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有雪落孤城》繁华落尽胭脂雪

15、第十一夜：宁负苍天不负卿

　　西门吹雪即将迎娶峨眉孙秀清的消息一夜之间已是传遍了整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听闻这个消息，叶孤城那双向来可以稳定执剑的手，终是失去了应有的稳定，手掌轻颤间，手中的茶杯已是被他捏成了碎片。滚烫的茶水顺着指间的缝隙跌落在地，破碎成殇，他却恍若未觉。
　　沉寂良久，叶孤城终是摊开了那只因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凝视着掌心中的碎片以及那点点水渍，久久无言。
　　长久的恍惚过后，他终是将那些碎片与水渍甩落在地，而碎片在掌心留下的那些或深或浅的痕迹，叶孤城却是视若罔闻。
　　洒落在地的茶水仍然白烟袅袅，烟云缭绕间，叶孤城的眼前忽而又浮现出那人于万梅山庄中为他净手煮茶的认真模样，不由莞尔，柔和了眉眼。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开始沉沦于那人不经意间展露出的浅浅温情当中，或许，是那次彻夜长谈间，“西门“与”孤城”的交浅言深，倾盖如故，又或许，是那次携手同行，于繁华落尽之处，那人唇边噙着的那一抹浅浅淡淡的醉人笑意……
　　——就这样，他已然入魔，万劫不复。
　　叶孤城清楚，自己是时候终结这注定无果的妄念了，君既无情我便休，不是么？只是，他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输给了一个女子。
　　——怎么能输呢？
　　论相貌，白云城主的俊美，天下几人能敌？论身份，白云城主叶孤城之名，天下几人能抗衡？论武功，天下几人能挡住他叶孤城轻轻一剑？
　　叶孤城忽而轻叹一声。
　　——那孙秀清就算再为不济，她也终究是一个女子。
　　她能为西门吹雪生儿育女，叶孤城不能，她能为西门吹雪绵延子孙，叶孤城不能，她能让西门吹雪尽享天伦，叶孤城……不能。
　　叶孤城，只能让西门吹雪断子绝孙，成为他命中劫数。
　　“表哥，”声线清冷的年轻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整整齐齐的梳于脑后，一袭整洁的白衣没有一丝的皱褶，轮廓优美如雕刻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酷，高傲与自负之感。年轻男子忽而笑容冷魅的将手搭于叶孤城肩上，嘴唇缓缓凑到他的耳边，“既然他要娶别人，我就帮你杀了他如何？”
　　“宫九！”叶孤城一声冷喝，霍然起身，拍掉了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真的不需要吗，表哥？”眼见叶孤城拍掉了自己的手，被唤作宫九的年轻男子却也不恼，只是极其自然的又将手收了回去，“你明明那么喜欢他，可是他却娶了别人，难道，这还不该杀么？还是说……表哥你心里根本就舍不得呢？”
　　“宫九！”叶孤城眉眼含冰，“我的事还不用你管！”
　　“表哥既然不想我管，那我不管就是了，”宫九随意就坐，语气轻佻，“不过……表哥真的甘心么？”
　　“甘心又怎样？不甘心又怎样？西门吹雪想做的事，难道还有人能拦得住么？”叶孤城的声音往后便渐渐低了下去，他似是在对宫九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如今……我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
　　这样也好，他心中的念想，也是时候该断了……
　　三日之后，白云城主叶孤城大婚。
　　即使是大婚之日，叶孤城都只着一袭如雪白衣，周身的气息寒若万载不化的玄冰。
　　“一拜天地！”
　　叶孤城牵着新娘的手轻轻一拜，对方温暖柔软的手却根本不能温暖他心底的一片凉寒。
　　“二拜高堂！”
　　向着父母牌位拜下之时，叶孤城听到了陆小凤的祝福，只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人，却依旧未曾到场。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叶孤城作势就要拜下。他心中清楚，这一拜之后，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等等！”就在此时，却有一冰冷的声音将仪式生生打断，同时，如淬冰雪的冰寒气息骤然降临。
　　叶孤城抬眸望去，却于瞬间坠入那双幽深墨潭之中。
　　男子白衣如雪，发如墨染，清隽轩疏，风姿绝世，第一眼看到他，无论何人，都只会想到九个字：“明知高寒，偏爱高寒境。”只是，此时此刻，那双本应凌厉冷酷的眸，却是沾染上了温和之意。
　　“不和我走么？”西门吹雪伸出手，望向叶孤城，不知是不是叶孤城的错觉，就连他的声音中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孙姑娘怎么办？”叶孤城不曾忘记，眼前这人已是迎娶了三英四秀之一的孙秀清。
　　“孙姑娘？”西门吹雪一怔之后，眼中却是带了些许笑意，“本就没有什么孙姑娘。”
　　“此言当真？”叶孤城缓缓走近，两袭白衣的身影交相辉映。
　　“西门吹雪绝无戏言！”西门吹雪冰冷的面容却是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边角，“此生，宁负苍天不负卿！”
　　将手放在西门吹雪手中，叶孤城浅浅一笑，万般繁华，这一笑之下，尽皆泯灭。