主，即历代海底世界的统治者都是由海底的人们推举出来的，他们每一个都只能是海底世界的最强者，就连这新一届白云城宫主也并不例外。
　　这位新任白云宫主看上去也不过少年模样，檀香木座的珠冠束起满头乌发，面如冷玉，神凝霜雪，下身一条蓝色的鱼尾泛着冰冷的质感，也唯有眉宇间一丝艳色缱绻，灼灼其华。
　　少年一袭白衣，一双寒星似的眸子晕染着琥珀般的色彩，亮得灼人。他面无表情，神态却是冷漠而高贵，带着种疏达旷远的风骨，周身更是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宛如临凡的仙人，携风带云缓缓而来。——端的是世间难觅的绝艳。
　　他就像是一个磁体，只是一个亮相，便是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即使明知是必死的结局，也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飞蛾扑火。
　　“叶宫主。”
　　周围的人们无不这样尊敬的称呼，少年的眉尖轻轻蹙起，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悄然的平缓。
　　记忆里，似是有一个容色冷峻的白衣男子曾这样对他说： “孤城，你要谨记……”
　　叶孤城的双手倏而攥起。
　　……
　　这是成为白云宫主的第三年了。
　　人鱼的寿命通常都是很长的，所以三年的时间也并不能在那张倾世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仰头看着那一片通透的蓝，叶孤城忽而感到了厌倦。
　　——他想，到海面上去看一看。
　　这念头一旦萌生，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
　　此时已近黄昏，海面上也唯有一只小舟，随波飘摇。
　　舟身上，一个白衣男子手持素白锦缎，细细的擦试着手中长剑的剑身。
　　男子白衣胜雪，发如墨染，明明是稀世俊美的容颜，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忽而，白衣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身望来，目如冷电。
　　他发现自己了？
　　叶孤城心中一惊，自己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为何这白男子竟能发现自己的身形？
　　“出来吧。”白衣男子长身玉立，语气冰冷，带着浸透肌骨的寒意。
　　还没等叶孤城现身，却有另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黑衣男子的脸上带着一块金属质感的面具，他轻轻抽出腰间的长剑，长剑一声清吟，剑身之上寒光流转。黑衣男子薄唇一挑，流露出无限暧昧的气息，邪肆风流，就连声音都是低沉磁性，魅惑以极：“等不及了么？”
　　男子低低的笑了，只是却难掩其中的冷意。
　　“朝闻道，夕死可矣。西门吹雪但求一战！”白衣男子手持长剑，面上隐隐流露出狂热之色，就连那乌黑的眸也倏而绽放出耀眼之极的璀璨光芒，亮得灼人。
　　也就在这一刹间，叶孤城记住了“西门吹雪”这个名字，也记住了那抹白衣如雪的身影。
　　——西门吹雪，西门吹雪，西门……吹雪……
　　他一遍遍的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却有着什么东西渐渐生根，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西门吹雪和黑衣男子那惊险之极的一战，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担心。
　　担心？
　　叶孤城忽而一怔——这样的情绪，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是从他决心抛弃初恋情人一心习剑，抑或是从他当上白云城主时开始？不过……似乎也不算太坏。
　　而就在叶孤城恍惚的瞬间，那道白色的身影已是沾染上的血色的艳丽，身形一晃，便是跌落而下。
　　白衣男子下落的身形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叶孤城的身上，带着他一齐沉入水中几米深，只是却一直不曾松开手中的剑。
　　叶孤城有些难以自制的伸出手，指尖勾勒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苍白而又俊美的容颜，心中忽而浮现出九个字——明知高寒，偏爱高寒境。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就这样，一辈子。
　　只是，看到白衣男子脸上隐隐的暗青之色，他终是意识到，他和自己不一样。
　　没有细想，叶孤城俯身吻上了西门吹雪的唇，将氧气度入他口中。
　　他不知道外面那个黑衣男子是否离去，而叶孤城自己也只不过比西门吹雪略胜一筹，西门吹雪都败的那么干脆，叶孤城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战而胜之，为今之计，也只得出此下策了。
　　唇上的触感很凉却也很暖，叶孤城抱着西门吹雪的身体，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向岸边靠近。他忽略掉心中莫名的情愫，告诉自己，他只不过是不想看着这样好的一个对手就此陨落。
　　叶孤城将浑身湿透的白衣男子置于岸上，也就在此时，一个大浪打来，将男子的身形卷的更远了些。飘零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于男子的身上，衬着那张苍白的俊颜，更显绝代风华。
　　叶孤城努力的将半身靠岸，静静的凝视着西门吹雪的容颜，不知为何竟是有些不忍离去。
　　——你说人世，我不懂，雪轻落，遥望中，一点一滴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